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分類短篇 - 宇宙星星

「老闆娘，請給我一顆雞蛋謝謝。」

早餐店阿姨抬眼看我，「一顆雞蛋就好？」我點頭，於是她伸手抓了顆雞蛋敲在鐵板上，啪茲啪茲地讓蛋清由透明轉白。

「不……」我有點尷尬地搔搔臉，說：「我是要一顆生蛋。」

阿姨錯愕了下，看看鐵板又看看我，再看看一旁擺著的生雞蛋，我連忙說：「這顆煮下去的我也買吧。我喜歡半熟蛋。」我對老闆娘微笑。

我提著盒加了醬油膏的荷包蛋和一顆小得只比我拇指大點兒的生蛋，晃到小巷子裡，時間尚早，外頭的大馬路人流和車輛都不多，更別提這樣的小巷了。等我走到巷尾，在踩著一邊的垃圾桶翻上牆都沒碰到半個人。

這個小區有挺多空戶，我熟練地左繞右拐後選定地點，用拉直的迴紋針輕輕撬開不怎麼結實的鎖，接著鑽進這戶空房。

灰塵好多。我打了個噴嚏，將門重新關好。彈了下手指，剎那間就讓充滿灰塵的家乾淨起來。

這樣好多了。我露出笑容，把手中的東西通通丟在被清理整潔的桌上，拉把椅子坐在一旁，順手拆開那盒荷包蛋，熱騰騰的香氣竄入鼻間，邊緣摻了點金黃色澤的蛋白與淺嫩的蛋黃配著深色的醬料，光是看了就讓人食指大動。

唔，醬油膏好香。

我拆開免洗筷子，抽了根就瞄準一邊的生雞蛋並用力戳下去。

喀嚓。

我抽出筷子，蛋殼破了個洞，蛋液沒流出來。圓潤的雞蛋就頂著一個洞在上頭，半晌後伸出一隻小手來，喀嚓喀嚓地把洞弄更大。

「好痛好痛，碎掉的蛋殼怎麼那麼刺啊？零零七快幫我弄掉這些東西！」小人在蛋殼裡吵嚷掙扎。

我笑了笑，用筷子夾住那隻手把小人夾出來。「我靠靠靠靠很痛很痛！你就不能溫柔點嘛！」意見很多的小人在哇哇亂叫。

我把他丟在桌上，把碎掉的蛋殼撥到一邊，最後將手掌對著蛋殼小山往下壓，等手離開的時候殼全成了灰。

小人嘖嘖兩聲：「零零七你越來越厲害——喔喔等等，盒子裡裝的是半熟蛋嗎？給我的？你不只實力越來越好，也變得更貼心了嘛！不錯不錯！」小人伸出米粒大小的拳頭對我比了記拇指。

我微笑：「學長才是令人望塵莫及，居然從宇宙的星星變成了——」我用手指比劃兩下，「變成了比雞蛋還小的玩具。」

此話一出，小人——也就是我學長——整張臉都皺了，他耷拉著腦袋虛晃到盒子邊，可憐兮兮地縮著坐下，感覺身邊都噴出鬼火，看起來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小人說：「零零七你不只實力變好，心也跟著越來越黑了……居然往我傷口上灑鹽，我心好痛。」接著揮舞手臂，「算了算了你快點給我吃蛋！我好餓啊！」

我笑笑，用筷子在蛋黃處戳個洞，偏橙的深色蛋汁流了出來，我夾出一塊小小的蛋白蘸上蛋黃與醬油膏，遞到小人嘴前，後者一口咬下，囫圇吞下後繼續吵要吃下一口。

於是我繼續在紙盒裡挑挑揀揀，用筷子把蛋分得小塊些。而在我勞動的時候，學長就靠在紙盒邊，歪頭對著我問：「零零七，你不吃？」

「學長又忘記了嗎。」我夾著小塊的蛋往小人嘴裡塞，「我不需要吃東西就能活了。」

小人努力地嚼著嘴裡對他來說過大的蛋，邊口齒不清地嘟嚷：「差點忘記你只要吸收星星的光就能活下去了。一定要依附星星才能生存的詭異種族。」

「必須吃東西才能活下去的宇宙星星學長也挺詭異的。」我繼續對他笑。

學長嚷著別再諷刺他，嚷完又要我繼續餵食。

最後，明明比我拇指還小的學長把整顆蛋都吃光了，吃飽後他還打了個飽嗝，直接躺在桌子上舒展筋骨，說：「零零七，你要趕快去找個新的星星啦……我現在應該算是流星了，跟在我身邊你會死掉喔。」

我慢悠悠地收拾著桌上的垃圾，沒回話。

的確，就在學長從蛋殼裡伸出手的剎那就已經不能稱作星星了。外太空少了顆明亮的星，取而代之的是現在在我面前用很醜姿勢在睡覺的詭異小人。

我緩緩露出笑容，如法炮製把垃圾燒掉，然後用手指往學長圓鼓鼓的肚子按，「學長你吃太多了。」

小人罵了幾句，懶洋洋地翻個身抱怨，不消幾秒又重新陷入沉睡。

所謂殞落不過就是這麼回事。

我伸了個懶腰，把學長往旁邊挪遠些，手枕著頭趴下準備睡個好覺……我瞇起眼睛，側頭看一旁胸口根本沒有起伏的小人。星星不需要呼吸，這是誰都知道的道理，就算是流星也是一樣。

不過殞落的不是宇宙星星，只是隻小的像是人偶的笨蛋。

我閉上眼睛，跟著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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