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ys' Love - 病友日誌 NO.01

　　他的情人——滇，是在知名公司負責商務企劃的要員，說來有點那個，身為滇的情人他，卻只是名打工仔。白天有時接些粗活，夜晚則是吧檯酒保，收入相當不穩定；即便如此，現今他們的地下戀情，可是陷入熱戀當中。

　　最近滇買了一只戒指給他，讓人意外的卻是僅有一只戒指，而不是一對。他想、可能是那個吧，滇不習慣有飾品戴在身上——什麼的。總而言之，他並不大在意。

　　不過自從這只戒指出現在他指間後，滇倒時常都要確認他有沒有戴在身上。他視作為獨佔欲的一種詮釋，次數卻越趨頻繁。

　　這個禮拜，滇幾乎時不時要讓他看一眼戒指，方能安下心來。

　　在廚房滇負責拭碗，視線向他瞟來，陡然發現什麼似停下手邊動作。

　　「圭一。」

　　「怎麼了？」圭一輕哂詢問。

　　「戒指，你怎麼沒有戴在身上？」

　　「……那個啊，因為我在洗碗，不想將它弄髒，所以……」圭一瞥一眼滇。就連圭一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解釋什麼，又是為了什麼在解釋。

　　——滇的表情都沉了下來。

　　「戴上。」

　　他做錯什麼了嗎？

　　「晚一點我會戴上去的，啊、難道滇是擔心我會弄丟它嗎？不會的啦，再怎麼說那可是滇——」圭一伸手觸碰滇，試著要安撫他，不過卻讓滇揮臂拒絕了。

　　「我要你現在立刻戴上那只戒指！」滇倏地抓住他的臂膀，沉聲喊道。

　　「我、我知道了。」圭一不再多說什麼，直接從圍裙下方將戒指遞到滇面前，這次滇換作一臉困惑的望向圭一。

　　圭一輕笑：「滇，把手心攤開。」圭一的指令下得輕柔，使滇近乎溫馴的照做。攤開了手心，圭一將戒指置入其中後，隨之覆上自己的，令兩人掌心相互交疊在一起。

　　「既然都要再戴一次了，那麼果然還是讓滇來戴感覺會更好。」圭一笑得開懷，對於圭一的要求，滇則因過分難為情而低下頭，輕捏住圭一手心，在圭一的注視下，滇緩慢且堅定地替圭一重新戴上去了。

　　像個儀式般慎重，使圭一忍俊不禁微笑，遂用被套上戒指的那隻手，執起滇的指梢給予親吻。

　　「滇認真的模樣，真是相當可愛呢。」

　　對於圭一的甜言蜜語，滇輕喟：「也只有你會這麼認為。」語落，滇依賴著圭一的頸肩，任由圭一撫挲過他的髮梢、後頸，耳廓。

　　「……抱歉，我剛剛……失態了；不過圭一，下次不要再將戒指拿下來了，好嗎？」滇不安地抬手，輕輕揪住圭一的臂膀。

　　圭一只是將下頦抵在滇堅實的額際上方。

　　即便讓滇確認再多次，不論是在家裡、出門前、回到家後的滇都……滇似乎無法感到完全安心；因為滇的工作需要準時，滇總是一再強調這一點，所以當圭一因為兼差關係而晚歸，無法在滇起床時間目送滇去上班工作時，滇也會在他睡夢中給予早安吻。

　　最近，除了「早安吻」外，還多了另一項「特別」服務。

　　睡眼惺忪間，圭一含有底線的視線窺見滇坐落床畔。滇盯視他指間一會後遂吻了上去。圭一翻過身來面向滇，另一隻胳臂擱置在滇手背。

　　「嗯……這是什麼，手指控嗎？」圭一莞爾，甫出聲的聲音顯得低啞。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滇非常小聲地說，垂首在圭一戴有戒指的指梢進行親吻，然後再吻了一次圭一的眼瞼。

