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nty 90》 - 第八章

「好阿。」

我轉頭瞪向王降，但對方卻靠過來抓住我的雙臂，牽制我的行動。

透著月亮的微光，我看見嵐勾起一抹詭譎的微笑，她的身邊圍繞著一圈非常不清楚的白霧，看上去朦朧而危險。

危險的氣息縈繞不散，故意折磨我們，恐懼會造成人心靈上的脆弱，好讓我們下去陪葬，作夢！

我掙扎著要脫離王降的手，無奈我再怎麼大都難以與之抗衡。

「放開我！」我怒吼。

王降看向我，眼神裡像是在示意著什麼，「聽她說。」

我抬頭，看見阿寧靠近嵐，伸手也抓住了嵐的雙臂，圍繞著嵐的白霧似乎散開了些，正確點來說，是退開了，隔著一段距離，但仍舊圍繞著眼前的兩人。

嵐像是被抽去力氣一般，跌坐在地上，阿寧也跟著蹲下，雙手依舊抓著嵐。

潑墨的夜，遙遠而朦朧的月，一切突然變的遙遠而不切實際。

「不要說，拜託，不要。」近乎哀求，不能聽，我不能聽。

「我有個同學讀海洋大學，他說他們學校有兩座游泳池。」無視我的哀求，說故事的聲響回盪在彼此之間，感覺自己慢慢開始顫抖，無法控制地發抖。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我知道自己在流淚，痛苦卻又感到舒適的感覺，就像嗑藥一般，是個無可救藥的毒蟲，阻止不了魔媚的聲音傳入腦裡，侵蝕自己僅存不多的理智。

失去力氣，我跌坐下來，王降也跟著蹲下來，感覺手腕突然傳來一陣冰涼，然後刺痛，像是被針狠狠扎下。

我驚恐地想要甩去手上的不明物體，但王降卻將手卻覆在我的手腕上，阻止我急欲甩去的動作。

「一座新的，一座舊的。」像是沒有發現我們的異樣，說故事的聲音依舊持續著。

因為舊的游泳池溺死了一個女學生，但是一直不能找到完整的屍體，最後把水全部抽掉才在排水孔發現那個學姊身體的一部分。

因為發生過溺水事件，學校怕學生反彈，只好蓋新的泳池，舊的泳池本來是要拆掉，但不知道為什麼工程遲遲無法進行，只能這樣放著，所以到現在舊的泳池都還在。

自從那位學姊死掉之後，女生宿舍的某一間房間就一直鎖著，不曾再打開，聽說那位溺水的學姊生前就住在那間房間。

會鎖著是因為，自從發生事情之後，學姊的床單總是濕濕的，無論換過幾次都一樣，都會留下水的濕痕。

說到最後，嵐的聲音有些飄邈，以及壓抑不住的顫抖。

圍繞著她們的白霧，像是得到鼓舞般，蠢蠢欲動，卻又不敢靠近。

阿寧抱住嵐，讓她漸漸鎮定了下來。

「再多說一點。」細小的聲音，虛弱也強勢，誘惑著脆弱的人類。

「換我說吧。」阿寧說。

聽說，在半夜看電視如果轉到雜訊台，會看到人的名字，可能認識，可能不認識，那代表一個死亡訊息。

某天，有個學生就這樣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出現在螢幕上，他感到非常害怕，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無意間，他發現在學校裡有個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隔天那個人就莫名其妙地從學校樓梯上跌下來，送醫不治。

「當天晚上，那名同學又在電視上看到了同樣的名字，自己的名字。」阿寧冷笑了聲，像是在嘲諷著被死亡訊息帶走的人。

故事結束，聲響也跟著停止，沒有人動作，沒有人說話，就這樣保持著原本的姿勢。

我無力地閉上眼睛，然後慢慢睜開，四周的景物變了，原本不清楚的東西變得清晰了，卻又像中間隔了一層布幕，只能看著「他們」在另一端如皮影般動作。

感覺頭很暈，世界都如隨波的小船一般飄蕩，晃呀晃的，讓我開始覺得有些昏昏欲睡。

「橘子，妳和嵐先去換衣服吧，我和阿寧在外面等。」王降的聲音拉回我已經有些渙散的思緒。

「嗯。」

站起身，我走向嵐，在經過那層薄霧時，狠狠地瞪了一眼，彎腰和阿寧合力把坐在地上的嵐拉起來。

嵐的皮膚很冷，幾乎跟我一樣冰了，我知道那不是因為落水後失溫這麼簡單，看來剛剛她也被「穿過」了。

夜晚隱去我冷寒的臉，事情已經越來越糟了。

我和嵐背對背更衣，彼此間沒有交談，卻始終有聽要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已經不如先前的細微，我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他們在談論些什麼。

