【黑籃/赤黑】沙與沫 - 沙與沫01

＊有川浩老師鹽之街背景設定沿用

記憶是相會的一種形式，忘記是自由的一種形式。

　　　　　　　　　　　　　　　　　　　　　　《沙與沫》

黑子望著坐姿優雅的那人執棋的模樣，赤色的髮絲隨著微風飄逸，那雙異色的瞳專注的盯著眼前的棋盤，黑子收緊了手中紀伯倫的詩集，他眨了眨水藍色的眸子，無聲的低喃著，「赤司君得到自由了嗎？」

黑子緩緩地伸出手，而百尺之外的那人也舉起執棋的手，那嘴形述說著，「將軍。」老樣子，他所認識的赤司征十郎自信而果斷，黑子扯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太好了呢，他這麼想。

太好了呢，不枉我曾經付出相會的記憶換取你一生漂泊的自由。

我們的所有就在你的自由之中被賦予價值。

「小黑子，這樣真的好嗎？」熟悉的嗓音從背後傳來，黑子緩緩地轉身，「這樣是最好的了，我們走吧，黃瀨君。」黑子踏出步伐走向已經結識許久的黃瀨涼太，剎那間他突然想起紀伯倫的詩句──願望是半個生命，淡漠是半個死亡，這樣的話語和他們是多麼的貼切，他曾經許下讓赤司自由的願望正是他半個生命，正如赤司曾說過黑子的淡漠如同死亡的開端讓他焦急，哪怕用曾經的相會的記憶交換，他也不希望對方因為自己而對世界如同死亡般地淡漠。

赤司說黑子為他捨棄太多，而他同樣也認為赤司為他犧牲太多。

「小黑子之後有什麼計劃嗎？」與黑子並肩行走的男人有些擔憂的詢問，再怎麼說他們都是他的老朋友了，說不擔心是騙人的，尤其這兩人都愛逞強。

「大概會回去之前任教的幼稚園吧，請不用擔心我。」那雙水藍色的眸子清澈無波，黃瀨抿了下唇，這要他接著說什麼？看起來就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但他和黑子少說也認識十年有了，想也知道不可能沒事的。

黑子哲也曾經為了赤司征十郎捨棄多少東西是眾所皆知的，黃瀨還記得以前喜歡黑子的桃井知道他們交往後的不可置信，還有很多很多的大風大浪他們這些人都共同見證了赤司和黑子情感的堅貞。

不管好、不管壞，他們不是都走過來了嗎？

怎麼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能放手？

「小黑子真的可以忘記和小赤司之間的……事情嗎？」黃瀨欲言又止的詢問，而作為當事人的黑子並未放慢腳步，那雙蔚藍色的眼依舊毫無動搖，「不可能忘記的，赤司君和我將彼此視做永恆，雖然黃瀨君可能不明白，但我和赤司君即使分開了也沒關係的。」那中性的嗓音很自然的談論著，作為旁觀者的黃瀨突然怎樣也想不通了，黑子曾經為了赤司落下的淚、背負的寂寞還有各式各樣痛苦的負擔，為的難道不是和摯愛的那人白頭偕老嗎？

曾經許下的永恆只是記憶裡那副美麗的風景畫嗎？

「怎麼會沒關係？小黑子和小赤司不是……」

「黃瀨君能接受你最重要的人為了你連自己的靈魂都打算捨棄嗎？」黑子的一句話就讓黃瀨什麼話也說不出口，雖然他並不清楚黑子所指的是怎樣的事情，但依照赤司的性格確實有可能會這樣──那無疑對心思細膩的黑子是非常重的心理壓力，黃瀨皺起眉沉默了下來，映入眼簾的是他們來到這裡所使用的轎車。

「赤司君一直都是個果斷堅決的人，但出乎意料的在感情上非常優柔寡斷，有時候我很討厭赤司君，但整體來說，我不能沒有赤司君。」黑子伸出手開啟面前的車門，而黃瀨理所當然的坐入駕駛座，他突然想起黑子打電話請求他的時候，小黑子說了什麼？好像說過這是最後了？