　　「我出門了。」

　　這是今天第幾次早安吻了？

　　圭一挪動了下身軀：「路上小心。」注視滇的背影隱沒在門縫後方，圭一這樣想著。

　　那樣算是病態嗎？

　　圭一很認真的思考過了，同時戒指與外衣一起披掛在員工衣櫃裡。

　　這樣應該沒有關係吧……

　　在闔上衣櫃以前，圭一反反覆覆闔上又掀開來；但是他在工作中，如果因此將滇好不容易買給他的戒指一有磨損的話……

　　圭一撓撓後腦杓。

　　是不是就連他也受到影響了？

　　圭一闔上衣櫃，步出員工休息室。

　　「藤堂，你朋友來找你——」施工處圍堵起來的出口外，意外看見滇便身穿西裝佇立在那裡。圭一即刻小躍步，向滇跑去。

　　門外工人拍了下圭一肩膀：「別偷懶太久哦。」

　　圭一急忙返頭道謝。

　　「滇，忘帶東西了嗎？」圭一難掩雀躍的望向滇，卻立即發覺滇的雙頰紅潮得很不對勁。圭一即刻攬過滇的後腦杓，兩人面額貼著面額以確認體溫。

　　「果然有些發燒，你向公司請假了沒有？」圭一直視滇的雙眼，滇搖搖頭，之後視線便停留在他的指間。

　　糟糕，不過這種節骨眼上，就算不戴戒指也沒有關係了吧。滇的身體一向很虛弱，必須馬上讓他躺下來休息才行。

　　「滇，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馬上送你回家。」圭一返身的同時滇也拉住了他的臂膀。

　　「圭一，你的戒指呢？」圭一的表情頃刻變得挫敗起來，滇注意到了。

　　「那並不重要，」圭一雙手撫觸滇的雙頰：「重要的是滇你，臉色真的太差了。」語落，身後工人也察覺到異狀趕了過來。

　　「抱歉，我朋友他身體不適，我先載他回去一趟。」圭一側頭與身後男人對話。

　　「哎，什麼？沒問題吧？」工人俯身，望進滇的眼神問道。滇的視野已逐漸失焦，本來想對圭一的共事說聲「沒問題」的；不過同時心裡也在掛念著那只戒指，於是最後滇說了……

　　「沒有戒指。」他的世界至少傾斜了一半。

　　說著這樣的話，滇滑進了圭一的臂灣。

　　「我想先生你有強迫性精神官能症的徵狀。」醫師手持他的個資，雙眼顯得相當冷漠。

　　「……那個，算是焦慮症的一種。」醫師略顯驚慌地向他望來。

　　「先生，請你不要激動。簡單說來、那個簡稱就是『強迫症』。」醫師抬起手，視線緊盯住他不怕，彷彿在害怕著他下一瞬的舉動似的。

　　——不過他什麼也沒做。

　　「這是什麼？」圭一笑得開懷，指間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亮，與圭一的笑容相襯。

　　「謝謝你，滇。我真的好感動啊。」同居一年多的伴侶遂向沙發上的自己撲了過來，他按耐圭一的後頸，承受住對方的重量；沙發承受住他們的重量，今後，他需要介意的事物便又多了一項。

　　明明不斷小心翼翼不讓圭一發覺的。他的異常。

　　會被拒絕的吧，戒指太過於沉重了。

　　滇睜開雙目，與夢境裡一臉雀喜的圭一對視，之後再與現實中擁有一副擔憂神情的圭一對視。

　　「你昏過去了，這裡是工頭辦公室。」

　　「……對不起，我……變得很奇怪吧。」滇注意到自己被安放在長身沙發，他試著要笑，不過只感覺到渾身肌肉痠痛。

　　「算了吧，你本來便是個奇怪的傢伙啊。從認識以來便一直都是。」圭一依舊對他微笑。是啊，從認識以來，一直都是圭一率先對他敞開心房。

　　滇坐起身，圭一則盤腿坐在鐵皮地板上。

　　滇用掌心下方撐起額際：「圭一，抱歉，之前都沒跟圭一商量過這件事，因為我很害怕，害怕圭一會因為這樣而對我感到厭煩，所以我——」滇瞄向圭一一眼，遂發現圭一站起身，同時抓起他的手心一併將他拉起身。

　　滇怔愣住。

　　圭一莞爾一笑，一如以往那樣，圭一輕捏滇的柔荑，滇感覺著圭一細微的動靜，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被置入他的指腹，遂後圭一舉起兩人攥緊的臂膀，指縫裡的重量也一併重疊了，從一個變成一對。

　　啊，他戴上戒指了。

　　滇為事已至今他仍在乎那只戒指而倍覺羞愧，隨之擁上的情感是被迴轉了傾斜重心拉扯住的、被充實感。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原本的一對。」圭一執起它親吻：「下次，我們相互確認對方的吧。」

　　兩人的掌心相互觸碰、攤平開來。滇淺笑。

　　「不論多少次都可以嗎？」

　　「不論多少次——我的執念不會輸給你對我的愛。」

　　「……還有這樣解讀的嗎，真是……教你打敗了呀。」

　　臂膀仍緊緊依偎著彼此，只有這樣尚不足夠。滇向前傾靠，前額抵著圭一的胸膛，任由圭一撫挲過他的髮梢、後頸，耳廓。

　　加乘的重量，便不會太過於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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