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到風迴小苑半個多月後的這天上午,慕容情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地來到花園。
陽光和暖,微風和暢,他的好友愁未央正獨坐園中,看花草、品香茗,享受著恬淡的時光。
「吾要離開了,未央。」慕容情對背向著他的好友說。
「嗯?」愁未央旋過身,挑了挑眉訝異問道:「你現在這模樣是要去哪?」
「還能是哪?當然是回薄情館。」慕容情淡笑,眼神卻有些落寞。
愁未央皺起眉頭望著眼前的好友:「傷尚未完全痊癒就急著離開,我看你是想閃避誰吧?」
「吾沒有。」他避開了愁未央的視線。
「你有,你想閃避劍之初,還有──孔雀。」
劍之初曾來探望過慕容情,但他堅決不想見對方,故當時愁未央也只能尊重他的意思,替他回絕了訪客;而對於孔雀,自上次的試探他便已認定她的心已另有所屬,如今又時常看見失路英雄形影不離跟著她,想必他心裡必定不是滋味。
「吾只是不願成為麻煩,劍之初有自己的路要走,有和所愛之人的好日子要過,不該因吾而受到干擾。至於她……」慕容情半斂雙目,停頓了半晌,續道:「你也看到了吧?她也有屬於她的幸福,既然如此,就絕不能讓她再跟隨吾繼續走這條復仇的道路。」
「劍之初的事算你有理,但你確定失路英雄真是孔雀的幸福嗎?」愁未央瞇起一隻眼,一臉狐疑地看著慕容情。
「事實已經很明顯了。」想起了出雙入對的兩道身影,慕容情暗自握緊了拐杖上的雙手。
對於好友的話,愁未央頗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我是沒看到什麼事實,倒是在你重傷來到風迴小苑的第一天,就看到一個受傷的女人為了想親自照顧你,固執的守在你身邊不肯離開,在我和失路英雄好不容易說服她去休息後,她又趁眾人熟睡時跑回你的房裡照顧了你一整夜,連續數日,直到你醒來,她一直都是如此。」
聞言,慕容情怔然,沒想到孔雀竟會無視自身有傷,不辭勞苦地照料著他,心中不禁一陣波動,但隨著她與失路英雄的相處情景一幕幕竄過腦海,他滾燙翻湧的心湖也在瞬間凍結,停下了無謂的妄念。
他不會再自作多情了。
「那不過是她的熱心罷了,吾族族民一向樂於助人,她會這麼做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慕容情淡然地回道。
「喔喔,只是熱心而已……」愁未央先是沒當一回事地晃了晃腦袋,旋即彎起一抹笑睇眄著慕容情:「那她用嘴給你餵藥這事又如何說?」
「你怎會……知曉此事?」慕容情瞠目望著滿面笑意的好友,有些不知所措。
「我可是大夫,傷口無來由的惡化又豈能瞞得過我的雙眼呢?」愁未央輕笑。
聽見孔雀傷口惡化,慕容情著急問道:「她的傷口怎樣了?治得好嗎?」
「那麼擔心就自己去確認。」愁未央故意板起臉,不想正面回答。
「不了……吾相信你的醫術。」
他的好友雖然愛開玩笑,但其高明的醫術還是相當值得信賴的,且孔雀早晨才來探望過他,聽她已能清晰言語,相信傷口應當已不成問題才是,他也就不用再特地尋她,實則他也不太願意與她碰面,每回看到那個男人守在她身邊就令他心裡不舒坦,他不想讓這種卑劣的情緒一直充斥在心中。
「唉,慕容啊,要做到這樣的付出,不是只有熱心就做得到,她一個姑娘家不顧男女之防做出此舉,難道你還不能明白她的真心嗎?」愁未央實在不欲再看好友這樣拼命地往死胡同裡鑽。
「就算她這麼做也不能代表什麼,在吾看來她僅是一時欠缺思量而已。」慕容情沉下了臉。
他知道,因為她的心……並不在他的身上。
