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光-黑手套與美少年(校園奇幻) - 23.說再見的時後到了

「醒來了嗎？」

當我睜開眼時，我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在床旁邊照顧著我的，是威爾先生。

我呆呆的看著鵝黃色的天花板，慢慢的找回我的思緒。

當把記憶重新整理起來之後，我的淚水滑過臉頰，咬緊著下唇身子不停的顫抖。

威爾先生摸摸我的頭，用好聽的嗓音安撫著我：「哭吧，盡管哭吧。」

聽到他這樣說，我才放縱地放聲大哭，就算自己被鼻水弄髒臉，被淚水嗆到一直咳也依然用力的哭，用力的發洩情緒。

那時，正當我準備殺了圓疑先生的時後，帶著威爾先生的史考特正好趕到現場，威爾先生及時用催眠阻止了我，接著讓頭部中槍的佐旭間和被我砍掉左手的圓疑先生緊急送醫。

而我，儘管因為威爾先生而陷入昏迷，但因為打擊而完全釋放的力量還是免不了引來了各方的注意，為了繼續隱藏我的身分，威爾先生與他的同伴一齊當場封印了我的力量，也就是說，現在的我，又是還沒認識佐旭間之前的我了。

「已破碎之物，恢復成你原有的姿態。」我拿著已破碎的眼鏡，念出咒語，然而它並沒有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我真的已經沒有力量了。

「恢復。」威爾先生輕輕的觸碰了眼鏡，一陣藍光閃過，眼鏡已經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了。

我怏怏地帶上眼鏡，眼前馬上清晰許多。

「佐旭間呢？」

威爾先生無奈的說：「你可是昏迷了三天，多擔心點自己吧，先吃點東西？」

「我不餓，我要去找他。」說著，我掀開被單兩腳著地要走出房門。

「嗚……」左腳傳來一陣刺痛，差些忍不住跌坐在地上。

疼痛的地方是之前和珂瑟打鬥受傷留下的舊傷，該不會復發了吧？

「真是的，你也是個令人操心的孩子呢。」輕聲責備著我，威爾先生對我伸出了手。

「來吧。」

我望著露出些許無奈但十分溫柔的笑容，我笑著也伸出了手。

「謝謝你，威爾先生。」

純白色的房間，心電圖有規律的逼逼叫著，床上的人緩慢的呼吸著。

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威爾先生把我送來這裡之後就離開處理後續的事了。

我看著床上仍處於昏迷的佐旭間，他的頭被剃光，用層層繃帶包了起來，手上插滿了管子實在叫人心疼。

「佐旭間……」我輕輕喚著他的名字。

沒有反應。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我還是非常的灰心。

威爾先生離開後，不久進來的人是秀霖醫師，他說負責幫佐旭間開刀的是他的研究所朋友所以來幫忙，手術非常順利，但病患術後何時清醒還是個未知數。

「別擺出這種表情，他的姓氏可是萊佛特，不會那麼容易死的，況且如果當時子彈射進他腦袋瓜時沒有被他燒掉，你現在就不會在這裡看他而是自殺去殉情了吧？」

我沒有理會秀霖醫師後面那段嘲諷，只顧著呆看著佐旭間的光頭。

肥皂劇儘管肥皂，但現實有時還是免不了會有些肥皂泡存在，佐旭間清醒的時機可能是下一眨眼，也可能是五十年後，甚至是永遠也醒不來。

「如果你很在意他的光頭的話，我可以請我朋友調個快速生髮劑給他，包準他一個月馬上變成長髮公主。」

「喔。」我怎麼想也想不到原來這人那麼多話。

「我是認真的。」他對我的敷衍態度很不滿。

「好的，謝謝你。」我用十分官僚的語氣說著。

又聽了擺著一付酷臉的秀霖醫師在那嘰嘰喳喳了一段時間後，直到他被人叫出去，整個房間又安靜了起來。

過於安靜反而讓我不太自在，於是我開始對著他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欸，你什麼時後才會醒啊？」

