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赤赤黑) - 月明星稀03

　　替人與人繫上紅線，促使男男女女戀愛、結婚、生子，維護世間人口密度的平衡，緩和人口老化的速度減輕社會負擔，既是月老的本職，也是月老界存在的意義。

　　人界的姻緣由月老界掌管，至於月老界，礙於陰陽律法的限制，紅線對月老──或說人間界以外的人事物，形同再普通不過的棉繩，無法產生半分聯繫姻緣的效果，簡單來說，月老的念力就如同一條線路，只有在兩端分別連結種類為人類的電子元件時電器才能順利發揮作用。

　　這樣的規定對抑止違反陰陽秩序的人鬼畸戀有著莫大的助益，至於月老本身，透過深入骨髓的對姻緣的敏銳嗅覺，要找到適合自身的伴侶並非難事。另外一方面，月老本質上也算是一類「神明」，即使七情六慾樣樣不缺，需求卻不比凡人，清心寡慾度過一輩子的大有人在。

　　這個常理之中卻潛在著一個例外。

　　聽從「命運的指示」的大月老，是唯一能替「神明」繫上姻緣線的月老。命運的指令是絕對而不可違抗的，就連統御萬神的陰間律法也要為其網開一面，歷史上諸多著名的人神戀案例都是遵從命運的大月老親筆記載於姻緣簿上的特例。

　　打從有記憶以來，左手的無名指末端一直纏繞著一條被如同紅寶石般的美麗光芒包裹住的細長棉線，比自己晚十五分鐘出生的弟弟則是在右手。纖長柔軟的紅線綑綁在手指上的感覺如流水般若即若離，看似溫暖的焰色光圈沒有任何溫度，軟塌塌地垂落在地上，然後無限延展到看不見的彼方，似乎沒有盡頭。

　　年幼的雙胞胎很快地發現，家人、鄰居、玩伴，在他們的四周沒有人的手上和他們一樣纏繞著一條閃閃發亮的線。即使大人通常會隨身攜帶著一個黑色針線包，裡面有著一綑一模一樣差別只在於發光與否的東西，卻沒有人會繫在自己或其他人身上，那是不被允許的。

　　不是沒有嘗試過把那條詭異的紅繩暫時拆解下來，兩個人通力合作東拉西扯，卻只得在手指第三度被從不產生任何溫度的光芒燙傷以後放棄掙扎。

　　曾經好奇心作祟，沿著紅線一邊往前走一邊一把把地將那無限延伸的繩線摺疊收束，想看看另一端所綑綁的物件，卻在捆完第四個毛線球以後被出任務回來收到鄰居的通風報信，風風火火追出來的母親各敲了一把小腦袋瓜。

　　『耐心點，小征和征十郎，還不到時候。緣分這種東西，主動追求是永遠也找不到的。』拎著死扒著毛線球不放的兩隻貓崽回家的時候，母親莫可奈何地說道。

　　常常有人欽羨地說，這條紅線是大月老給予他們的祝福。

　　母親卻對他們說，這條紅線是他們的護身符，會保護他們將來平安健康地長大。

　　母親的說法曾讓他們十分奇怪，他們是月老，是刀槍不入的神明，為什麼還需要憑藉人類才有的信仰來保護自我？但是當時母親說話的語調彷彿有種安撫人心的魔力，那雙和他們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紅眸溢出來的溫柔水光暖洋洋地包裹著他們的心臟，因此他們無條件地深信著母親的話語，深信著這條紅線的力量，從未懷疑。

　　或許真如母親與他人所言，紅線為赤司雙胞胎帶來了無與倫比的力量──在他們得天獨厚的月老天賦上。學校裡的老師很快地明察兩兄弟過人的資質，安排他們研修高年級的課程，跟在正式月老身邊觀摩任務，空暇時間就學習各種各樣的凡間技藝，無疑已經將他們作為大月老繼承人在培養──兩人就像一塊不斷吸水膨脹的海綿，吸收了知識與力量，直到飽和超載。

　　即便貴為神祇又天資聰穎，到底還是兩個不滿十歲的孩子，大量且無間斷的學習無疑替他們未成熟的身心靈帶來莫大的負荷。

　　六歲入學後即眾星拱月地被視作天才的雙生子，於學校聲稱「徵得」家長的同意後半強迫地入住了本應在幾年後才有需求的實習生宿舍，為了加快學習的進程以及更方便兩人及早適應正式月老的生活。打從濃厚的功利主義色彩侵入他們的童年時代開始，睡前便不再有母親溫厚綿密的嗓子所講述的人間流傳的童話故事，輕輕軟軟地伴他們入夢。

　　一夕之間身邊只剩下彼此的赤司雙胞胎，心照不宣地明白，他們身上的某些東西正在不著痕跡地改變。比如說，他們在訓練項目源源不絕地壓榨他們小小身板中的潛能，直到榨乾最後一滴血與汗的時候，學會了收斂情緒，喜怒不形於色，如同精密機器一般完美地完成各項明顯不適合這個年紀的任務；再比如，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時機，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情況下，他們似乎已經可以讀懂當時母親迥異於周遭人的老生常談，獨樹一格的解釋，對那條除了彼此外和他們的人生牽絆最深的紅線的解釋。

　　──也只有在凝視著纏繞於無名指上的紅絲的時候，他們才能真正將每一天的刻苦視作無物，那道薔葳色的光圈就如同母親撫摸他們頭髮臉頰的掌心，輕易地融化了凝結在他們稚嫩臉龐上的寒冰。

　　這曾讓他們忍不住幻想，也忍不住期待，聯繫在紅線另一端，分別屬於他們未來要託付一輩子的兩個人，究竟有著什麼樣的容貌，什麼樣的個性，什麼樣的特質，才能輕而易舉地抹去積累在他們心中的疤痕，又如同母親慈藹的耳語一般，為他們疲憊的身心靈帶來平靜。

　　直到那一次，也是這對天才月老兄弟唯一一次，彷彿鬼差神使才會犯下的低級錯誤，讓他們構築在小小的心靈世界中的伊甸園徹底崩毀以前。

　　他們也曾經有過不切實際的夢。

──TBC──

抱歉這章略短_(:з」∠)_

現在正在重新整理後面的大綱

還有著手填補其他坑(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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