「是嗎?要不要來賭?我賭孔雀對你有情,若不是,我這座風迴小苑就是你的財產了,倘若是,將來你和她生的孩子要認我做義父,怎樣?」愁未央笑嘻嘻地說,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慕容情搖首,莞爾而笑:「哈,這賭局吾可沒興趣,一來你的風迴小苑沒什麼價值,二來吾不能讓吾的孩兒有那麼不正經的義父。」
「啊?我有那麼差勁嗎?」
「十足的壞榜樣。」輕鬆的話題,讓慕容情沉鬱的眉宇舒緩不少。「好了,吾也該動身了,多謝你的照料。」
他必須儘快離開,孔雀現下正好不在,若待她返回再走必受阻礙,雖說他知她是為了要買讓他服藥用的甜品才外出,但機會難得,他不得不選擇辜負她的一番好意不告而別。
只有這樣,才不用再看見那些讓他心裡苦得難受的畫面。
「朋友一場,就別謝了,注意身體,別讓我又得費心治療你。」知好友去意甚堅,故愁未央僅是無奈地笑了笑,並沒有多費唇舌留人。
「吾知曉。」
語落,慕容情撐扶著拐杖轉身慢慢步離。
見好友走得蹀里蹀斜,愁未央連忙問道:「要我讓停雲扶你回去嗎?」
只見慕容情背對著愁未央擺了擺手,緩緩前行的步伐並未因此停下。
意料中的回答。
「還是這麼倔強啊。」愁未央輕輕搖首嘆道。
望著慕容情搖搖晃晃的背影,古道熱腸的醫者摸了摸下頷,心中有了盤算……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MBbvp86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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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的孤羽,居然趁我出外時離開!」孔雀嘴裡一面嘟嚷著,一面往薄情館方向而行。
昨晚慕容情服藥前,見到盒中霓果僅剩最後三粒,就怎麼也不肯再使用,他說,那是她對故鄉的思念,他不能將這樣珍貴的物品耗盡。
但沒有了甜品,他也不願服藥。
雖然她對他說吃完了也不要緊,無奈他態度堅決,她只好向停雲探問有無甜食,由於愁未央已吩咐過不能給『衝動的傷患』甜頭吃,故停雲也愛莫能助。
然而,她並沒有因此放棄。
隔日一大早她便往附近市集尋找甜點,失路英雄也跟著她去,兩人在市集挑了半天,好不容易買到適合的點心,不料待她返回欲尋慕容情時,停雲竟告訴她人已離去,她當下立刻去找愁未央詢問為何要放任傷還沒痊癒的他離開,但對方卻什麼也沒解釋,只是慢條斯理地說要麻煩她將他忘了帶走的藥材拿到薄情館交給他,並說現階段他需要靜養,要她轉告富掌櫃記得替他回絕不熟識的訪客。
失路英雄在一旁聽見她欲往薄情館,也想隨她一塊去,但愁未央的話卻令她有些顧忌,她想起這段日子以來,每當慕容情見到失路英雄,那對水藍瞳眸總是銳利得駭人,她能感受到慕容情對他的敵意,只是不明白是何緣故,不過,既然知道慕容情對他沒有好感,為免影響傷者的休養,她想還是別讓他隨行較好,因此她委婉地拒絕了他的陪同,並表示自己的傷已好,已可回到推松巖,要他先回返等她。
於是,在向愁未央告別並表達感謝這段日子的照顧後,孔雀就這麼一手拿著買來的那包蜜梅,另一手拎著受託的藥材,獨自走在往薄情館的路上了。
走著走著,她想到慕容情的不告而別,壓抑不住內心憤怒,她加快步伐,想藉此發洩心中怒氣。
她不能明白他究竟在想什麼,為何傷沒好就要離開,難道真的那麼怕吃藥?都說會買替代的甜點給他了,為何還是執意要走,難道有什麼非走不可的理由嗎?
非走不可的理由……
當這個問題再次在腦海閃過時,倏地,她知曉了答案。
他在閃避她。
不是什麼怕吃藥,他就是想閃避她,因為不想承認那個名字,甚至是──不想承認他認識她。
他為什麼要這樣?夢裡他老是愛捉弄她,到了現實中卻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為什麼?他明明還在乎她的不是嗎?