「我知道頭被打爆很痛，但開刀醫生很厲害，所以你快醒來去跟他道謝啊。」

「如果我手機在我旁邊的話，我一定要把你現在的樣子拍起來給全校女生看。」

「不過你就算光頭了，用個頭巾包起來也挺不錯看的……真是可惡。」

「你今天醒來的話，回去後我一個禮拜都主你愛吃的東西給你吃。」

「啊呃，一個月好了，不過菜錢你要負責。」

「沒辦法，現在我沒有力量，能為你做的也只有做菜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自己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神經，我摸摸鼻子停下了笑聲。

佐旭間仍然是閉著眼睛的。

我開始垂頭喪氣了起來。

要怎麼做你才能醒來？難道要照睡美人那樣做嗎？

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身體卻不自覺地往床上的佐旭間靠近。

佐旭間長得很好看這件事我不是第一天知道，但這麼明目張膽的近看他還是第一次。

長長的睫毛、挺拔的鼻子、白皙的肌膚以及緊閉的紅唇，這張臉哪裡總是能引起騷動，如今卻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不知何時才會醒過來。

額頭被繃帶包了起來，嘴唇應該是給他未來的妻子的，看來看去，還是臉頰比較適合。

轉了轉眼睛，緊張地傾身在他的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然後紅著臉坐回椅子上看著還是沒醒來的他。

沒有力量的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禱。

「佐旭間，你快點醒來吧。」我覆在他的手上，輕聲的說。

────

「柴，醒醒。」威爾先生溫柔的把我搖醒。

「嗯……？」揉揉眼睛慢慢的爬起來，我似乎守著佐旭間守到睡著了。

佐旭間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讓我有點沒落。

「請問現在幾點？」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身了個懶腰。

「已經下午兩點了。」威爾先生停頓了一下，又開口說：「柴，你身上有掉什麼嗎？」

「我的手機和錢包放在哪？」我離開台灣後放在身上的東西好像只有這兩樣。

「你的手機和錢包放在你剛剛的房間裡，只有這兩樣？」

我搖頭，說：「沒了。」

「好，」威爾先生拍拍我的肩膀，道：「先去吃點東西吧。」

「喔……」跟著威爾先生離開病房，關門前我回過頭看著仍然躺在床上的佐旭間。

威爾先生摸摸我的頭，說：「沒事的。」

沒事的，我清楚這只是句安慰話，因為許多事已經改變了。

「──你明白了吧，桑爾的昏迷加上你的力量消失，你和桑爾的契約同於失效，所以留著手套和戒指也沒有用處了。」

我點點頭，翻攪著盤子裡的炸魚薯條。

出了房子才發現我人現在並不是在德國而是英國，想想也是，現在陪在我身邊的是威爾先生。

把我帶到一家道地餐廳裡點了幾樣菜，並陸續把事情向我解釋完後，威爾先生不再說話，優雅的吃著鮪魚三明治，時不時配口紅茶。

我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著周遭的聲音，盡是些英文和我聽不懂的外文，真心覺得威爾先生能講出那麼標準的中文非常的厲害。

失去力量的我，就算佐旭間醒來能不能再聽到他的聲音也是個問題，如果真的這樣……哪天佐旭間醒來之後就沒有人能聽到他的聲音了，儘管可以寫出來，但還是替代不了話語中的感情啊。

我並不埋怨威爾先生把我的力量封印住，而且事後我想了想，就算殺死了圓疑先生又如何？佐旭間是否能活下來不是看圓疑先生，而是看威爾先生救援的速度，對於圓疑先生，我已經不想再跟他有所牽扯了。

