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修正→那位征也隨便想出來的同學,由「澤田」君改成「卷藤」君,因為聽說叫澤田太容易聯想某黑手黨漫畫主角了Orz
另外劇情最後的部分也有修正,以下↓
「雖然已經和爸說過不回家吃晚餐,如果要住下來的話還是再打一次電話吧?」
「話說班上根本沒有『卷藤同學』這個人吧,征也你為什麼……」
「十分抱歉,因為我跟班上其他人不是很熟,不好拿他們當藉口。」
想起了自家兄弟的透明體質似乎非常情有可原,征哲還是不由得腹誹萬一下次黑子哲也向他問起那位「卷藤同學」的事情的時候該如何作答。
取過放在客廳茶几上的無線電,征哲坐上沙發以後看了眼旁邊的征也,說詞在剛才已經串通好了,這次由征哲來跟黑子哲也通話。
輸入完熟悉的號碼,按下撥通鍵,話鈴自遞到耳邊的話筒傳了出來,機械的低沉響聲延續了一陣。當征哲開始漫不經心地考慮著黑子這個時段可能接不到電話的各種原因之時,「喀」的一聲,伴隨機械音突如其來的中斷,黑子征哲的心跳也漏了半拍。
緊接著迎來的是平淡而熟悉的的嗓音。
『您好,這裡是黑子。』
事隔幾日,發生了那麼多讓人措手不及的轉變,再一次面對相處了七年之久的親人的時候男孩多少感受到了緊張,另一方面卻也因為這些轉折而練就了處變不驚的強韌心臟,他很快地在腦海中組織起最妥當的應對模式,平靜自若地回應他的父親。
「爸,我是征哲。」
『征哲?你現在還在卷藤君的家嗎?』
「是的,作業還剩一點點,就快完成了。」
『這樣啊,那麼我待會開車去接你?』
一聽到對方道出口的前來接送的建議,手持話筒的少年有些失措地遲疑了半秒,火色的雙眼慌亂地一瞥,透過身旁的雙生子戰戰兢兢的神色很快地回想起兩個人所討論的應對說詞,勉強保持著語調的自然回覆另一頭善於察言觀色的藍髮青年。
「啊、那個,爸,事實上我剛才已經詢問過卷藤家了,今天晚上……」
留宿於對方家中的下文尚未完整地向黑子哲也表達,征哲身後倏地伸來一隻比他的還大上許多的白皙的手掌,並不強硬卻不容反抗地自他手中取過那支無線電話。
「父親?」
做完最後的整理剛從廚房走出來的赤司征十郎,怕被水沾溼而挽起的兩隻袖子仍舊維持在手肘的高度,空出來的那隻手摸了摸窩在沙發上的征哲的腦袋,然後是征也的,漂亮的薄唇正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
「都這麼晚了,還是讓身為家長的『卷藤先生』來和黑子先生打聲招呼比較讓人放心。」
語畢,他便在雙胞胎同樣詫異的神色前接下了與對方的通話。
19.