「既然小黑子不能沒有小赤司的話，不是還有回去他身邊這個選項嗎？小赤司一直在等著你的啊！」那個高傲的赤司征十郎只為黑子哲也一個人放低姿態，只為他一個人等待，那是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來的，黃瀨實在無法看著這兩個人彼此錯過，都努力這麼久了，不可以半途而廢啊。

「黃瀨君果然是個笨蛋啊。」在黑子這麼說的同時，黃瀨也發動了引擎。

「小黑子真失禮！我真的很擔心你們啊！」黃瀨有些不滿地說，而坐在副駕駛座的黑子沉默了一會，「如果有天赤司君明白了他不該為我捨棄靈魂，那麼不管要付出多少代價，我都會回去赤司君身邊的。」

黑子望著車窗外的風景不斷變換，那有著赤司征十郎的地方也早已被拋在後頭，就像這次黑子下定決心要捨棄眷戀只為讓他所愛之人得到自由。

黃瀨不再開口勸阻，和對方相處這麼久了他很清楚黑子一固執起來是不可能妥協的，小黑子這次是真的狠下心來了啊，就算他的決定對赤司和他自己很殘忍，他也是不肯退讓──一切都只是希望自己不要阻礙了赤司的路，只是希望對方能更珍惜自己，這樣溫柔的黑子不知不覺在黃瀨的記憶中和赤司重疊了。

他們都同樣溫柔而固執呢，難怪會互相吸引。

「剛開始知道小赤司和小黑子在交往的事情我很驚訝，沒想到自己認識的人是同性戀。」黃瀨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別過於沉重，這樣的體貼黑子理所當然的注意到了，雖然黃瀨感覺上很輕挑像個笨蛋一樣但事實上是個溫柔的人這點黑子不會否認的，他靜靜地等待黃瀨尚未說出口的話語邊想。

「雖然很震驚，可是我並沒有覺得討厭哦，畢竟演藝圈很多這樣的人嘛，雖然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但是小黑子，你和小赤司的感情路不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而已哦。」黃瀨抿了下唇，語氣有些哽咽，「──你們的感情在旁邊看著的我們都非常關注的，我真的很希望小黑子能夠繼續和小赤司好好地走下去，讓那些看不起你們感情的人明白同性戀是可以白頭偕老的啊。」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快就放棄？黃瀨默默在心裡補充道。

「黃瀨君請專心開車。」黑子撇過頭，車窗玻璃反射著他止不住淚流的畫面，「雖然一直以為黃瀨君狗嘴吐不出象牙，但沒想到是我小看你了，真是抱歉。」黑子彷彿是要緩和氣氛似地刻意調侃他，黃瀨很清楚對方的意圖，所以理所當然的配合黑子。

「小黑子嘴巴真的好壞！可是就算這樣，小黑子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請一定要告訴我。」黃瀨快速的抹去掛在眼眶邊的水珠，看著這樣的友人，黑子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能有這樣把他的事情當作自己事的摯友。

「那麼請幫我隱瞞赤司君我已經恢復記憶的事情。」黑子深深的吸了口氣堅決的表示。

「我知道了，需要我連小黑子的行蹤都隱瞞嗎？」

「這樣就夠了，謝謝你，黃瀨君。」

「不用客氣，我們都是認識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了，不過小黑子，請你答應我不要刻意逃避小赤司哦，如果到時候小黑子逃避的話，我一定會讓小赤司知道你在哪裡的。」

「嗯，如果我逃避的話，還要麻煩黃瀨君了。」黑子緩緩地將自己埋進坐椅之中，那雙水藍色的眼眸緩緩地闔上，估計是累了，黃瀨也隨著對方漸漸入睡，畢竟這些日子他並不好過，肯定也沒有好好的休息。

車上空調運轉的聲音以及黑子胸口平緩的起伏營造出靜謐的氣氛，「這次換我來當小黑子的輔導員吧。」他無聲的低喃著。

看著熟睡的黑子黃瀨有說不出的感嘆，他永遠都記得黑子和赤司對彼此的執著有多深，雖然感情的事情只能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但他還是捨不得看自己重要的朋友為了感情的事情受苦。