心中的煩悶越來越多，我選擇大口灌下紅茶來冷凍我的思緒。

回去之後，我想到佐旭間的病房看他的情況，卻被威爾先生阻止。

「為什麼？」我不解地看著他。

「我已經幫你訂好回台灣的機票了。」

咦？

「回、回台灣？」那桑爾怎麼辦？

看出我的疑慮，威爾先生回答：「桑爾的事不用你來操心，我會處理的。」

突然的告知讓我措手不及，的確也是該回去的時後了，但只有我一個人回去也太……

「我不能等到他醒來嗎？」

「我不敢保證他醒來的時間。」

「我想再等一段時間，好嗎？」

「你還要上學吧？」威爾先生說。

「可是佐旭間他也……」

「桑爾已經二十歲了，他也拿到了大學證明，當初會去你學校就讀也純粹是要接近你。」

威爾先生沒再給我辯駁的機會，我啞口無言，低了下頭看著地板。

「無論如何，我真的要回去嗎？」

我有預感，這樣的我離開了之後再也見不到佐旭間了。

威爾先生摸摸我的頭，淡淡地說：「平淡的生活是你應得的，你該趁還沒陷入太深時離開。」

「我……」

「聽話，」威爾先生打斷了我的話，語氣也變得強硬了些：「柴，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弟弟，我不久後要做的事肯定會讓我周遭的人遭遇到危險，要保護桑爾已經讓我有點吃力了，而你，在台灣不會受到傷害，我不想害到你所以希望你能回去，好嗎？」

「你要做什麼事？如果是能幫上忙的話，我可以幫忙！」

想盡辦法也要說服威爾先生，我不想離開他！

「What can you do? Nothing you can do now.」

這時，一串英文從身後傳來，我隱約聽得懂這段話的含意。

「萊爾。」威爾先生語氣帶著微些斥責。

我回過頭看，那個人的樣子和佐旭間的模樣有些相像，比較不同的是別於他們的藍黑髮色，這個被稱為萊爾的人的髮色是金色的。

那人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不屑，嘴裡又吐出一段英文，這次我就聽不懂了。

反倒是威爾先生不太高興的用英文回了他幾句話，他才無奈地朝威爾先生點點頭把目光焦距在我身上。

「你就是那個勾引我弟的傢伙？」他用彆扭的中文問我。

「啊？」我張大嘴巴。勾引？這位先生除了發音不標準詞語也亂用是嗎？

不理會我的的反應，他繼續說：「我可不會像我兄弟那樣拐彎抹角，我就直接說了，你快點給我回你國家吧。」

「可是我想留在這裡，我可以幫忙。」我說出我想留下的理由。

「幫忙？」他嗤鼻一笑，嘲諷地說：「就憑失去力量的你，也想要把公會摧毀嗎？你現在殺得了人嗎？」

把公會摧毀？難道……威爾先生要做的，就是這件事嗎？

可是……我握緊拳頭。

「我可以，只要威爾先生把我的力量解除封印。」

我滿懷希望的看向威爾先生，看到的卻是充滿歉意的臉。

「哼，解除封印？你就那麼天真信了他的話嗎？」

什麼？

他藍色的眼睛露出令人厭惡的憐憫，「老實告訴你好了，你的力量不是被我兄弟封印，是被殺死了。」

「殺死？力量不是人啊！」他的中文真的很有問題。

「這是芬萊達爾的強大……」不吭聲的威爾先生突然開口。

「由力量構成的意識，是最厲害的，但如果被殺死的話，什麼都沒有了。」

但如果被殺死的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我的力量再也回不來了是嗎？

「明白了嗎？現在的你，沒資格也沒能力去參與這些事。」他拍拍我的肩膀後，轉頭離開。

「好自為之。」這是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結果到最後，我還是乖乖的選擇離開。

我沒有再見到佐旭間，一方面是因為威爾先生的不允許，另一方面是我自己也明白，再去看他的話我會控制不了情緒。

威爾先生親自開車送我到機場，並在等候室陪我等待登機。

「柴，對不起。」

我知道他這句道歉的意思，我只是擠出笑容搖了搖頭，說：「我沒有怪你，而且如果不是你阻止我的話，我也不知道我會變成什麼樣子，被殺死的話，什麼都沒有了，就算是圓疑先生的命也是一樣。」

對於這樣虛假的寬容的自己，我實在十分作嘔，但也只能這樣催眠自己。

「圓疑他已經沒有大礙了，手也順利的接回去，他似乎已經放棄了他的野心，這也代表公會失去了他們的強大主力。」

「威爾先生，你為什麼要摧毀公會？」我問。

威爾先生微微一笑：「有時候，你不先採取行動，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所以，五百年前你們的祖先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態想消滅我們嗎？我沒有把這個疑問說出口，而是告訴自己是威爾先生的中文造詣也不好，我相信他是個好人。