「父、父親!」
這一次發出驚呼的是征也,即使識相地壓低了音量還是為赤司征十郎異色的雙眼帶有警告意味地瞥過,難得情緒外顯的驚愕表情,脫口而出的呼喊下一秒因為手持話筒的青年一個噤聲的手勢而打住,欲言又止。
征哲的反應並沒有比自家兄弟鎮靜多少,但同樣礙於那雙妖異的眼珠不可言喻的威壓而無法有所行動。少年的雙手不由自主地緊握成拳,毫無懼色地回視對方的紅色瞳孔帶著濃濃的疑惑,或者更接近質問,似是欲透過眼神來詢問面前這名每一步都捉摸不定的青年究竟在想些什麼,豆大的汗珠自鬢角滑落,停留於下頷的位置。
並非不樂見雙親的重逢,甚至他們巴不得赤司和黑子盡快相認,同時這也是雙生子交換身分的初衷,只是赤司當下的作為對目前為止毫不知情的黑子哲也來說似乎稍嫌不公平,遑論據征也先前的調查──由黑子本人親口述說的現在還不願與對方見面,更甚者,連自己回到日本的消息都不願透露的事實。
這一點方才在飯桌上他們已經一五一十地告知了紅髮的青年,即使對方並沒有做出任何表態,僅是放下碗筷面無表情地思考著什麼,當時雙胞胎推測自家父親一定正考慮著將兩個人刻意隱瞞的過去甚至是他們的身世娓娓道出──
就算後續並沒有如他們所想那般發展順利,而是再一次地被對方以一個微笑帶過了話題,或許還可以解釋為時機尚未成熟,然而對方現在的行為卻超乎兩人的預期,似是打算二話不說地摧毀黑子哲也有意識地構築的那堵防備的高牆。
如果因此而讓藍髮的青年明白自己一直被他們矇在鼓裡……一方面難以想像一向溫文儒雅的對方大發雷霆的樣子,另一方面,這一點或許只有征哲知曉,只要一提到有關中學時代的事,更正確地來說,有關於赤司征十郎的事,黑子哲也會隱約表露在外的刻意壓抑的痛苦神情。
和對方相處的時候,黑子征哲一直以來有意識地避開話題的極力避免的情況。
父親到底想做什麼?
征哲和征也的心裡有著一模一樣的疑問。
『征哲?』
在這短暫的眼神對峙的幾秒鐘,已經足夠話筒另一端的青年覺察與自己通話中的少年突兀地中止的下文以及噤了聲的違和,為了不讓對方更加確信事有蹊蹺,雙胞胎只能遵從紅髮青年的指示不再發言,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父親將話筒提至耳畔,自然而然地回應了對方。
「晚上好,黑子先生,敝姓卷藤。」
一旁的雙生子在赤司彬彬有禮地應答的那刻屏住了呼吸。
隨後不論是優雅地手持話筒的紅髮青年,抑或是冷汗已經如同下大雨般啪噠啪噠自腦袋打落的征哲、征也,皆在同一時間預期到了電話另一頭下一瞬的沉默。
雙胞胎幾乎能夠具體地感覺他們的心臟怦咚怦咚地快要跳出胸口了,然而始作俑者卻只是以最舒適的姿勢傾身倚靠在沙發背上,面對兩名臉色十分精彩的少年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貌似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對方的一陣遲疑令此刻耐性十足的赤司不由得心情愉悅。
『……晚上好,卷藤先生。』俄頃之後青年的嗓音由話筒內部傳了出來,於寂靜的客廳空間迴盪在耳畔顯得無比清晰。
透過機械拍打在耳膜上的是成年男性沉穩的聲線,藉由媒介物的傳導聽上去有些朦朧,或許比起面對面的交談要來得穩重一些,低低的,同時有如碧綠色的山泉溪流那般澄淨。
屏除褪去了少年的稚嫩這點,平靜而清澈的音調幾乎就和過去七年讓赤司征十郎魂牽夢縈的聲音如出一轍。
──晚上好,赤司君,請問這個時間打過來是什麼事呢?
──請早點睡,赤司君前幾天為了研擬新的菜單幾乎沒有闔眼吧。
倏地在耳畔重疊的話語,以及同時在腦海中一閃而逝的存在單薄的少年的身影。
似乎過於衝擊了,超乎想像的。赤司想道。
經過了學生時代加上這幾年刻苦的禁慾生活,他一向認為自身的自制力高人一等,由此可證,其實不然。
否則,當前侵襲了四肢百骸的觸碰那個聲音的主人的衝動,又該作何解釋?
