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在二度的見面結束之後,隨之而來的是第三、第四、第五次……琹已經記不太清楚後來她還跟跡部景吾約幾次會了。
這完全超出了她對跡部景吾的猜想。琹原本以為他和她之間的緣分或許在她酒後失控就迎來終結,雖然這樣的結局她並不感到惋惜或遺憾,只是畢竟吃飯的邀請是自己提出來的,這樣子收尾未免也太不好意思了。而且對於「宮瀨琹」這個嶄新的身分也有不屬正面的影響……總之,雖然她不是非要跡部景吾這個人,理智上她還是希望能讓跡部景吾知道她不是一個愛喝酒的醉鬼──這是最起碼的底線,再怎麼樣,維繫自己的名譽和形象也還是必要的。
只不過跡部景吾並沒有要她補償或道歉,好像她自認窘迫的行為對他不造成任何傷害,雖然事實上應該也是如此沒錯。他之所以約她這關鍵性的第二次見面,主要因素是他想了解那個理由──她主動邀請他的原因。琹心裡想,或許跡部景吾也早就知道她懷抱的是什麼樣的主意了──跡部景吾看起來就不像是一個笨蛋,更何況他還千真萬確地是社會上的一流菁英,怎麼可能對她的目的一無所知?幸好,琹那時候坦白了想認識他這個人的主要因素──他那不分雅俗與貴賤的興趣。
跡部景吾再怎麼聰明,顯然地這點是超乎他能事前預知的範圍了。
而接下來的事情也不在琹可以想像的到的程度之中。他們倆人毫無顧慮地閒聊天南地北,從跡部的興趣聊到彼此大學時代的生活,還有莎士比亞的劇本以及反芻以前曾困擾過她的管理學和商學之類的……跡部景吾是一個很有野心的男人,而且他也沒打算隱藏自己旺盛的企圖心,他有著不凡的自信,與他所散發出才華與實力相互呼應。但是,跡部景吾與某些人不同,他不會誇大事實,他了解跡部集團的優勢與弱點,他的抱負並非空口說白話──或許再過個幾年,就能夠實現他所設定的目標了。
跡部景吾並不畫地自限,他勇於突破現況、衝出格局,而且不難感覺出他有很好的能力掌握住一切事態。毫無疑問,他會是一個非常優秀與突出的領導者,跡部集團能由這樣的人物繼承,是相當值得依靠和信任的。
那是個相當不可思議的夜晚。在那短短的不到三小時的談話中,她發現事實上跡部並非難以親近,雖然在言談之中,他的確是充滿自信並且流露出了驕傲──以各個方面而言,他是值得為自己驕傲的,琹並不否認。但是跡部的自我並沒有膨脹到令人厭惡的程度,反倒是平常人能夠理解的──因為琹可以想見,這樣一個人,想必從小到大都會是目光焦點的聚集處,但他絕非那種無情與冷酷的人。幾次的相處下來,琹感覺的到跡部有他獨特的對人的關懷方式。
像是跡部並不因為她非出身於名門世家,而對她有任何瞧不起的態度──
「跡部先生,您已經知道我不是宮瀨雅夫元配的子女了……您會不會因此而有……不好的印象呢?」
其實,琹根本就沒打算那麼早就讓他知情的。但天知道她第一次見面就說溜嘴了?
