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凛商隊部分尚在甲板上的眾人,正因不速之客闖入船上而戒備著,有武器的亮武器,沒武器的則開始觀察四周,以便進行肉搏。劍拔弩張的氣氛直到那不速之客揭下斗篷的帽子,露出整張臉後場面才重新趨於平和。與眾人對峙的黑髮青年,便是一直與他們商隊往來的人魚,冰室辰也。
「辰也!」曾為冰室所救,如今結為義兄弟的火神,很快便前去招呼,本以為對方也會像往常一般熱情的回應,誰知,迎接他的卻是冰冷的長劍。
「黑子哲也在哪?」不見素來的溫和,時常帶著輕淺笑意的眼瞳是誠凛眾未見過的肅殺之意。
「辰也,你發什麼瘋?」被人用武器指著,只差一公分,鋒利的劍尖便會劃破皮膚,這種感覺讓火神憤怒,不顧身後人的拉扯,衝動的上前想質問對方,因此被刀刃蹭出血滴也不在乎。
「黑子哲也在哪?」面對一干以不解、憤怒的眼神,冰室辰也不為所動。
「你找黑子做什麼?」在場還保有冷靜的商隊隊長日向順平,賞了火神一拳之後,挺身於他的前方與冰室對峙。
「那是我們族裡的私事。」
「那很遺憾,在確定你不會傷害黑子之前,我們不會把他交給你。」另一位身材高壯的青年也跟著站了出來,在誠凜商隊之中,就屬他的年紀最長,保護其他成員已經被他視為責任。
「傷害小哲?」冰室突然笑了,雙眼閃過一絲悲傷與痛苦,卻很快的消逝不見,他偏頭,靜靜注視某一處,先前複雜的情緒不再,眼裡只剩下無盡的寵溺。而在他視線投射之處,一位冰藍髮的清秀少年靜靜的佇立在那。「我怎麼可能傷害小哲你呢,是吧?」
因為甲板上的騷動,黑子緊張的從船艙出來查看,沒想到竟是許久沒見到的、幾乎等同於自己兄長的冰室辰也,開心的情緒絕對是不言而喻的,可是待他看清現狀、聽到以冷漠的語氣詢問自己所在的對方,黑子一時間竟是不知所措。
突然之間,冰室的目光投射過來,眼裡是他熟悉的寵溺,也顧不上什麼,他輕聲喚出久未叫過的愛稱,並有些急切地走了過去。「......是的,冰室哥哥。」
聽到熟悉的清澈嗓音,冰室辰也閉起眼做了一個深呼吸,他將雙手按在黑子的肩上,收緊。「小哲,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欸?」被緊握的肩頭隱隱生疼,黑子不解,抬眼對上前方的人。
「你父王並沒有對不起你吧?王位也說了會傳給你,為什麼還要叛變?」
如果剛剛還是疑惑,現在便只剩下滿滿的震驚,黑子的眼睛瞪大,愣愣的看著冰室。而不只是他,冰室的話語,一字一句敲在在場所有人的心頭,冰室與他們相處以久,以他們對冰室的認識,相信他不是會在這種事上開玩笑的人,但據他們對黑子的了解,叛變這種詞更不可能套在那孩子身上。
「你在說什麼?」不安迅速於心裡蔓延,就算一頭霧水,他也有一件確定的事,他的國家一定發生了什麼異變,抿了抿唇,黑子終是艱難的問出口。「叛變是怎麼一回事?」
「小哲,你、」本想指責對方裝傻,話語卻在脫口前硬生生的改口。「你該不會跟本不知情吧?」
「……嗯。」黑子慎重地點下了頭。
「等等、你、呃、我整理一下思緒……」有些混亂的冰室撫額。不過,他承認在知道黑子對所謂叛變的是一無所知時,他是真心感到鬆了口氣,畢竟,他根本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與這位從小看到大的孩子為敵。但,雖然安下心來,此時的他卻多了另一件煩心事,如果黑子不知道叛變的事情,那他要怎麼跟他說才適宜。
冰室就這樣沉默良久,直到黑子淡淡的開口,打斷他的糾結。
「冰室哥哥,有話的話不妨之說,我承受得住的。」仰著頭,眼裡滿是堅定的黑子直勾勾的盯著冰室。事實上,從剛剛的對話來看,他大概也猜得出發生了什麼,他只是想要確定真實的情況。
「好吧,那我長話短說了。」冰室回望黑子,嘆了一口氣。「由之前叛逃的花宮真為首,眾多大臣拿著小哲你的信物,說是受了你指示把國王陛下軟禁起來。而海底方面,副王陛下他已經收拾造反的臣子,但陸上的部分他無能為力,只能盡全力援助我們,就這樣。」