一瞬間擴張的雙眼,紅髮的青年少見的微微發愣的神情──幸運地捕捉到這倏忽即逝的一幕的人,就只有他一手栽培而洞察力極強的藍眼的十歲男孩。
在征也的印象中,無論面對的是工作、將棋、籃球或是任何事,赤司征十郎一直都表現得從容而沉著,那張精緻的面容極少流露苦惱或者出乎意料之外等情緒,就如同那雙能夠預知未來的眼睛一樣掌握著一切。
自己的父親表露出這般可以稱之為錯愕的神色──即使下一秒那對紅金異色的瞳孔中已經看不見一絲波痕,前一秒的驚異只是霎時間彷彿是錯覺的片刻,卻足夠征也從中讀取蛛絲馬跡了。
他下意識地攫緊了身旁的雙生兄弟的衣襬,征哲還來不及以眼神詢問對方以前,後方的赤司再度朝著話筒開了口,語氣泰然自若。
「失禮了,擅自中斷黑子先生與征哲君的談話,希望我的行為沒有冒犯到兩位。」
『您客氣了,能有這個機會和卷藤先生打聲招呼是我的榮幸。』
這一次黑子答覆得行雲流水,談吐十分客套得體,似乎並沒有過問其他消息或起疑的跡象,赤司也不意外,瞥過仍舊緊張兮兮地望著他的雙胞胎,嘴角噙著的弧度就如同攔截征哲的電話當時一般從容……不,或許隱約地參雜了其他的情緒。
一直以來注視著紅髮青年一舉一動的征哲與征也,同時在男人的表情中察覺了一抹朦朧的變化。
「是這樣的,孩子們的功課只餘小部分即能告一個段落,在今日之內完成當然是一件好事,似乎沒有中斷他們的必要性。」
『是的,剛才和征哲正好討論到這件事,過會兒等他們結束,我再開車到府上接他……』
「我的建議是,」打斷對方下文的時機顯得如此理所當然,不著痕跡地取得主控權,是赤司征十郎打從中學時期的籃球比賽便如魚得水的拿手伎倆,遑論只是一場摸不著邊際的對談,「與其勞煩黑子先生遠道而來,不如讓征哲君就在這裡待上一宿,明早再由我負責送他上學。」
『欸?這樣子太麻煩卷藤先生了,我還是……』
「請放心,內人已經幫征哲君準備了寢具及換洗的衣物。和朋友一起過夜,這對孩子們來說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您不這麼認為嗎?黑子先生。」
對話題的當事人征哲與征也來說,無所謂在朋友家過夜時興奮的打鬧,以及計畫待會就寢前的枕頭大戰等閒情逸致,他們現在只看到自家父親正一臉樂在其中地耍弄著通話的對象,即使單從聽得見聲音的紅髮青年這一頭來推測,也能了解兩人的對話大致上的氣氛及狀態。
大概也只有對方毫不知情地便被牽著鼻子走這個選項了,畢竟對象是那個赤司征十郎嘛,況且還是在掩蓋了真實身分的情況下。
「父親還真是……」對於面前一派胡言的大人的壞榜樣行為,征哲有些看不下去地扭過頭,對著自己的雙生兄弟輕嘆口氣,「征也,我終於理解為什麼你能那麼順口地對爸說,今晚要到『卷藤同學』家做作業所以不回去吃飯了。」
如果是被眼前這名信手拈來地扯謊的老奸巨……精明的男人撫養長大,或許就不那麼難以想像了,有其父必有其子。
「父親看起來,好像很開心。」此刻征也注視著青年的雙眼略帶著不可思議,他喃喃地對著征哲說道,又似是不經意的自言自語。
狡猾、奸詐、惡趣味,除此之外……
還有愛憐的情感。
這是今晚這通電話,黑子征哲與赤司征也所重新認識的赤司征十郎幾乎不曾表露的面貌。
紅眼珠的少年當然也發覺了同樣一件事,打從對方自他手中奪過話筒的那一刻,即便因為隱瞞著身分而在言語方面有所修飾,赤司征十郎表現在臉上的極為少見的情緒反應仍舊為他們輕易地捕捉,就像方才通話初始時那詫異的一瞬間。
還有現在,捉弄著話筒另一端的對方的狡黠之下,毫不掩藏的溫柔。
那並非方才對待兩名孩子的為人父親的寵溺,而是雙生子過往都曾在至親不經意的流露下察覺出異樣的感情,對某個僅僅存在於「爸」或「父親」的回憶中的人深深的眷戀。
「一定是因為,對方是爸的關係。」征哲輕輕握起身旁的雙生子靠近自己這側的手掌心,嘴角漾起了一個溫和的弧度。
因為是黑子哲也。
