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oth/懶惰 之章
副標:關於伊姆斯的圖騰
伊姆斯退伍之後,他一直都過得搖搖欲墜的生活,遊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帶,從英國玩到地球的另一邊,遊歷各個地方,精進自己在偽裝、偽造的能力。拼字,算了吧。沒出兩年,伊姆斯已經成為盜夢界偽裝者的第一把交椅。雖然這是他自己這麼認為的。
他向來很有自信自己不會分不清楚所謂的夢境和現實,他是偽裝者。只要有一面鏡子,他就可以確認自己是否存在夢境或是現實。這是他分辨的方法,畢竟你不可能百分之百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夢裡才可以。
柯柏和他算是好友,長期的合作關係奠定了他們之間的友誼。這很好,伊姆斯喜歡富有挑戰性的工作和人,伊姆斯有聽柯柏說過他換過幾個前哨,直到他定下來,伊姆斯都沒有機會和他以及他的新前哨合作。
直到那一次,伊姆斯才真真正正的碰上了那位新前哨。亞瑟
其實伊姆斯也不是沒有聽聞過這位前哨的事蹟,做事乾淨俐落、不留痕跡,連駭客技術都是業界數一數二,這倒讓伊姆斯更加好奇。但不亂探別人底子一向都是這個的規則,大家都擔心別人出賣自己。有些問題沒事還至不要亂問得好。而亞瑟留給伊姆斯的印象只有禁慾的三件式套裝,以及一個嚴肅到不行的大背頭。
不過人生總有所謂的意外,正好比失足跌落山谷運氣差一點剛好死掉一樣。
沒錯,對伊姆斯來說,彷彿是計算好的,從未對任何男人動過情的伊姆斯,鬼使神差般的腦袋進水,一淹就這麼七天,最後他在工作室的桌上吻了這位將自己藏在嚴肅底下的美人,而他也終究還是剝光了這位禁慾美人身上所有的道德束縛。
從那晚之後,那崇尚無比自由的伊姆斯就墜崖而死了。
「那是什麼?」伊姆斯看著亞瑟把一顆紅色的骰子擲在床頭櫃上。
「圖騰。」亞瑟姍然一笑,伊姆斯很喜歡他放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
「柯柏提過的圖騰嗎?分辨夢與現實的那個東西?」
「嗯。你沒有嗎?柯柏應該有跟你提過吧。」
「有阿,但是我從來沒打算做一個。」
伊姆斯想摸摸骰子,卻被亞瑟制止,亞瑟貼了一個吻在伊姆斯臉上。
「我的圖騰不行,摸了會失效。」
「在我面前確認現實,達令,你想爽死我嗎?」
「自戀的大白癡。」亞瑟輕槌了他一拳,抓著他的骰子走進浴室裡。
不怪亞瑟想這麼做,伊姆斯起床的時候的確有種莫名奇妙的不真實感,亞瑟用像貓一樣姿勢捲在他懷裡,呼吸平穩,他無法形容他那一刻的感覺。但是他知道,亞瑟絕對會是他這輩子唯一的什麼人。至於那個"什麼"是具體而言會是何種身分,伊姆斯還沒決定。
這一次的工作地點在拉斯維加斯,雖然酬勞不是伊姆斯工作履歷裡碰過算多的,但也足夠在拉斯維加斯玩上幾天,只要沒有豪賭。而伊姆斯也的確沒有豪賭,因為光是看亞瑟玩就已經足夠過癮了。
大贏大輸得玩法簡直讓伊姆斯不敢恭維,雖然說他也常這樣,不過亞瑟這種一次輸光又一次賺回來的玩法還真是令人捏把冷汗。亞瑟專心的賭錢,偶爾轉過來盯著伊姆斯看,大概一分鐘,他就會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迷人表情,簡直像塊在他舌尖融化的蜜糖。
