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與聿】此间 - 【因與聿】記住

他没有想过这里会变成他的家。

自从虞佟结婚买了新房子之后，虞夏一直独自一人在外面租的房子居住，虽然经常会在兄长家过夜，不过虞夏当时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整个搬进来。

在发生车祸以后，虞夏想了几天并和兄长商量，最后决定退掉在外面租的房子，搬进虞佟家里。

不管大的小的，虞夏都十分担心他们的状况。

虞佟一家三口的感情十分好，大嫂猛然间去世虞佟和虞因都受到不小的打击，特别是小的，在医院的时候就一直烧了好几天，不断地重复着噩梦，醒了之后也因此变得不敢睡觉。

当时不论是他还是虞佟都无法让虞因安心下来，毕竟亲眼目睹了满身是血的父母和握着母亲的手感受着对方的身体慢慢变凉，这对于还不是很大的小孩来说太过于惨烈，幸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变好了。

提着简单的行李来到兄长家，虞佟和虞因已经在门口等候，因为兄弟两人长着一样的脸加上经常在这边来往，他和侄子的感情相当不错，也因此被冠上了「二爸」的称呼。

这个称呼最开始还是大嫂说笑的时候定下的，跟幼小的侄子说「叔叔跟爸爸长得一样，不如把叔叔叫二爸吧」这样，没想到小孩毫无压力地就冲他这样喊，小孩的父母对此都没有意见，他也就这样接受了。

「二爸！」

抱起扑过来的小孩，虞夏一手提着行李进屋。

房子和他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会笑着迎接客人的女主人已经不在了。

虞夏先将行李放到他常住的房间，然后把虞因扔到一边的床上，开始收拾起为数不多的行李。

虞因坐在床上晃着脚，看着虞夏一件件将衣服放进衣柜，「二爸以后还会走吗？」

「你指的是什么？」虞夏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似乎有些不安的小孩，认真地回答对方：「不能给你肯定的答案，不过既然搬进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除非我结婚了。」

不过这个几率太过渺茫，虞夏自认为自己是那种与恋爱无缘的类型，比起谈恋爱还不如好好想想手上的案子该怎么处理。

还不清楚为什么结婚了就一定要搬出去的虞因开口就想跟自家二爸说不要结婚了好不好，不过仔细想想他家二爸是个工作狂，之前就是常常被大爸押着回来睡觉所以家里才多出了他的房间，之前妈妈也有说让二爸找个女朋友好照顾自己之类的，不过被二爸一口回绝。

大概二爸眼里看来，这些都没有手上的案子和揍嫌犯有魅力。

得到了答案，虞因等着虞夏将东西收拾完，才又扑到叔叔身上让对方抱下楼。

虞夏抱着虞因，明显地感到这小子最近粘人了许多，具体原因想来也知道是什么，他和虞佟都没有说破，尽量像是如同往常一样对待虞因。

他们不想让虞因觉得没有了妈妈之后就会变得不同，过于小心翼翼对他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很容易产生个人观念的影响，两人都不想让小孩有没有妈妈就是可怜的感觉，希望他能够像普通小孩一样快乐地长大。

除了最开始那几天的伤感，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很快将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至少不再是一脸悲伤。

不过让虞佟和虞夏奇怪的是，虞因车祸之后并没有太大的恐惧。

在医院清醒过来之后，虞夏偶尔有空过来守夜的时候会发现小孩不敢睡觉，问了说是做噩梦不敢睡，不过梦到的却不是车子相撞的那一刹那，而是父母浑身是血的样子。

之后虞夏开车来载他们出院，原本还担心小孩会不愿意上车，虞因却意外地没有抵触。

没有留下后遗症，总算是让虞佟和虞夏稍微放心。

虞佟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受伤的脚还不能自如行走，活动的范围十分受限，这几天父子两人都是吃着虞夏外带的餐点，今天虞夏搬过来虞佟想了想还是让弟弟在路上买了些食材，拄着拐杖在厨房做了些简单的饭菜。

吃过晚饭以后，虞夏收拾了碗筷清洗，跟着虞佟虞因像是往常一样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到点了就把小孩赶去睡觉，然后把他哥也轰上了楼。

因为这件事上头特意没有给虞夏安排太多的工作，这几天算是相当悠闲，手头上的事情少得可怜，虞夏在楼下呆了一阵子后也上楼了。

路过虞因的房间的时候，虞夏敏锐地感到了不对。

房间里传来了细微的挣扎声，虞夏皱着眉打开了虞因的房门。

回来后虞佟问过小孩要不要跟他一起睡，虽然虞因拒绝了但虞佟还是有些担心他一个人不适应，于是在床头留了一盏昏暗的小夜灯，虞夏就着这盏小夜灯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将床上的情况看了个清楚。