我逼自己不去注意外頭的交談，只是沉默著持續手上的動作。

「橘子，妳們換好了嗎？」阿寧的聲音從外頭響起。

「我好了。」我說。

「我也好了。」嵐跟著說。

摸索著將手電筒從包包內挖出來，打開燈，王降和阿寧也爬進帳棚。

像先前一樣圍成一圈，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手電筒看，各懷心思沉默著。

「今天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們就下山，最好是在天黑前離開這裡。」我看著不停閃爍著的手電筒，有些陰沉。

關掉手電筒，所有的人擠在一起睡著，但我卻一點睡意也沒有，外頭此起彼落的聲音讓我覺得很煩躁，反覆著翻身的動作，就是無法逼自己無視。

「我覺得…我應該說一下。」嵐突然說。

我反過身，看向嵐，她仰躺著，雙手交疊放在睡袋外，睜著眼睛。

「其實…我有的時候看得到。」

我閉上眼睛，深深地探口氣，「只是看得到嗎？」

「可能…不止，但我不確定，沒有實際去證實過。」嵐側過臉看向我。

「這下有趣了。」王降輕笑。

「屁啦，哪裡有趣！」阿寧低吼。

王降笑了笑，然後又說：「說說看，妳遇過什麼事？」

「王降，別鬧了！」我有些生氣地說。

「反正都這樣了，還能更糟嗎？」王降滿不在乎地說。

「這是在玩命。」我壓抑著怒意。

「不要那麼激動，相信我不會有事的。」王降說。

「橘子，相信王降吧，他說可以應該就是可以了。」阿寧也跟著勸說。

阻止不了他們玩命的舉動，我生氣地將全身都包進睡袋。

「我跟我哥有時會遇到那東西，國三時搬到板橋，在那之前我是住在萬華，舊家除了我媽，我、我爸和我哥都撞過。」嵐的聲音從睡袋外飄來。

小一還小二的時候吧，某天下午嵐在客廳看電視，她奶奶在房間睡覺，家裡只有她們兩人。

嵐家的客廳和廚房是相連的，只用一個可以摺起來的屏風隔著，平時屏風是摺起來的，所以從客廳可以看到廚房，而電視就擺在客廳和廚房的交界處。

那天下午，嵐在客廳看電視，突然屏風以極快的速度打開又摺起來，當時並沒有風，就算是風也不可能把屏風迅速打開在收起來，因為屏風是東西向，但嵐家窗戶是在南北向，所以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把它拉開了。

「惡作劇呢，真可愛。」王降說。

「王降，不要逼我打你。」阿寧大概也怒了。

王降又笑了笑，「還有呢，應該不止一件吧。」

我拉下睡袋，極度兇狠地瞪向王降，無奈夜太黑，對方看不到我殺人的眼神。

嵐點點頭，又說：「然後大約小五的時候吧，有天睡覺前我看見天花板有塊黑黑的東西，於是指著那邊問我媽說：『那邊是積灰塵嗎？』我媽說沒有啊很乾淨，叫我趕快睡，但是我越想越不對勁，所以那天並沒有睡。」

結果半夜時嵐突然不能動彈，很明顯有什麼東西壓著，讓她起不了身，那時又是趴睡，所以根本看不見是什麼東西壓著。

接著就聽到很尖銳的笑聲，當下她想大概是自己被鬼壓了。

「怎麼判定的？可能是科學上講的夢魘之類的，壓力太大都會這樣。」阿寧問。

「不是，因為兩種經驗我都有過，所以可以區分。」嵐回答。

然後嵐把所有知道的神都呼喚了一遍依然無法消減那股壓力，於是嵐只好在心中和背上的不知道誰說：「我絕對不會說出去，請放開我。」

講了很久「他」才終於鬆開，發現自己能動後馬上要拉著我身旁的老媽，結果又被壓了一次，這次嵐真的慌了，只好再求一次，再次鬆開後就不敢叫睡在一旁的媽，睡意也消失了。

隔天嵐跟她哥說這件事情，哥哥說他跟嵐在同一天被壓，但他是那天下午發生的事，還看見一隻黃色的腳。

頓了頓，嵐又說：「再來是我爸，他最近才告訴我，以前在家裡浴室跌倒撞斷牙不是因為頭暈，而是背後有人推他，也是在那時決定一定要搬離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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