真希望他們能夠快點重新在一起啊，黃瀨盡可能讓車行進的速度別影響到黑子的睡眠。

「赤司君？」黑子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那抹赤色的身影，但卻不管怎麼揮動手臂也碰觸不到他摯愛的人，他有些慌張的呼喊，但卻沒有任何效果。

周圍白色的粉屑趁著他呼喚那人時侵入他的口腔，鹹鹹苦苦的味道被他的味覺品嚐著，剎那間白鹽襲擊他的眼，強烈的刺痛感強迫他製造淚液緩和那不適感，幾乎同時黑子覺得呼吸困難而大口大口的吸取逐漸稀薄的氧氣，「赤司君！」在強烈的恐懼壟罩他思緒的同時，黑子睜大眼目，這才發覺原來是他做了惡夢。

「小黑子？還好嗎？」看見黑子滿臉都被淚痕佔據讓黃瀨有些不知所措，從半途開始黑子就不停的夢囈，用著含糊不清的聲音呼喊著赤司，表情看起來非常痛苦，雖然他也考慮過要叫醒對方，但終究還是打消了念頭等待對方自己從夢中清醒。

「抱歉，我沒事的。」黑子很快地便將淚水拭去，明明看起來還是對剛剛的噩夢心有餘悸，卻仍然什麼都不願意說。

又在逞強了。

「小黑子介意告訴我剛剛做了什麼噩夢嗎？」既然對方不主動說的話，那也只好由他自己追問。

「抱歉，黃瀨君。」黑子搖搖頭，拒絕的意思不用言喻，黃瀨見狀深深的嘆了口氣，「沒關係，如果小黑子哪天想要說的話，我一定會聽的。」

「好的，非常感謝你。」除了感謝之外，黑子時在不知道還有什麼話能夠表達他心中對於黃瀨的感激，作為友人對方總是不遺餘力的在為他人付出，不管是否能得到回報，相較之下，黑子實在不覺得自己曾經做過什麼事情能讓黃瀨為自己這樣盡心盡力。

「小黑子，怎麼了嗎？」被黑子盯著看許久的黃瀨有些緊張的詢問，那樣認真的眼神讓他神經緊繃，深怕自己的言行舉止讓自己重要的有人感到不適，畢竟現在他眼前的黑子和過去已經有些微的不同了，哪怕記憶已經恢復了也一樣。

「沒什麼，只是覺得黃瀨君的臉真的很容易招致人神共憤啊。」黑子很快地便又轉移話題，畢竟感謝表現的太過頻繁的話會顯得很沒有誠意。

「小黑子好過份！」

＊

「小黑子，小赤司有空就會來這裡打掃什麼的，所以如果之後遇上的話別嚇到哦。」一進到熟悉的住處黑子便四處張望，若不是因為黃瀨的解釋，黑子大概會以為自己的屋子發生了什麼靈異現象導致整個空間一塵不染。

整個屋子的擺設和他離開前相比沒有任何差別，估計經常造訪的赤司很小心翼翼的保持原樣吧。

黑子有些懷念的打量著屋子的每一個角落，他和赤司曾經在這裡度過一段很長的時間，一切彷彿歷歷在目。

體貼黑子大概需要時間好好整理行李和思緒，黃瀨很快地便和對方道別，已經恢復記憶的小黑子不需要擔心的，大概比較需要掛心的是那個自以為瀟灑的小赤司，看著黑子忙碌的身影黃瀨思忖。

黑子的隨身行李並不多，大部分的用品屋子裡都有，所以他整理起來也沒有什麼麻煩的，只不過冰箱裡什麼食材也沒有倒是讓他非得出門一趟。

在恢復記憶之前黑子的生活起居總是有人照顧，推測大概是赤司託付的，而恢復記憶後不知怎地赤司卻沒有在第一時間被通知，雖然這對黑子而言是件好事，不過仔細想想也是疑點重重。

但現在想這些也沒有什麼用處，於是黑子提著購物袋和錢包慢悠悠的出門，走在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黑子感到新鮮，畢竟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所有的一切看在眼底都不再相同，以往習慣的景色也多了不同的感受。