「父王他還好嗎?」想問的問題太多,黑子只得先詢問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不好,非常不好。」冰室的語氣沉了下來。「花宮真不知道說了什麼,陛下讓花宮真把他所有的魔力都封印了,我離開藍隱之時,陛下受重傷還被鎖在地牢裡,現在根本不知道情況如何。」
「誒?」黑子突然覺得有些頭暈,他不可置信地望向冰室,希望在對方眼裡找到笑意,他寧願對方是在整他。在他心中幾乎無所不能的強大父親,現在竟是生死未卜。
「小哲,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還請你冷靜下來回答我的問題。」按著黑子微微發抖的肩膀,冰室呼出一口氣。「為什麼那些臣子會有你的信物?」
「信物?」冰藍的眸子裡一片茫然。
「就是你的鱗片啊……代表王族的銀藍魚鱗。他們就是用那東西證明這場叛亂是你一手策畫,並要求其餘老臣加入,如有不服就會被以抗命為由處死,畢竟,在國王被軟禁的當下,就屬持有信物的他們最大……」
隨著冰室一字一句的吐出,黑子的腦袋霎時一片空白,整個人有些暈呼呼的,他無意識地抓著冰室的衣服以支撐自己站立,茫然之中,那天被花宮真帶走的情景閃現。
做為放走荻原的條件,花宮真要他自己拔下魚尾上的鱗片。
用小刀割下鱗片的過程有多痛苦?之前為了把鱗片送給赤司他們護身,在一片一片割取的途中他就曾痛暈過了。然而,花宮要求的數量更是那時的三倍以上。那天,他不願意丟臉的哭叫出聲,硬是在嘴裡咬上布條,整條魚尾幾乎染成血紅,不只痛得渾身痙攣,甚至是暈死過去,但被冷水潑醒後,他依舊是憑著意志力繼續這種自虐的行為……
結果,他那時究竟是在做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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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港口目送誠凜商隊的船離開時,青峰和黃瀨就算再怎麼想追上去,礙於赤司的命令、不對,是威脅,他們兩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百般聊賴的窩在旅社,過著度日如年的日子,只希望赤司趕快出現。
「小赤司!你好慢啊嗚嗚嗚嗚……小黑子都不知道跑去哪裡了啦!」赤司一踏進於旅舍,正在吃午餐的黃瀨二話不說,連手上的刀叉都來不及放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就衝了過去。
「噁心死了,滾啦。」出聲的不是赤司,而是一旁被黃瀨忽略的紫原敦,他抬起腳,準備往黃瀨身上踹去,遺憾的是,黃瀨反應夠快,及時剎車,免於被毀容的災難。
「呦,紫原和綠間也來了?」這時才慢悠悠晃過去的青峰打了個哈欠。「赤司,什麼時候出發?我想哲了。」
「看來你們過的不錯?還有錢把旅舍包下來?」沒有回答青峰的問題,赤司似笑非笑的掃視青峰與黃瀨二人。「錢很多?」
「才沒有。」青峰不滿的白了赤司一眼。「誰讓你這麼小氣,也不給多一點,要不是我又把黃瀨扒到只剩內褲,扔到某個花癡貴族女的宅邸,我們哪來的錢住宿。」
「小青峰!你竟然還敢說的這麼理直氣壯?」黃瀨氣不過,直接揪住青峰的領子。
「這還倒是個不錯的賺錢方法。」赤司若有所思地笑了。
「小赤司!」
「好了,不開玩笑了。」赤司突然收起笑容,他輕瞥了黃瀨一臉,接著轉向紫原。「知道該怎麼做了吧?敦。」
「是~」紫原舉起雙手應了一聲,然後拖著黃瀨的領子邁步離開旅舍。
「誒、誒誒?小紫原、小赤司,這是幹什麼?!啊喂!小紫原放開我、不要脫我衣服啊、喂!」
「這是幹啥?」目送那兩人離去,青峰搔了搔臉頰。
「還不是紫原那傢伙趁赤司不注意的時候,把錢都用完了。」綠間不耐的推了推眼鏡。「現在連艘船都買不起。」
「不要一付你手上的幸運物就不花錢一樣,真太郎。」赤司淡淡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