「……那麼定了。對了,請容許我冒昧地請教,聽說黑子先生是歸國子女?」輕而易舉地主導著對話的進行的紅髮青年,不由分說地為稍早的議題下了個結論,緊接著又自顧自地開啟了新的話題,看似普通的問候因為對話節奏的掌控而隱約地飽含了不容反駁的意味。
『是、是的。』還來不及從擅自被對方確定下來的孩子留宿的提議中回過神,電話另一頭又拋來個令人措手不及的問題,藍髮的青年應答的語調明顯地有些匆促。
「稍早前從征哲君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真是無法想像呢,畢竟征哲君的日文十分流利,您也是。」
『卷藤先生過獎了,即使待在國外,在家中還是盡量會以日文來溝通,因為我不希望孩子忘記自己真正的家鄉是哪裡。』
「令人讚賞的觀念。尊夫人也同黑子先生一起回國了?」
『啊、事實上我還沒結婚,征哲的話,是幾年前還待在日本的時候收養的。』
「那麼,黑子先生目前有任何打算?」
『欸?』
「我的意思是,可想而知的,一個人撫養孩子非常地辛苦,黑子先生難道沒有尋覓對象的想法?」
『是的,近期內並不會將這件事納入考量,畢竟……』
對方的語句此時再一次地停頓,赤司瞟了眼沙發上的雙胞胎,兩名少年在他詢問關於對方的妻子的時候便僵直了背,繃緊了神經,鮮明的反應讓赤髮的青年不禁莞爾,儘管他深知一個明知故問同時擊殺了在場所有人包括通話中的那一位是一個多麼惡劣的行為。
但是至少,他也確認了一件事。
對方不告而別的這幾年,一直都保持著單身。
真正的原因是什麼,根本不需要由現在的對方來告訴他。
他一直都篤信著,黑子哲也,是不可能真正地逃離赤司征十郎身邊的。
「黑子先生?」這一次另一端陷入沉默的時間顯得有些冗長,被發現真實身分什麼的,赤司壓根不在乎,當下他卻十分期待對方會如何應付這樣的場面。
『……非常抱歉,卷藤先生。失禮了,我只是在想,卷藤先生的聲音,和我許久以前認識的一名友人十分地相似。』
「這樣啊,還真是個……令人高興的巧合呢。」
『是的,非常湊巧。』
「能讓黑子先生聽得這麼出神,兩位的交情一定異常地深厚吧。」
征哲和征也幾乎就要在紅髮青年的頭頂上看見一對具現化的狐狸耳朵了……啊,還有身後一條晃蕩晃蕩的毛茸茸的尾巴。
『那個……對了,在此想請教卷藤先生,是否會出席這一次的班級家長座談會呢?』
轉移話題的技巧十分地不高明這點,還是和中學時代一模一樣。
也好,這一次就放過你。
赤司‧今晚已經玩夠了‧征十郎生理性地瞇了瞇有些疲倦的狹長雙眸。
但是,這也是最後的機會了。
「那是自然,黑子先生想必也不例外?」
『是的,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既然卷藤先生也參與了座談會,不如到時候再來好好地聊一聊,同時也請讓我當面為今晚征哲對府上的打擾道謝。』
「黑子先生太客氣了,不過就按照您所言,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這段時間和您談得十分愉快,征哲就麻煩您了,晚安,卷藤先生。』
「沒問題,晚安。」當話筒中傳來了對方最後的問候語的同時,黑子應聲便切斷了通話,也因此,他並沒有機會聽清伴隨著「喀」的金屬機械音之後,另一頭再也傳遞不過來的,猶如惡魔般的呢喃的低語。「……哲也。」t
征也還記得,通知單發回來的時候,赤司勾選了不克參加的選項。
家長座談會的那一天,正好是出版社年會舉行的日子。
「征哲、征也,」將話筒擺放回話機以後,紅髮的青年喚了聲雙生子的名諱,清秀的面容又回到了那副永遠無法預測他正在計算些什麼的神情,赭色與金色的瞳孔閃爍微光,「我需要你們協助我一件事。」
捉迷藏的尾聲。
──TBC──
ns3.147.47.202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