虞因似乎是在做噩梦，一边挣扎着一边伸长了手想要挽留住什么，哭得气都喘不过来。

「阿因！」

虞夏赶紧走过去将虞因晃醒，刚刚脱离噩梦的小孩也不管坐在床边的到底是哪个爸爸，扑进对方怀里抱得死紧。

这种状况虞夏在医院的时候也见过，不用问也大概能够知道虞因梦到了什么，这种情况虞夏也不放心让虞因继续一个人睡了，虞佟已经睡下，想了想虞夏最后还是将虞因抱回了房间。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虞夏也没有跟虞佟提这件事，倒是虞因因为昨晚的噩梦而想起一些事情来。

「大爸。」

虞因巴巴地望着父亲，「我们能不能回医院？」

「回医院做什么？」虞佟手里的午餐被虞因接过，杵着拐杖走到桌边坐下问道。

「之前我在医院睡不着的时候，附近病房的小孩过来陪我玩了好久。」虞因想起那时候自己因为噩梦而害怕睡觉，是附近的小孩每天夜里都来陪他玩，直到他睡着为止，「我们约好了等我出院的时候他们要来送我，不过二爸来接我们的时候我没有看到他们，所以想回去看看。」

问问他们明明约好了为什么没有按照约定来给自己送行。

虞佟当时的病房并没有跟虞因在一起，所以也不知道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也得好好谢谢那些愿意陪虞因度过夜晚的孩子，想了想给虞夏发了条讯息，「吃完饭就去吧。」

正好他也要到医院进行复查，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不使用拐杖了，再过一段时间大概可以回到工作岗位上了。

医院每天的人流量都不大一样，今天的人额外多一些，等虞夏下班赶来的时候，虞佟才刚刚复诊完。

已经可以不用拐杖的虞佟牵着虞因的手慢慢走到前台，打算先向护士询问讯息。

「当时小朋友周围的病房都没有小孩喔。」

查询以后护士这样告诉虞佟两兄弟，「因为那边不是儿科病房，当时在那片住的小朋友只有虞小朋友一个，其他的都是大人。」

虞佟不觉得虞因会撒这种奇怪的谎话，稍微弯下身问清楚了虞因跟他玩的几个小孩的名字之后再告诉护士，只见护士面色古怪地小声跟他们说道：「这几个小朋友确实又在我们医院住过……不过都已经往生了。」

一时间虞佟和虞夏脸色都不太好看。

大人之间的谈话没有让虞因听到，看着虞因期待的眼神虞佟面不改色地想了个理由安抚虞因：「刚刚护士小姐跟我说，那几个小朋友在你出院之前都陆续离开了，所以才没有来给你送行。好了我们也该回家了，跟护士小姐说再见吧。」

小孩一旦得到答案就没有变得那么执着了，虽然有点生气他们离开也没有跟自己说一声，虞因还是乖乖地跟前台的护士说了再见，跟着父亲回家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虞佟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终于回到了岗位上。

因为身体缘故上级给虞佟调整了岗位，转移到了行政组，即使不像是以前那样两兄弟一起跑外勤，行政组的工作也没有轻松到哪里。

以前工作忙的时候家里还有人在可以照顾小孩，现在只有小孩一个人在家任谁都不放心，两兄弟最后决定在是在抽不出空的时候就把小孩带来警局。

大家都差不多知道虞家的情况，也都没有反对这件事，倒是虞因真正地打入警局内部以后，给员警们带来了不少乐趣。

虞因这小孩从小就挺乖的，之前跟虞佟虞夏一组的员警们基本都认得虞因，在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被他的母亲抱着在门口等待虞佟下班，他们可以说是从虞因是婴儿开始就看着他长大，一路从小小的一团长到现在会蹦会跳的样子，从某种方面来说感觉他就像是自己半个儿子一样。

加上虞家的教育一向很好，大家都挺喜欢这个小孩，有事没事就在休息室跟他聊聊天给他投喂点东西，有时候也会牵着他在警局里头走走告诉他哪里不能进去，一时间几乎全警局都认识虞因了。

与此同时，虞佟和虞夏也有了新的烦恼。

自从上次虞因跟他们说半夜有小孩会陪他一起玩，后来护士证实这些小孩都已经往生之后，他们有时候也会看到虞因在跟空无一人的地方说话，或者告诉他们听哪个大哥哥大姐姐叔叔阿姨小朋友跟他说话跟他玩，也是这时候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虞因能够「看见」了。

即使告诉过他很多次不要随便跟不认识的人说话，但是虞因还不能很好的分辨出来到底哪些是真正的活人哪些是阿飘，往往要在外人的提点下才能够认清楚。

「是在这边吗？」

虞因跟着刚刚向自己问路的叔叔一直走着，已经偏离了平常会呆的地方，几乎要走到法医工作室那边了。

大爸二爸和员警们都说过最好不要过来这边，但是看叔叔好像很急的样子，虞因幼小的良心受到折磨，最终过还是答应了陌生叔叔的请求帮忙带路。

面容和善的叔叔笑着点了点头，抬起手想要摸摸虞因的头。

「阿因，你在这里干什么？」

转头就看到他家二爸拿着资料站在不远处，虞因想给他解释却发现原本站在他旁边的叔叔不见了。

虞夏看着虞因的样子大概也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走过去一把提起虞因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拎起来，「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提起刚刚发生的事情，结果后半夜开始虞因就莫名其妙地发起高烧，等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虞佟坐在床边一脸担忧，见他醒了赶紧问道：「阿因你感觉怎样？想喝水吗？」

