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匣 - 章之二 (2)

「……」

　亞提斯卡嘆口氣後閉上眼，緩了緩自己的情緒。

　一旁的緋迾邇依然保持著喃喃自語的狀態，說不定連萊恩離開了都不知道。星辰則是不知何時開始坐在階梯上，望著前方發起呆來了。

　一會兒後亞提斯卡用著他那充滿磁性的聲音，對星辰說：「凡燁星辰，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似是聽見亞提斯卡說的話般星辰眨了眨眼後問：「什麼？」

　「士兵們收拾殘局時在一間小屋裡發現一名男孩。大魔導師蕾妃婭．安諾珈已經將男孩帶回統領邸做進一步的治療。」

　「男孩！？他的傷勢如何？」喃喃自語的緋迾邇聽見亞提斯卡這麼說後突然回過神，激動地說著。

　「嗯……雙手手腕以下的部分都沒了，幸好當下有做緊急處理，失血不算太多。」

　「沒有其他人了？」星辰問。

　「那男孩是唯一的倖存者。」

　「……」

　三人間瀰漫著沉重的空氣。

　星辰與緋迾邇知道那名倖存下來的男孩便是奧斗，貧民區裡就他一個男孩子。

　但是奧斗還小，要一個天真單純的小男孩接受現實也未免太殘忍。

　至於亞提斯卡純粹是因為另外兩人不說話才跟著沉默，之後像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再度開口。

　「啊，還有，統領要求我們事情處理完了就去見他。」

　「那個，陛下，不好意思……您剛才說統領？」

　緋迾邇強烈懷疑自己聽錯了，於是再問一遍。

　統領？亞塔斯聯合國的統領？要求我們去見他？

　沒搞錯吧？

　如果是兩人熟識的魔皇就算了，要見統領可不能這麼隨便。

　一想到要見大人物緋迾邇便開始表現出緊張、不知所措的樣子，反觀星辰卻一臉淡定。

　「是這樣嗎？那可不能讓統領等太久，現在就出發吧。」

　這傢伙在說什麼！？

　對方可是統領！統領耶！等於是人族的皇帝！能隨便說去就去嗎！？

　「星、星辰，這、這樣是否不太好？對方可是……」緋迾邇拉著星辰顫顫地說。

　「沒什麼不好吧？而且是對方要求我們過去……你面前不就有一個皇帝？不過是換個種族而已不用那麼緊張。」

　說得倒簡單啊！緋迾邇忍不住在內心吶喊。

　從小到現在只活了十七個年頭，他承認自己心智年齡尚未成熟，雖然對人族來說這個年紀約過了人生的五分之一，但對魔族來說他還只是個小菜鳥，連成人都不算。

　而在他活過的十七年內，有十年是生活在魔族皇宮，這導致他每天都得看見魔皇的臉，不僅如此，還得每天和魔皇相處在一起。

　因此長時間下來養成了對自家皇帝陛下不尊不敬的習慣。

　「很不湊巧地，這傢伙雖然在魔宮生長卻沒有學到半點宮廷禮儀。」亞提斯卡在一旁潑冷水，絲毫不給緋迾邇一點面子。

　「你少亂說！而且你為什麼不待在魔宮？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緋迾邇也不客氣地指著亞提斯卡質問他。

　「沒必要跟你說明吧？愛去哪是我的自由。」

　這句話是對的，的確沒必要說明。

　但一國之主隨隨便便離開工作崗位到處亂晃，這樣沒問題嗎？

　憶起此處，緋迾邇依亞提斯卡先前的作風為前提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像在做確認般緩慢地說：「你該不會把工作全丟給娜希姊……」