其實伊姆斯不是不做圖騰,他只是懶。他認為沒有需要,他在夢裡誇張的為所欲為,在現實裡過的也還算輕鬆愉快,雖然偶爾會碰到仇家,也還算過得去。他的現實和夢境分的是如此清楚,他從來都沒有要做什麼圖騰的打算。
但是現在不同了。
亞瑟展露出他不同於工作時的風情,細緻、輕盈、隨意、透明。像是一個飄盪在風中的薄紗,就算在人群裡,他也能發光。伊姆斯覺得這幾天不真實的像場夢,而他一點都不想起來,他更擔心亞瑟根本就只是他的夢中投射。
「伊姆斯,你在想什麼?我在叫你呢。」
「達令,我在想我是不是在做夢阿。」
伊姆斯翠色的眸子晃過一整個賭場之後,定格在亞瑟的臉上。亞瑟只是看著他,又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他的鮮紅欲滴的骰子,拋接了兩下。然後綻開一個輕鬆的笑容。
「是真的喔。」亞瑟喝了口酒。
看著亞瑟,伊姆斯在心裡暗叫不妙。恍如夢境的錯覺跟這是否是夢境的疑問感覺是大相逕庭的,有一天他會需要、會必要一個分辨夢境的物件,但那個物件不會是亞瑟,也不會是鏡子。他會需要一個更私密的東西。
「你來替我做一個圖騰吧。」
「什麼?我可不幹。」
「為什麼?你是我的達令耶。」
「自大狂,這跟工作有關。我不喜歡干涉別人。」亞瑟彈了一下伊姆斯的額頭。
「如果圖騰是個私密物件,我想讓你替我決定。達令。」
*
就是那一天,伊姆斯和他說了那句話。亞瑟遲疑了,兩天前,他們在拉斯維加斯分手。他其實很少用到骰子,很少。他工作的時候一向很小心,他還沒有什麼機會在夢中確認他在作夢,只有一次,他跟一個完全陌生的隊伍合作,實在是太危險了,只有那一次工作他不得不再夢中再三確認自己在作夢,在遇見伊姆斯之前,他都還沒有什麼機會利用骰子確認事實。
但是他現在非得這麼做好確認自己不是在作夢。
亞瑟認為自己他並不適合談戀愛。他過著危險的生活,遊走在法律邊緣,總是會有這麼一個時候會不小心得罪了黑的也得罪了白的,他可是一點都不想拖著一個普通人東奔西跑。於是,為了保護他未來的愛人以及他自己,亞瑟通常不會對什麼人動情。他也不喜歡被綁在一個地方。除非,除非他放棄盜夢(無論如何都很難)。愛情工作本來就是一種兩難,魚與熊掌難以兼得阿。
說句實在話就是懶得照顧別人。
工作的時候他實事求是、講求精準。可是生活如果也這麼累,那他可能很快就幹不下去了。他工作、生活兩個面向,是他進入夢境相關行業之後養成的習慣,開始盜夢之後,這項優良習慣更漸臻成熟,發展到一個幾乎極端的頂點,大概沒什麼人受的了他。
亞瑟沒有隱藏過他的性向,也沒有公開表示過。每當工作結束,他覺得需要的時候,他就會去酒吧或是賭場找一個看得上眼,又不會太麻煩的美人解決一下他的需要。這就是他的生活。
直到他遇見了伊姆斯。
如此渾蛋、又如此突出。業界老有人說他難搞,亞瑟倒覺得他是因為不爽跟誰共事了,意圖搞砸一切。以他的能力,他只要找到一個會築夢的前哨,他就能幹上一票。根本不用等誰跟他合作。
好吧,他是真的有這麼一點愛上伊姆斯了。
但伊姆斯是一隻到處飛的鳥,他愛在哪裡築巢在哪裡築巢,不像自己雖然愛玩,愛到處跑,但他仍然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每一次聽聞伊姆斯的消息都在不同的地點。好似他從來沒有固定下來過。
怎麼辦? 伊姆斯讓他決定圖騰,是在暗示他什麼嗎?
