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匣 - 章之二 (4)

統領邸書房內亞提斯卡與黎天兩人仍持續談話著，彷彿將站在一旁的黎天的弟弟──幽夜當作不存在一般。

　兩人隔著一張桌子、面對面談話，桌上擺著新泡好的紅茶。

　「這樣的條件你不覺得很划算嗎？亞提。」

　因私人理由被要求留下的亞提斯卡聽了黎天這番話後忍不住嘴角一抽。

　「我倒覺得星辰看向你的眼神充滿了懷疑。我有種回去他一定會好好審問我的感覺。」

　肯定會質問他究竟是在哪裡、什麼時候認識這個思想不正常的損友。

　「我說啊，再怎麼樣你也不能把他扯進來吧？這不是我跟你……我的國家跟你的國家之間的問題嗎？」

　雖說條件已經談完，三個人都點頭了，但亞提斯卡事後再回想仍然感到不妥。

　「並沒有把他扯進來，我只是叫你跟在他身邊陪他一起尋找夥伴而已。而我會盡可能地提供資訊給你們，你們也要完成我指派的調查任務……這決定對我們三個都好，不是嗎？」

　說話同時黎天嘴角蕩漾的笑意不禁使亞提斯卡感受到一股惡寒，他肯定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

　哪裡好了？這不是完完全全地把星辰給扯進來了嗎？

　既然事情已經決定了就沒有辦法改變，即使知道毫無意義亞提斯卡仍想持續進行對話。

　「就算是這樣好了，你定的條件跟今天發生的事有任何關係嗎？」

　黎天聽見後驚訝地張嘴，難以置信地看著亞提斯卡。

　「不會吧？你認為有關係嗎？我一點也不覺得。」

　「不是因為要賠償所以你才叫我……」

　「噗！哈哈哈哈……」

　亞提斯卡話還沒說完，黎天竟突然爆笑起來。

　「哈哈……賠償？你在說什麼？」

　止住笑平復心情，接著黎天語氣冷淡地說下去。

　「聽好了，那些人的生命沒那麼值錢。他們是被這個國家遺棄的人，要活要死都不干我的事。」

　「……」

　無言以對，但他內心其實很清楚黎天說這番話背後隱藏的是什麼樣的道理。

　畢竟這也是同樣做為一國之主的他可能會做的抉擇。

　「不過，你們託付的那個小鬼就另當別論了，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的。」

　「那還真是謝謝你。」

　在事件中受傷的奧斗經由治療後已經安定下來，目前雖然尚未清醒但性命沒有大礙。

　亞提斯卡不認識奧斗，但他想星辰若是聽見奧斗的治療進行得很順利，也會放下心中的一顆大石。

　「總之事情已經定了，照我說的去做。當然你要把這個當作賠償我也沒意見，隨你高興。」

　這時亞提斯卡抓了抓頭髮，臉上表現出困擾。

　「可是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根本不可能和他一起行動啊……」

　「怎麼不叫你家的傭人去做就好？」

　「緋迾邇才不是傭人……我再跟他說說看吧。」

　拿起紅茶喝一口發覺糖分似乎有些高，亞提斯卡輕輕皺了下眉頭。

　這個動作被黎天看得一清二楚，他不好意思地做了解釋。

　「啊，抱歉。因為平常的我需要糖分來補充體力，所以都喝這甜度的茶……看來似乎不合你的胃口。」

　同樣身為主宰一個國家所有事物的人，亞提斯卡能夠體會黎天的感受。

　但就算是工作量再大他也不會去喝這麼甜的茶，再忙也得空出吃飯的時間，否則他一定會鬧罷工。

　「用茶來補充體力？你沒時間吃飯嗎？」

　亞提斯卡放下杯子，決定不再碰它。

　黎天則是優雅地端起杯子，細細品嚐著紅茶的韻味。

　「那有可能是其中一個原因，但就主因來說是食物對我的吸引力並不大。」

　看來他的朋友不只工作量比他多，還吃得很不健康。

　他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怎麼能夠讓朋友過缺乏營養的生活。

　「改天去我那裡吧？說不定有能引起你注意的食物。」

　「呵，有機會的話。」

　就這樣兩人忘我地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周圍的氣氛就像時空停滯流動般。

　直到一旁幽夜細柔的聲音響起。

　「統領大人，時間差不多了。」

　黎天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已經是凌晨兩點，正好紅茶也喝完了。

　於是他站起身，對亞提斯卡笑著說：「跟你在一起總是會聊到忘記時間呢。」

　亞提斯卡也回笑著：「反正這種機會不多，下次見面也不曉得是什麼時候。」

　「是啊……那麼，我還有事得先告辭，之後的事情等我另行通知吧。」

　像是感嘆時光飛逝之快，黎天輕嘆一口氣後轉身走向門口。

　基於禮貌亞提斯卡也站起來想迎送他的朋友，這時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對了，你說的調查是要調查什麼事？」