過了幾十分鐘，飛機抵達，我和威爾先生互相告別後準備登機。

離別來臨的時候到了，我已經做好再也見不到面的準備。

「再見。」

我回以微笑揮手。

──台灣──

回到了松山機場，我撥了通電話給珂瑟。

過了一小時左右，珂瑟搭著計程車及急忙忙趕來了。

「珂瑟，妳怎麼了？」一看到她的樣子就讓我感到奇怪，已經回暖的臺灣，珂瑟居然是穿著長裙長袖。

珂瑟笑著搖頭，說了一段法文，現在的我當然是聽不懂的。

「呃，珂瑟，我現在只能聽得懂中文。」我尷尬地著。

她露出詫異的表情，改口用帶著洋腔的中文問我：「手套出了什麼問題？」

「不是手套的問題，」我低下頭，說：「有問題的……是我自己。」

在市區找了一家速食店，在三樓挑了個靠窗的位置，我一邊嚼著加了許多胡椒鹽的薯條一邊將我在馬德斯家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珂瑟，但只有兩件事沒有說，是如惡夢般的遇襲事件以及我殺了人的事情，我不想也敢讓她知道原來我是這樣的人。

聽完我說的話之後，珂瑟放下可樂杯，輕輕握住我的手。

「這不是你的錯。」

我懊惱地繼續嚼著薯條，看著窗外多雲的灰色天空。

事情已經過去了，但心裡仍存有不甘與後悔，當初最應該做的明明是保留理智去救佐旭間，而不是在那邊要圓疑先生至於死地。

各種懊悔、悲憤的心情多得像天上的雲化也化不開也無法撥開來。

佐旭間昏睡的樣子還在我腦中盤旋，這明明就是我的責任，我應該要陪著他的，但如今……我已經再也見不到他了。

「侑吾，別哭了。」珂瑟拿出面紙為我拭去不知什麼時候流出的淚水。

『侑吾』，佐旭間也是這麼稱呼我的，或許對西方人來說這只是表示關係的友好，但對東方人來說這樣的稱呼是十分的親密的。

現在想起來，我願意被他這樣稱呼，果然還是因為我……

為什麼我不早點跟你說？就算關係破裂了，也是想要把這份情感告訴給你，儘管你到時候會認為我噁心、奇怪，我還是想說──

佐旭間，我承認了，我喜歡你。

可惜，我再也沒辦法跟你說出這句話了，這份感情，也會被我抹煞掉。

如豆般大的淚水滾滾而出，我低著頭閉上眼咬唇祖只自己哭出聲音來，卻無法阻止身體的顫抖。

「侑吾……」珂瑟放下面紙凝視著我，接著好像下了什麼決定，捧起我的手慢慢剝下我的手套。

「我幫你消除記憶，好嗎？」

「咦？」我抬起頭看著她，一臉的不明白。

「我幫你消除記憶，不管是佐的，還是咒術師的，連我的真實身分我也願意讓你遺忘。你願意嗎？這樣一來你就會變回那個和咒術師沒有牽連，不會因佐而痛苦的侑吾。」

會變回那個和咒術師沒有牽連，不會因佐而痛苦的自己？

要我忘了關於這一切，我……

「不。」我移開手，把手套拉回去。

我帶著痛苦卻堅決的眼神看著珂瑟。

「珂瑟，對不起，可是我……」

我不想忘記他，儘管痛苦，但我還是不願意將這份傷痛隨意捨去。

「我明白了。」珂瑟眨眨充滿霧氣的綠眸，輕輕伸手擁抱著我。

「不管是笑著的你，哭泣的你，還是憤怒的你，都是我最喜歡的侑吾，但至少，讓我暫時把你對他的感情忘記好嗎？」

當我落在她的懷中時，看見了她露出袖子的手腕上清晰可見的傷痕。

心裡一陣疼痛，不管怎麼做，我還是傷了許多重要的人。

於是我閉上了眼，嘴唇不停的顫抖著。

「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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