然後,跡部說了一句讓她印象很深刻的話──「所謂高貴不在於血統,而在於心靈。」
於是琹終於體會到了存在於諸多有錢人之間的不同。有像沙繪子那樣以雙親的血液來判斷一個人的,也有那種仗著自己握有的權勢、地位而為所欲為的,當然……雖然她還不敢說自己對跡部景吾有多麼深入的了解,但最起碼跡部看到了外表、身世以及血統之外的東西--心靈,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但實踐起來可不容易,她不覺得自己的心靈有多高貴──畢竟她從未拿這點當作自我要求之一,然而這已足以彰顯出跡部景吾的特出,不管是想法還是看待事情的標準或觀點。
這是第二次,琹發現存在於跡部身上那獨特而閃耀的光芒。
於是,她大膽地邀請了跡部接下來的會面,過程同樣愉快,至少琹自己是這麼相信的。而在這之間,跡部也有約她出來,他們沒有特別的規劃,就只是在位於東京內的汐留──也就是彩虹大橋的另外一端漫步。燈光閃爍的城市街景與公共藝術,再加上伴隨著都市發展而存留下來的老舊遺痕……琹可以說是在有了與跡部散步於那兒的經驗,才感受到了汐留那種現代與過去並存的獨特魅力。
但是琹不確定那是否由於身邊的人才產生的好感──
那一個晚上,當他們走到一棟百貨大樓前時,琹不經意地瞥到了蒂芬妮於牆面上的形象廣告。然後,她的眼神瞬間被畫面中巧笑倩兮、頭上戴著飄逸白紗的新娘吸引住了。她想到自己在成為宮瀨家的人過後,已經擁有了許多的國際性知名品牌,然而唯獨蒂芬妮卻一次都還沒有逛過──
跡部大概是留意到她放慢的腳步,便轉了個身,往蒂芬妮的玻璃自動門走去,並回頭對她說:「跟外頭的廣告相比,直接看裏頭陳列的實品不是比較有意義嗎?」
琹只能肯定跡部的話。當然的她只是還沒反應過來罷了──她心想,究竟是自己的心思流露的太明顯,還是跡部洞察人心的能力太過敏銳呢?總之,她還是隨著跡部的背影,帶著些許的猶疑踏進了蒂芬妮的門市內。
琹很喜歡蒂芬妮那獨特的專屬於該品牌的顏色──介在正藍與純綠之間,既有著山林般的純淨,也讓琹聯想到盛夏海面下盪漾的碧波,而這正是「蒂芬妮藍」的特色。門市內部顧客並不多,約莫只有五、六個人,其他則全部都是服務人員。琹不知怎地,面對櫃內店員的和善笑容,突然覺得有些害臊,她瞥了跡部一眼,他則是一臉平常。琹安靜地觀賞陳列櫃裡頭的項鍊、手環……無論是金製還是銀製飾品,每一樣商品的設計與金屬光澤都非常完美。該品牌呈現的不是成熟大器的形象,而是像少女一般甜美帶有羞澀的各種情感。
「這個戒指……好可愛喔!」
玻璃櫥窗內的一枚心型碎鑽戒指讓琹為之駐足,並對它發出了真心地讚嘆。在她停留在那枚戒指之前幾秒鐘過後,一名女性服務員走了過來,親切地微笑問道:「這是今夏的最新設計款喔,您要試戴看看嗎?」
「咦?不用……」
「妳戒指習慣戴哪手?啊嗯?」
「左手,我是右撇子。」
琹反射性地回答了跡部的問題,然後跡部打了一個響指,對女服務員下了一道指令:「拿幾只給她試試尺寸吧!」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還沒來的及阻止服務員,她便看到大小不一而款式相同的戒指整齊地排放於她的眼前。
「兩位是夫妻嗎?」
琹回過神來,迅速地揮揮手否認:「不……不是!」
「那麼……」服務員向琹示意,琹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把左手伸了過去,放在服務員準備好的手腕枕上。「就戴在中指上吧,讓您看看感覺如何。」
然後,琹望著位於食指與無名指之間的銀色心型戒指,那一顆顆鑲嵌在銀色框架裡頭的白鑽,隨著琹手掌的角度變換而映射出絢麗多姿的光彩,配合著純銀而顯露出高貴大方的質感,讓琹注視的目不轉睛。
「這個款式很適合您喔,小姐,您還滿意嗎?」
「很漂亮!」琹點點頭,然後她取下戒指,輕輕地至於玻璃桌面上。「但我還是……」
琹在這話說完之前,她聽到身旁響起了一個命令式的發言──
「包起來。」
琹不可置信地望著跡部,他果決地從皮夾中抽出一張信用卡,以肯定地態度遞給了服務員,而眼神則沒有絲毫的不確定──
好像她才是最不進入狀況的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