　「這個嘛……」

　回頭看著亞提斯卡，黎天稍微思索一下後問：「該怎麼說才好？算是要去調查一個組織或集團吧？你聽過『戰神』嗎？」

　「沒聽過。」

　「這樣啊……反正我會再給你們詳細的資料，記得替我向星辰問好。」

　朝亞提斯卡揮揮手，黎天離開書房繼續去做未完的工作。

　隔天正午時分，星辰與緋迾邇從旅館退房，繼續展開他們的旅程。

　聽到他們要離開，旅館老闆還依依不捨地替他們送行。

　陣仗雖然沒有很大，但還是收到了一堆怎麼推也推辭不掉的臨行禮，例如各式各樣的乾糧、別的城鎮的地圖，甚至還有保暖衣物。

　「東西還真多，該怎麼辦呢……緋迾邇你包包還有位置可以塞東西嗎？」

　「嗯……」

　別人在向你尋求協助的時候不正眼看著對方是很不好的行為，星辰默默看著緋迾邇一臉心不在焉，想起昨晚他的樣子也怪怪的便覺得可疑。

　一大早收到來自亞提斯卡的通知訊息得知他們必須朝人族邊境前進時，星辰告訴緋迾邇可以不用遵守命令乖乖回魔族，後者竟是回應一聲後繼續收東西，令星辰不禁懷疑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認真在聽他說話。

　一路上就這樣保持這個狀態，出城後來到荒郊野地，除了草跟樹木以外就剩下零星散落的住戶。

　距離出發後大約隔了兩個小時，星辰停下了腳步，他終於忍受不了緋迾邇反常的寧靜。

　「喂，我說……緋迾邇。」

　「……」

　看來只用平常的聲量是沒有用的，於是星辰加大了音量。

　「緋迾邇！」

　「嗯？怎麼了？」

　「不是『嗯？怎麼了？』吧！？你太安靜了我很不習慣！」

　通常一個喜歡平靜的人在接受嘈雜的人持續兩年的荼毒後也是會習慣這樣的環境。

　而現在這個嘈雜的人不吵不鬧，反而會造成困擾。

　見對方沒回應，星辰繼續追問。

　「你是怎麼了？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怪怪的。」

　「呃，這個……」

　「怎麼，是因為昨天你在收拾我的行李的時候看到不該看的東西？還是一大早被你家陛下吵醒很不爽？」

　「都不是啦！你的行李裡面又沒什麼，不過被亞提吵醒有點不爽倒是真的。」

　緋迾邇似乎對自家皇帝有某種偏見。

　「所以？到底是什麼原因？」

　「……都不告訴我。」

　由於緋迾邇低著頭說話聲音又小導致聽不清楚，星辰便要求再說一次。

　「什麼？我沒聽到。」

　這次則是緋迾邇板著臉孔面對星辰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著。

　「我．說．你．什．麼．都．不．告．訴．我！」

　接著像是積蓄已久的怨氣一口氣爆發似地，緋迾邇將內心的話飆了出來。

　「都一起旅行這麼久了關於你的事情卻什麼也不告訴我！不論是你跟那白癡認識還是你是什麼輝誡使之類的事情，為什麼你都不告訴我！？身為你的同伴我也很想好好瞭解你！想知道更多關於你的事情！但你卻什麼也不說！我甚至不知道你從哪裡來？之前在做什麼？有沒有家人或兄弟姊妹？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如果你認為我是那種知道真相就會遠離你的人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

　這傢伙在說什麼？就因為這種事情而生悶氣？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這有什麼好笑的！拜託！我很認真在回答你！」

　「哈哈……抱歉，不過既然你這麼想知道的話告訴你也無妨。」

　聽見星辰這麼說，緋迾邇興奮地點點頭。

　「沒錯！通通告訴我吧！接下來我們還要一起旅行不知道到什麼時候，多一分瞭解就是多一分默契！」

　「跟你說是沒關係，不過都是一些不太有趣的事。」

　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中繼續漫步著，星辰緩緩道來自身的經歷，包括他不曉得自己是從哪裡來，之前是做神的使者的工作，以及輝誡使沒有家人或兄弟姊妹，只有夥伴這件事。

　……已經很久沒有人問起了。

　雖然是心血來潮、而且對於自己的來歷不怎麼瞭解，但會盡自己所能，將在理解範圍內的事情通通告訴他。

　「所以，輝誡使就是創造之神狄艾拉在人間的代理人？」

　「可以這麼說。」

　「那你的夥伴呢？既然是同時出現的話不就和兄弟姊妹一樣？」

　夥伴是兄弟姊妹？

　家人？

　「……也許就像你說的那樣。」

　所以他才會在每個轉世的人身上尋求著與夥伴的共同點。

　「一定是這樣！總之，輝誡使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生物？」

　緋迾邇擅自做結論後，又陷入思考模式。

　星辰看著正在思考的緋迾邇，突然問了一句。

　「緋迾邇，你聽完後不覺得害怕嗎？」

　對像他這樣來路不明、不知道是什麼的生命體。

　「嗯？為什麼要害怕？」緋迾邇歪著頭反問。

　聽到對方這樣回答，星辰笑著說：「也是，都忘了你是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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