琹凝視著放在絨布盒內那枚心型碎鑽戒指,回想起待在汐留與跡部一起的那一個夜晚。
這是跡部景吾送她的第一份禮物,雖然琹當時試戴戒指時並沒有要向他索取的意思,不過既然跡部都已經付帳完畢,而服務人員也快手快腳地包裝好了,她若當場堅決不肯收下,未免顯得太不識趣了。琹知道對跡部景吾而言,這樣一枚戒指的金額完全不會構成負擔,對現在的她來說也是的,只是這戒指的價值並不在於它標籤上的價碼,而在於這樣一個品牌在人們內心所代表的意涵──
原安壽說過,只有真命天子才會送蒂芬妮。
雖然琹不明白為何社會大眾是這樣認知的,不過……以蒂芬妮所體現的品牌形象──巨大篇幅上的新娘、戒指、幸福笑容……琹對安壽的那句話從未有所懷疑,而且事實上也根本就沒有質疑的必要──所謂的真命天子,就是能與自己相伴一生,相互了解、知悉與付出的心靈伴侶。然而琹自己卻從未奢求過生命中有這樣一個人,在她還是水間琹的時候,比起愛情,她較為執著追求事業上的成就。而在她成為宮瀨琹之後,她也只是單純地把「結婚」當成一個必須完成的義務與責任罷了。結婚與真命天子,她從沒將這兩者劃上等號,而她也未曾想要去尋找這樣一個人……這至始至終就不包含在她的人生規畫之中。
只是琹不敢確定跡部是否清楚蒂芬妮在女性心中的意義,而她的猜測偏向否定。說不定跡部只是看到她喜歡,然後作為那次她答應與他散步的謝禮罷了──其實,若不是剛好為蒂芬妮,琹也不會像個思春期的少女般作這般詩意的猜想,她會把這個純粹看作是跡部一個習慣性的行為,這對像跡部景吾這樣的少爺並不新奇,對吧?
不過,她是真的滿中意這枚心型戒指的。回到家之後,她越看越喜愛,不願見到它沾上髒汙或因摩擦而產生刮痕,於是,琹戴了沒有多久,又把它放回盒子裡了。她只有在睡覺前才會從抽屜裡拿出來,置於桌面仔細地欣賞幾回,然後再收至一個安全隱密的角落之中。
而那一天,在服務人員雙手將蒂芬妮藍的厚紙袋交給琹時,跡部剛好正站在門外講手機。她藉著這個機會,悄悄地詢問了服務員:「為什麼要幫我戴在中指上呢?」
琹知道戒指之於各個指頭都會傳達不同的訊息,而她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戴在中指上的象徵內涵。
「是『戀愛中』唷。」她笑盈盈地解答了琹的疑問。「那位先生不是小姐的男朋友嗎?來我們這邊大多都是情侶喔。」
戀愛中?
難道她無意間散發出了這樣的氛圍?她和跡部在一起時像個情侶嗎?
琹在聽了服務員的話之後,她瞬間感到一陣心亂,但是她又能品嘗出混於其中──不會錯的,是甜蜜,這是她好久、好久沒有出現過的悸動與情愫啊。
然後這是琹第一次認真覺得──
她望向玻璃門外的跡部景吾,他正好放下了手機,與身在櫃台邊的琹相互對視,然後他的嘴角牽起了一點傲氣自滿的弧度。
──如果是這個人的話……那麼,她絕對可以嫁的毫不遲疑,而不會有一丁點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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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跡部景吾難得在家裡享用晚餐,和母親跡部奈美與祖父跡部幸雄一塊兒。父親仍然在外頭為事業奔波,而跡部奈美則因獨生子能在家中用餐顯得相當高興,她興致盎然地和跡部分享最近做了哪些事情──與哪家的夫人在喝下午茶期間談論的小道消息,或是她自己近來發現一些新的小興趣之類的。跡部奈美通常不太講起有關跡部集團的話題,她一向不是那種熱衷於商場活動的性情,從跡部還小的時候便是如此。
「對了!我前陣子聽說小凜的近況了,真為她感到高興。」而在他們的晚餐進行到飯後甜點時,奈美提到了那個久違的名號──「你知道的吧?小凜應該會告訴景吾你的。」
「啊嗯?那傢伙怎樣了?」
奈美口中的小凜,即是塚本凜央。而她並沒有如奈美所預料的那樣,向自己告知近來最新狀況。跡部心想──這是理所當然的,她本來就不存在這麼做的必要。他們從高中畢業就失去聯絡至今,而唯獨有在和塚本一家來往的,就只有自己的母親和父親而已,他們和塚本的雙親打從年輕時就是來往頻繁的要好朋友。
「咦?你居然不曉得啊?」跡部奈美略表驚訝,然後正色糾正他道:「還有,人家是秀秀氣氣的女孩子,別用什麼『那傢伙』來稱呼。」
跡部不想針對這點回應母親,他心想──自己在塚本面前早就不知叫過她幾次「妳這傢伙」了,雖然這也是將近十年之前的陳舊往事。
「小凜啊……拿到麻省理工雙博士的學位了唷!天文學和數學,厲害吧?」
雙博士?她不是也才二十七歲而已?居然這麼年輕就獲得了兩個博士學位?看來她也是一直滿努力的嘛。
「畢竟她也只擅長自然科學那領域。」
奈美嘆了一口氣。「你說話真是一點也不討喜,就不能坦率地恭賀人家麼?」
「奈美啊,景吾最近和宮瀨家的大小姐走得可是很近呢。」
跡部幸雄放下白色的瓷製茶杯,加入了這個話題。
「是這樣嗎?宮瀨雅夫有女兒啊?怎麼一直以來我都只聽說兒子?」長期在上流社交圈活躍的跡部奈美,有這樣的疑惑是一點也不奇怪的──不過跡部也沒打算在這次的晚餐中告訴她琹的真實身世。「有空請人家過來家裡吃飯呀,景吾?」
「再說吧。」
「你還是這麼挑!」跡部奈美像是完全不意外跡部會這麼說。「自從你和小凜分開之後,就一直是這樣。」
在她說完最後那句話後,跡部的臉色明白顯露出不悅。
「……跟她沒有關係!」
語畢,跡部用力地放下了食用甜點的銀叉,在母親與祖父的目光之下,從飯廳內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