十年前被稱做世界末日的鹽害已經在幾年前悄悄落幕，路邊不再充斥著駭人的白色人型鹽柱，他們所熟悉的日常漸漸地回歸，來來往往的人們臉上不再是恐懼與無助，即使在失去了許多的東西之後，仍然堅強的活著，人類的社會再次動了起來，笑容也變多了。

世界頓時充滿著希望。

黑子想起了在世界末日正式落幕前，發生在他和赤司身上的事情，如果當時沒有發生那樣的事情的話，他和赤司現在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雖然從那之後，噩夢不停的環繞著他不去，但是黑子卻不曾感到後悔，不後悔選擇赤司亦不後悔為對方無條件付出。

「啊、黑子先生！好久沒見，能見到您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您發生什麼事情了，沒事真是太好了！」迎面而來的是張熟悉的女性面孔，但黑子的印象卻相當稀疏，雖然主要的記憶都已經想起來了，但仍然有些碎支末節被他遺漏了。

「很抱歉，我前幾年因為意外失去記憶，還沒有完全想起來。」黑子有些愧疚的說道，而婦人則是有些慌張的跟著道歉，似乎是擔心戳到黑子的痛處。

「啊、這樣啊……真是辛苦黑子先生了啊！我是住在您隔壁的田中哦，如果有需要幫忙的事情還請務必告訴我！您以前可是救過我的孩子呢！如果沒有您的幫忙，我現在可能就和我重要的孩子天人永隔了！真的非常感謝您啊！」面對婦人的感謝黑子有些茫然，或許他真的有做過那樣的事情，但被奪去的記憶尚未完全恢復的情況下，他總有種虛幻的感受。

他確實做過那樣的事情嗎？

「雖然我不太記得了，但那是我應該做的。」

「黑子先生還是一樣謙虛呢，那麼我先回去準備晚餐了，黑子先生路上小心，慢走。」

「好的，您也請小心。」黑子目送婦人離去後便悠閒的踏入生鮮超市，採購了基本的食材和調味料以及生活的必需品，他已經很久沒有過一個人的生活而有些不習慣，看見成雙成對的人們總會讓他想起，曾經他和赤司也是過著簡單的兩人世界。

儘管那樣的兩人世界必須被打破，他也曾經因為單純能和深愛的人一起而感到幸福過。

「哲也？」熟悉的嗓音傳入耳膜，映入眼簾的是睜大眼眸盯著他看著赤色身影，黑子停下腳步思索著該如何應付這突來的狀況，他沒想到赤司的出現會這麼快，甚至差點以為對方看出自己已經恢復記憶的事情。

那雙紅寶石般的銳利眼眸總是能看透他企圖隱瞞的事情。

「請問……您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黑子皺起眉，儘可能的假裝自己什麼都不記得，現在還不是時候讓對方知道他已經想起來了。

「因為我是你的舊識。」赤司臉上的表情起伏不大，但對於相當了解他的黑子卻能輕易的解讀出失落的情緒。

「抱歉，我因為幾年前的意外失去了記憶，還請多多見諒。」黑子緩緩地鞠躬藉此不讓赤司看見他的表情，否則依照對方對他的了解一定能輕易的看出他正在說謊的事實。

「不，我才該為我的唐突對你道歉。」赤司的態度非常生疏，大概是因為得知自己並未恢復記憶的事情而感到失落吧(即使這是黑子的謊言)。

黑子遙遙頭並且盡可能讓自己的態度自然些，「請問要來我家坐坐嗎？」

「你應該不記得我叫什麼了吧？怎麼能這麼毫無防備的請陌生人回家呢？」赤司勾起一抹複雜的笑容，大概是他過於自然的行為讓他聯想到不好的記憶了吧？但此時此刻黑子也不能給於任何解答，現在的他不記得過往。

「我相信你不會欺騙我，那麼請問您的名字是？」

「赤司征十郎。」赤司漾起一抹自然的清淡笑容，黑子剎那間有些出神。

那樣的笑容和過去還未經歷過那些大風大浪的赤司征十郎重疊了，真令人懷念啊，黑子思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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