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aight - Happy Halloween

　　「這一天各種惡鬼出沒，死去人們的靈魂也會離開身體，在世間遊走。」——Wikipedia，萬聖夜

　　這是一個美妙的夜晚。我們看不清他人容顏，省去了所有懷疑；也許他是憤怒、歡喜卻又哀傷，狂喜攫住我們、翩翩起舞，在今晚，可能性勝過理性。

　　「艾婕莉亞，我跟妳說過很多次了。去樓下找個男人、隨便哪個男人也好，去跳個舞吧。」夫人倚靠在門柱，注視自己女兒一襲喪色禮服，神情哀喪地坐落床沿。

　　「我沒有辦法這麼做，媽媽。就是不能。」艾婕莉亞垂下那彷彿天生便為注入憂鬱似的黯淡灰眸。

　　身為母親的夫人輕喟口氣，返身將門帶上：「天氣變冷了，記得將門窗關上。」

　　艾婕莉亞環臂抱著胳膊，輕輕頷首。直到門縫吱呀闔上，艾婕莉亞將重心向後傾倒。

　　樓下的喧擾與暢笑聲不斷，艾婕莉亞一隻胳膊覆上自己的眼瞼，另一隻手緊攥有白薔薇色的胸花，就這麼沉沉睡去；也許就連上蒼也不明就裡他的逝去，從遙遠天際的另一頭襲來叫囂的雨響，從雲層的裂縫裡，滾燙下艾婕莉亞的哀悼。

　　稀落的雨點飄散在艾婕莉亞的眼瞼、下頦與嘴唇，終使艾婕莉亞清醒過來。房裡除了雨陣外寂靜無聲，直至方才樓下的沸騰，彷彿都為這場雨緘默。

　　艾婕莉亞步行到落地窗外的陽臺，任由雨水包裹住自己。那吸吮滿水分的裙襬，伴隨艾婕莉亞的思緒，顯得更趨沉重。

　　艾婕莉亞搭上欄杆，俯望在她眼前被雨濺淋得一片單調、灰濛的世界。其中，一只蒼白的面具獨立駐足在眼下的庭園，與她對視。

　　艾婕莉亞倍覺詫異的收回置放在欄杆上的雙手，向後退了一步。伴隨艾婕莉亞的動作，面具主人豎起食指，示意艾婕莉亞聆聽。

　　面具身穿一襲三件式燕尾服，極有可能是今晚前來參與宴會的客人；使人在意的是明明身處在一致的空間裡，那名男人身上卻異常乾爽。

　　「艾婕。」男人輕喚自己的小名，使艾婕莉亞欺身向前。

　　「安利，是你嗎？」艾婕莉亞驚詫得忘卻了恐懼，男人不做更進一步的回應，艾婕莉亞已率先撩起裙襬，赤踝踏響靜默的大廳，向外奔足而去。

　　男人依舊佇立在原地，無聲敞開他的臂膀，女人踝足泥濘的踏往男人懷中，歡笑聲再次襲來她的耳膜。他們已不再需要言語，兩人伴隨大廳流洩而出的音樂翩翩起舞，在雨中的庭園，艾婕莉亞巧笑倩兮的容顏促使大廳裡的人們逐一步出，窺視他們的歡愉、為他們喝采。

　　艾婕莉亞仰頸，眷戀不捨的凝視身前的男人。

　　「你的腳步好輕，你是特地來見我的嗎？」艾婕莉亞輕聲呢喃。她感到不敢置信，隱含有更多雀躍欣喜，這樣令人鼓舞的情緒使艾婕莉亞近乎昏眩。

　　男人藏身在面具後方的思緒輕顫地微笑：「妳猶在睡夢當中，艾婕。」

　　艾婕莉亞失神望向酷似安利的男人。

　　「所以，你不真的是安利？」兩人停下步履，艾婕莉亞探手撫觸男人身前的胸花，那是在安利無法堅持下去時，她執意替對方別上的。

　　男人執起艾婕莉亞的指梢親吻，撫挲過她的面頰、那滾燙了他人的哀愁，男人聲調過於平板的直述：「妳的衣服都淋濕了。」

　　艾婕莉亞揪緊男人的臂膀，上下打量他。

　　「你卻是乾的。」

　　「……因為，」男人趨近艾婕莉亞的唇邊，在她打算更推前一步質詢以前，封緘了她的唇瓣。

　　「死人是不掉眼淚的。」

　　女人的顱首垂盪下來，閉寐挨向男人頸肩。他們持續起舞，在最終一曲掌聲落下時，男人攙扶艾婕莉亞，將之託付予她的母親。

　　她的母親一臉欣喜。

　　「感謝老天爺，你是怎麼辦到的？」

　　「今晚一切不可能都將化為可能。Happy Halloween，夫人。」

　　男人面具下方的毛髮盡讓高帽所掩蓋，沒有絲毫能令夫人辨識出的特徵。夫人因無法喚出對方名號而不安擰眉。

　　「外頭快要下雨了，請夫人容許我暫且告退。」

　　夫人唇形張闔，窗櫺外月圓明目張膽地懸側在夜際，一點雲絲都沒有，只有漫天星辰映照在汩汩流出的泉眼，流淌下來的盡是星屑。

　　男人的身影逐步消散在夫人眼底，不明白究竟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在即將踏往另一個顛坡之前，男人猶如一陣黑霧吹逝不見。

　　自此以後，不論母親如何問起攸關那名男人的事，艾婕莉亞始終緘默不語——直到下一晚萬聖夜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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