虞因还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听见虞佟这么问也就点了点头，喝完之后又睡过去了。

虞佟摸着虞因的额头，烧还没有退下去的迹象，但是已经临近上班的时间了，看着又睡过去的虞因，虞佟准备打电话请假。

「佟。」

虞夏拎着虞佟的公文包进门，将人推出去，「你去上班，阿因我照顾就可以了。」

「可是……」

「你们组不是还有很多工作没完成，请假的话会赶不及的吧。」行政组最近有一件比较麻烦的案子需要进行转接，连带着虞佟这个还没有好全的伤患也跟着加班了好几天，这个时候请假他们组的人更是应不暇接。

而跟虞佟正好相反，虞夏今天是难得的休假，因为之前挤压了太多假期加上他最近不消停地又揍了几个倒霉的嫌烦，上司强制性地让虞夏休假两天。

「行了行了，要是真的不行我就带他去医院。」看着兄弟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虞夏直接把人推出门，如果不是他不熟悉行政那边的工作他们倒是可以互相换一下。

终于把虞佟送出门，虞夏回到虞因的房间里，思考待会是带小孩去看医生还是看道士。

虞佟不清楚，虞夏倒是对虞因莫名其妙发烧这件事有点头绪，大概就是昨天在局里面碰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因为没什么动静，虞佟是夜起时到虞因的房间看看才发现，结果弄了好几小时都没有退烧，才让虞夏比较肯定是好兄弟作祟。

可能是真的很不舒服，虞因不久之后就醒了过来，察觉到身边有人，掀开被子就模模糊糊地往对方身上爬。

「你干嘛？」

虞夏看着爬到自己身上根本没有清醒过来的小孩，想要拎起他丢回床上去，后来想起这小子目前来说还算是个病患，才没有真的动手付诸于行动。

大概是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是不是在现实之中的虞因也没有好奇今天虞夏为什么没有上班而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头，整个人晕乎乎有气无力地趴在自己二爸怀里不动，换了个地方就想继续睡觉。

知道原因之后虞夏就没有之前那么多担心，一点都没有对待病患的自觉直接把虞因弄醒，拎着他去洗漱之后把虞佟走之前准备好的粥让虞因吃下，然后就准备带人去庙里看看。

帮小孩穿戴好，虞夏正准备出门就收到了正在附近值班学弟的救命call，无奈之下只好将虞因也带了过去。

「看好我儿子。」

顺利抵达现场的虞夏将昏昏欲睡的虞因交给学弟，撸起袖子就冲进战局，以极快的速度停止了战争并将两边的当事人揍得鼻青脸肿。

学弟在一边抱着小孩捂住眼睛，拒绝让小朋友观看这种暴力场面。

其他员警目瞪口呆地看着虞夏神速将现场平静下来，赶忙上去将被揍得趴在地下不敢动的肇事者全都拷上，一路恭敬地目送虞夏。

从学弟手上抱过小孩，虞夏看着一脸要把他当救星的学弟问道：「你知道这边有什么比较灵的庙吗？」

这件事最终还是传到了虞佟的耳朵里。

虞因从小到大第一次，在旁边看着二爸被大爸念的样子。

虽然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不过都是一些注意身体之类的事，或者在二爸被念的同时，他也是当事人之一，和二爸一起被念。

事实上虞因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从昨天睡着之后就过得模模糊糊地，一点也记不清楚今天到底什么时候被虞夏带了出去，醒过来的时候自己躺在床上，甚至连被带出去的记忆都没有。

只记得在梦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中途有似乎有听到大爸和二爸叫他的声音，追逐着声源跑过去之后，能够触碰到温暖的躯体。

他毫不犹豫地紧紧抱住，感觉身边终于变得温暖起来，最后就那样醒来。

感觉是因为自己所以二爸才会被大爸一直念，虞因在虞佟终于念完到厨房准备晚餐的时候凑到虞夏身边，巴巴地看着虞夏。

「以后记得别跟奇怪的人说话了。」跟庙里的师傅详细地问了一些事情，虞夏越发觉得今天这个臭小子给自己带来的麻烦不少，「再随便乱搭话就揍你。」

虞因瘪着一张脸，十分不认同虞夏的强买强卖。

「还有，」虞夏伸手将虞因抱上沙发，「大家都会好好地在这里，无论是谁。」

虞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虞因的心脏，「大嫂也会一直在这里，所有人都不会离开。」

虞因迷糊中说的两句话虞夏都有听见，一直等着小孩真正清醒之后才将想要表达的告诉他听，让他知道他们都不是会随便就离开。

他们会一直在虞因身边，即使离开了也还会守护着他。

耳边听着虞夏认真地告诉自己这件重要的事，眼前似乎一闪而过母亲的笑容，虞因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是虞因所记住的最坚信的事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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