亞瑟呆呆地坐在床上,臨走前,他給了伊姆斯他的私人手機號碼。那一支號碼是他新辦的,為了伊姆斯。
他想念伊姆斯,他微微沙啞低沉的聲音叫他達令,雖然他覺得很憋扭,但是他不討厭伊姆斯這樣叫他(如果是在工作的時候這樣叫他,他可能會想揍他一拳)。他舉手投足之間有個稀薄不可以辨識的沉靜,他的眼睛似乎有種魔力,彷彿可以將自己的一切吸進他淺色眸子裡。
令人緊張的窒息感。
他的注視總是讓自己莫名其妙的緊張起來,可能是因為那視線煽情了露骨。簡直像是在說"達令,我愛死你盯著我的樣子了"。亞瑟發現自己的想法太過越矩,抓起枕頭就把自己紅的發熱的臉往裡頭塞。
老天,他愛上伊姆斯了。
他把骰子拽在手上,圖騰、伊姆斯的圖騰。可是他滿腦子都是伊姆斯那一天按著被自己彈了一指的額頭,認真的像是要求婚一樣的表情。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容易害羞臉紅的,再度把自己的臉埋進枕頭裡。
夠了、亞瑟,專心點想。
突然,電話響了。是他的私人電話。他緊張的抓起床頭櫃上那隻才剛辦好沒幾天的新電話。
「伊姆斯?」
「達令~想我嗎?」
「.........想。」
似乎沒想到亞瑟真的會回答他,伊姆斯的後話立刻卡在喉嚨裡沒有吐出來。然後令亞瑟懷念的大笑聲從話筒裡傳來。
「達令,我想死你了。告訴我你在哪好嗎?我問了柯柏很多次,他八成是忘了還假裝他知道。那老頭記性也太差。」
亞瑟還沒聽過有人罵柯柏是老頭的,他噗的一聲笑出來。兩個人閒聊了幾句,亞瑟告訴了伊姆斯他的住處。沒一會兒,亞瑟的門鈴響了。
「我去開門,等一下回電話給你。」
亞瑟趴搭趴搭的踩著高級的木質地板走到玄關前,關於打開大門之後會是誰這件事情,亞瑟並沒有多加猜測,如果是直銷,直接轟走得了。
誰知道他一開門,伊姆斯對他迷人一笑,在自己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的時候,便伸手攬過他的腰。厚而軟的唇直接貼上他,讓亞瑟差點溺死在那個又甜又帶有咖啡香氣的吻裡。
「達令,再說一次你想我。」
「白癡。」
亞瑟輕揍他一拳,把他的充滿征戰痕跡的行李箱拉進房子裡。
「不要再看了我的屁股了,色魔。快說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達令,你怎麼知道我在看你的屁股。」
「因為你剛剛吻我的時候很飢渴。」
「因為愛情的力量。」
「少噁心了。」
「達令,我真的想死你了。」
亞瑟把風塵僕僕的伊姆斯趕去他的浴室裡洗澡,把他的行李箱放在自己的床邊,並且給他泡了一杯茶。他掏出口袋裡的骰子,拋接了兩次,擲在桌上。一切正常,伊姆斯真的跑到他家來了。
突然,一雙強而有力的手圈住亞瑟的腰。伊姆斯頭上還蓋著擦頭用的毛巾,一個飽滿著思念的吻又貼在亞瑟的脖子上。
「達令你幫你的夢中情人選好圖騰了嗎?」
「伊姆斯,你才不是我的夢中情人。」
「是嗎?你這樣一直確認現實不是就是在告訴我我是你的夢中情人嗎?」伊姆斯暗示性的用下腹磨蹭著亞瑟的屁股。
「變態自戀狂,離開我的屁股!」
真是的,他才剛來就要在他家發情。
「用籌碼吧。」
「不愧是我的達令,我們心有靈犀。」
「我要刻字,你拼字太差了,你一定會把我的名字拼錯。」
伊姆斯爆出一聲大笑,拍了一下亞瑟的屁股,發覺被吃豆腐的亞瑟踹了他一腳。
「籌碼在我的上衣口袋裡。」
那一天,懶惰的伊姆斯得到了一個刻著Arthur字樣的圖騰。懶惰的亞瑟得到了一段互相承諾自由,往後可能會聚少離多的戀愛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