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孔雀放慢了腳步,低著頭失落又茫然地走著,直到被突來的說話聲驚嚇到,她才發覺她已抵達薄情館門口。
「孔雀來了!孔雀來了!」
鸝大娘不停叫著她的名字,引起了大廳中所有客人的注意,她蹙起眉緊盯著那隻活潑的鳥兒,一邊走進大廳,沒留意到前方富長貴正迎面而來……
「孔雀姑娘。」
聽聞呼喚,孔雀立刻回過頭,卻差一點撞上來人:「啊!……抱、抱歉。」
「沒關係。」富長貴搖首微笑,看向門口的禽鳥:「請問姑娘是在看鸝大娘嗎?」
「呃……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孔雀一臉困惑地問道。
「我想是上回姑娘來訪時,牠聽見姑娘的名字,便記得了。」富長貴笑道。
話語方落,門口機敏的鳥兒立即高興地叫著:「鸝大娘最聰明!最聰明!」
「喔……」孔雀將驚奇的目光自鸝大娘身上收回,切入正題:「對了,請問掌櫃,孤……慕容情在嗎?我想見他一面。」
「很不巧,館主現在不在呢。」富長貴略帶歉意地回答。
「怎會……?」孔雀先是愣了愣,旋即續問道:「他告訴愁大夫說要回薄情館,人還沒回來嗎?」
「館主是有回來過,但又離開了。」
孔雀蹙起柳眉,想不透一個傷沒好的人究竟還能去哪?
「他有交待去處及何時返回嗎?」她問。
富長貴搖搖頭:「沒有,館主什麼也沒交待。」
「這樣啊……」孔雀失望地垂下了肩,接著又問:「我能留下來等他嗎?」
她想將手中之物親手交給他。
「可是館主的歸時未定,恐怕會讓姑娘久等……」富長貴有些為難地微皺眉。
「不要緊,我可以等。」她語氣堅定地說。
見孔雀堅持,富長貴也就答應讓她留下來等慕容情,並引領她至一間華美寬敞的廂房等候。
那間房,正是薄情館館主的房間。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N4MRBrsK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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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字房中,慕容情半坐臥在寶椅上,側首瞪視著眼前低著頭的下屬。
「富長貴,你為何讓孔雀留下?又為何將人帶到吾房內?」
慕容情一回到薄情館後便立即交待富長貴,無論是誰來他都不見,要富長貴用他外出的名義打發對方走,這麼做其實也只是以防萬一,他認為他離開風迴小苑後,孔雀應當就不會再來找他才是。
事情交待完,他便放心地往雪非煙沐浴去了。
不料,就在他沐浴完畢欲回房時,富長貴卻匆匆趕來稟報孔雀來訪一事,且她不但來了,人還正在他房裡等待。
他當場怔愣住,富長貴的處理比孔雀來找他這事更令他震驚,他是怎麼吩咐的?怎麼會做出讓她留下等待此等愚蠢的處置?讓她留下也就罷了,還讓她待在他房裡,害得他必須在別間房休息,他不能理解他這個屬下到底是怎麼想的?
要不是怕孔雀聽見,他一定會狠狠大聲斥責富長貴。
「這……因為愁大夫……」心虛的富長貴欲言又止。
「未央?這跟未央有何關係?」慕容情瞇起眼狐疑地問。
「愁大夫派人送來一封信,希望屬下能夠幫忙。」富長貴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慕容情觀視。
信中將慕容情與孔雀的關係,包括兩人的『夢中奇緣』及孔雀是霓羽族后脈的事描述得一清二處,並說兩人之間現在有些誤會,若讓孔雀多到慕容情的房裡走走,也許誤會就能解開,希望富長貴能幫忙搓合這對有情人。
富長貴起先因慕容情的吩咐而有些猶豫,見孔雀說要留下等待,也剛好那時慕容情不在房裡,為了主人的姻緣,他索性心一橫,依愁未央的意思做,將孔雀帶到了慕容情房裡;其實慕容情的吩咐他也不算違背,他確實沒有讓任何人見到慕容情,只是如此一來慕容情就必須換個地方休養,這頓罵他終究是免不了。
「愁未央你!」慕容情顫抖地看完信後,氣得將信用力揉成一團丟在地上,並對富長貴厲聲質問道:「他說你就照做,到底他是館主還是吾是館主?」
「屬下知錯,請館主恕罪。」富長貴欠身,頭低得不能再低了。
「哼!吾不想看到你,你退下吧!」慕容情不快地斂下眼簾。
「……是。」富長貴將地上被揉成紙團的信撿起後便迅速離開。
「又是一個多事的人。」
慕容情瞥了一眼窗外離去的人影後,盤腿坐了起來,點了身上幾處穴道,減緩了體內氣的運行,這樣身上的讚羽優曇之香便暫時無法散發出來,他知道孔雀對這香味特別敏感,這麼做的理由,自然是因為不想讓她有找到他的機會。
薄情館是他的地盤,捉迷藏的遊戲又有誰能玩得過他呢?