　「沒有全部，一點點而已。」罪魁禍首一臉無所謂地說著。

　「……你的性命不保了，亞提。回魔宮自己小心。」

　只要一想到那可怕的情形，緋迾邇便忍不住打哆嗦。

　「你們說的娜希姊是指西娜希．蒼鬱？」聽到熟悉的名字星辰感到好奇，接著繼續說：「我記得娜希小姐好像是總管，她過得還好嗎？」

　「再好不過了，但現在這個不是重點。」亞提斯卡迅速切斷上一個話題，回歸正傳：「不是要去見統領？我認為我們應該立刻行動。」

　「說的也是。」

　星辰表示贊同亞提斯卡的意見後，兩人便開始動身，打算徒步前往統領邸。

　唯獨緋迾邇遲遲不動，似乎仍在煩惱自己毫無準備就去見大人物這件事到底對不對。

　看見這情形，星辰對緋迾邇說：「既然想不出答案不如先回旅館吧？正好時間也晚了你先回去休息。」

　稍微思考一陣子，緋迾邇朝星辰點頭表示知道了。

　「對了，你回去順便收拾行李，我打算隔天就離開首都。」

　離開之前還不忘叮嚀一句，隨後星辰與亞提斯卡便朝著統領邸的方向走去。

「說起來，我應該算是目前世界上唯一知道你身分的人？」

　「是啊，沒意外的話。」

　前往統領邸的一路上他們聊了很多，不論是關於這個世界的現況，還有尋找同伴的情況……等等之類的瑣事，也多虧了魔族的長壽才能聊到這種程度。

　當然以前並非沒有這種情形過，只是星辰覺得跟亞提斯卡比較合得來，即使一百二十四年沒見話題依舊滔滔不絕。

　「魔族境內最近不是很安分，你待在這沒問題嗎？」

　「嗯……暫時不要緊吧？」雙手抱胸，亞提斯卡皺眉道：「我才出來沒幾天，要是出事問題可就大了。」

　據星辰所知魔族早在千年前就處於統一的狀態，但安穩的生活過久了總是會覺得人生需要一點刺激，因此時常在魔族境內各地會有內亂發生，特別是近幾年發生的頻率頗高。

　「這次還特地隱密出境，知道我行蹤的只有少數幾人。」

　隱密出境？所以是瞞著西娜希偷偷跑出來？

　「感覺像是避開大人耳目偷溜出來玩的小孩……」

　亞提斯卡聽了以後愣了一下，之後笑著說：「哈哈，有一點像。對了，關於緋迾邇──他是你要找的人嗎？」

　「這個，還不能夠確定。」

　他和緋迾邇一起旅行已經過了兩年，從人族邊境第一個村莊開始一直到首都，而平時不多話的他能忍受一路上吵吵鬧鬧的緋迾邇也是因為他習慣了。

　畢竟最初也是他自己邀請對方跟他一起走，總不能又憑個人理由趕對方走，不合情理的事情他不會做。

　在知道對方是魔族人又認識魔皇之後，他有種似乎沒說理由就跟朋友借了一個人的感覺。

　現在回想起來，星辰覺得當時緋迾邇會答應他的邀請還真不可思議。

　「不要急，輝誡使的覺醒不能夠依靠外在因素。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覺醒，前提是他真的是輝誡使轉世。」

　亞提斯卡拍拍星辰的肩膀，要他別在意這種只能聽天由命的事。

　「嗯，謝謝你亞提。不過要是有任何事情你可以將他召回，畢竟他原本就該待在魔族。」

　「若是我需要召回他，那大概整個魔族上下都沒人可用了。」

　──要是緋迾邇在場大概會大聲抗議。一想到那個情形兩人齊聲笑了幾下後繼續聊其他話題。

　就這樣在兩人一搭一唱之下不知不覺中他們抵達了統領邸。

　由於目前是夜晚的關係無法仔細觀察建築外貌，雖然白天來時有稍微瞄到幾眼但當時因任務在身所以沒注意那麼多。

　星辰發覺這座統領邸就像是一條通道，通往各個部門。

　例如進去後一直往右邊走就會抵達圖書部，左邊則是倉庫。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有人站在外面，等著迎接。

　「歡迎兩位蒞臨。」

　一名穿著似管家、黑髮褐眼的青年彎下腰鞠躬，隨後起身舉起右手、五指併攏指向統領邸入口處。

　「統領大人交代要以最機密形式接待兩位，請往這裡走。」

　青年在前方帶領他們進入，跟在後方的兩人向四處看了看。

　「……真不愧是統領住的地方。」

　一走進來後發現內部寬敞得嚇人，各種家具、裝飾什麼的應有盡有。

　周圍的牆壁似乎是用大理石雕砌而成，地板不知道混了什麼材質看起來閃亮亮的，天花板上照射下來的是淡黃色柔光的魔法燈光。

　像這種富麗堂皇、價值不斐的地方要是只住一個人，那簡直堪稱浪費。

　「會嗎？跟我那裡比起來還差一截。」

　這時青年停下腳步後抬起腳往閃閃發亮的地板一踩，驚人的是原本面前一片潔白、上面沒有任何東西的牆壁開始緩緩移位，在三人面前出現了一條恰好一個人可以通過的寬度的通道。

　「哦──」

　亞提斯卡不禁發出讚嘆聲。

　「這裡到處充滿了這種機關嗎？」

　星辰想起白天與緋迾邇一同走過、通往圖書部的洞窟不需要任何手段開啟就能進入，沒想到連室內都有隱藏通道，說不定統領邸地下還藏著更多類似的通道。

　「非常抱歉，因為統領大人有交代過。這地方有點狹小還請兩位暫時忍耐一會。」

　三人一走進來，背後通道的入口便開始關上，形成了一片漆黑的狀況。

　青年這時拿出一個比小型匕首還長一點、圓形柱狀的物品，將那東西揮一揮後它開始發出光芒，照亮了周圍。

　「哦──」

　亞提斯卡又發出了讚嘆聲。

　「那叫做擬似魔具，是身為魔族人的你一定不會用到的物品。」

　知道亞提斯卡沒見過那種東西，星辰好心提醒一句。

　「這麼小的東西可以凝聚魔力？」

　「人族和魔族不同不是人人都會用魔法，雖然說沒有魔法在生活上並不會造成太大的障礙但還是有些不便，所以才需要一些道具來輔助。」

　「所以只要有擬似魔具就可以使用所有元素的魔法？」

　「真那樣還得了……你想聽更多的話下次再說，先處理要緊事。」

　走著走著，前方帶路的青年又停了下來四處摸索，尋找開啟通路出口的機關。

　看來只有知道並熟悉這棟建築的人才能夠使用這些通道，要是有人誤觸機關那很可能會被關在裡面不知道何時才能出去，反之若是在這些通道儲放一些乾糧還能夠當作暫時性的緊急避難所。

　青年摸索許久後終於喀地一聲，出口打開了。

　遮蔽著出口的是一個書櫃，他們正位在看起來像是書房的地方。

　地板鋪著上面有許多圖樣、朱紅色的絨毛地毯，幾座白色的高級座椅圍繞著中間由檜木做成的桌子，上面擺著精緻的茶具。

　除了剛才遮蔽出口的那個，周圍大概還有四到五個書櫃，牆上還擺了幾幅風景畫，當然光線依舊是魔法燈光製造的，靠近座椅的那面牆下方是個壁爐，由於季節的關係現在不太需要它。

　「請兩位在這裡稍候，我馬上去請統領大人前來此處。」

　青年一面說著一面端起桌上的茶具，關上房門離開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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