※
午後的驕陽自雕花窗格穿照而入,明亮了寬敞華美的廂房。
孔雀打從一進到這間房內便無法停止心中的讚嘆,在富長貴離開後,她睜大一雙褐眸怔立於門邊,望著眼前富麗極致的陳設許久,腳步才來至房中央,將手中的藥材及蜜梅擱在了鋪著錦繡桌巾的圓桌上,並於桌前坐了下來。
「到底是怎麼弄到這些東西的啊……?」她像一個好奇的孩子般不停張望著房內的各個角落。
房中每一件傢飾無一不是經過精雕細琢過的,她雖甚少有機會接觸此種上等物品,卻也看得出這些精美擺設的價值不菲,廂房主人之富有程度顯然是長年過著軍旅生活的她所無法想像的。
不可思議的目光在那些奢華的器物不停流轉,倏地,細小的鳥鳴聲自窗邊的鳥籠傳來,吸引了孔雀的注意,她起身,走近仔細一瞧,發現是隻白白小小的鳥兒。
唔?他的寵物嗎?
見鳥兒模樣可愛,孔雀嘴角漾起了一抹微笑,將手指伸入鳥籠中想引牠靠近:「來。」
小白鳥先是歪著頭看了看孔雀伸過來的指頭,接著以嫩紅的喙子怯怯地輕啄了她的手指兩下後,用牠小小的腦袋磨蹭著她的手指。
「呵呵。」
正當她開心地撫摸著乖順的鳥兒時,瞥見籠內盛飼料的小缽已空,她左右張望了一下,發現一旁的矮櫥上方有一只繪有花鳥的小瓷缽,打開一觀,裡頭裝有滿滿的小米,她想這一定是小白鳥的食物。
她將鳥籠的小門打開,伸手進去將小缽取出想幫牠添滿飼料,孰不料,小白鳥竟趁著她在舀小米時跳到了門框上,等她回頭想要阻止牠飛出已來不及,就在一陣驚愕中,小小的身影拍了拍翅膀飛到了她的肩上。
「咦?」她側首以眼角餘光望著左肩上的小傢伙,有機會獲得自由的小白鳥竟然沒有亂飛,令她頗感意外。
放下手中小缽,她捻了幾粒小米放在右手掌心,伸到左肩前,只見小白鳥跳上了她的手掌,開始輕輕啄食小米。
孔雀將手掌極輕緩地降了下來,注視著進食中的鳥兒。
看到小白鳥如此地乖巧討喜,她的心情頓時愉快了不少,但一想起牠那不知人在哪裡的主人,她又不禁感到憂心。
孤羽……你到底去哪了呢?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yfCY7Sz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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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宵,孔雀回到了推松巖。
「妳終於回來了。」失路英雄親切地上前迎接晚歸的她。「有見到慕容情嗎?」
孔雀蹙起柳眉答道:「沒有,他人不知去哪了,所以我明天想再往薄情館一趟。」
孔雀從白天等到了夜晚,還是沒等到慕容情回來,由於她已答應失路英雄,在探望過慕容情後便會回到推松巖,雖還沒見到人,但若不回去,讓失路英雄在那擔心也不好,加上夜已深,主人不在還賴著不走實在有些不妥,且她也沒那麼多銀子能住得起薄情館的客房,只好在將愁未央所託之言向富長貴轉達,並請其轉交藥材及蜜梅予慕容情後先行離開。
「喔?」
「他傷還沒好,我必須確定他有服藥才能放心。」她解釋。
「既然如此,那妳早點歇息吧。」失路英雄對略帶倦容的孔雀說。
「嗯,我先告退了,沒事的話你也早點歇息。」
語畢,她便往客房而行。
失路英雄獨自站在原地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心中不禁感到一陣悵然,若今天換作是他受傷,她也會像關心慕容情那般關心他嗎?
那樣的關心,就只能專屬於一個人,而他,或許已註定無法成為那一個人,那一個能讓她無時無刻在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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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hV53tkWy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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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是個既無趣又長又不知在寫啥的章節(默)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hXCzgwUnA
依然不是很滿意……~”~+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0Dr60eQo1
好想寫邪佞的慕容啊!>”<(被拖走)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qSAlL1IK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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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一下,下一章應該會有一段比較黑暗的情節喔XD|||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lkBdhnpU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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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光用想的就覺得下一章的字數也會很多,這樣會讓我很不想寫啊U3U|||(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