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塗道士 - 第十七章失魂落魄

　　與屍交合聽起來很詭異，但也並非前所未聞。北方戰火不斷許多民眾流離失所，失去家園為了養家餬口不少人幹起無本生意，開始打劫來往商隊以及襲擊所剩不多的村莊小鎮，其中更有喪心病狂者見死者面貌姣好就對其行那苟且之事。

　　胡圖並非喪心病狂，甚至他很清楚這樣做得下場會是如何。但他依舊這麼做，就因為柚兒那一句『我連個女人都不算』，那他就讓她當一次真正的女人。

　　手掌下冰冷觸感清楚感覺到抖動，胡圖陽氣正以極快速地導入柚兒體內。他運轉法力催動護心咒保留最後一絲清醒，接著就把柚兒衣衫撥開。

　　柚兒不願意如此，但屍身本能讓她不斷地吸取胡圖身上陽氣。這樣下去胡圖必定會陽氣盡失而亡，而胡圖一但死去，過繼給她的陽壽和魂魄也將跟著消散，如此兩人只能共赴黃泉。

　　她因該避免這種事情發生，卻隨著陽氣入體，那陰陽調合的奇異感受讓她前所未有的舒暢，導致她的神智漸漸喪失不清。她纖細雙臂如蛇纏上胡圖後頸，兩人更加親密靠近。

　　既然留不住她，那就一起走吧。胡圖抱持著這心態，忍受著陽氣被抽離體內的痛苦，在柚兒雙臂纏上他時他就明白了柚兒已經失去了神智。反正都做到這個地步，那就讓妳愉悅地死去吧。胡圖探出軟舌，軟舌鑽入了柚兒冰冷地雙唇，撬開了她的齒門，軟舌長驅直入搭上了另一條冰冷地舌。

　　忽然一陣刺痛，一股麻痺感由舌尖傳遍了胡圖全身。緊跟著胡圖發現自身法力不受控制，轟得一聲爆散開來。

　　突來變故讓胡圖被自身法力爆散力道彈開，免去了陽氣盡失的下場。

　　「散氣石！」胡圖衣衫不整狼狽至極地躺臥在地上不敢置信地大聲吼叫著：「為什麼妳會有這個東西！」他沒想到柚兒嘴內還藏著這東西，短暫失神後他馬上就明白了原因，道：「蘇巧連這種東西都給妳，她盡然做到這種地步！」

　　柚兒從地上坐起，她一手拉著自己衣襟，另一隻手由嘴裡取出一塊綠豆大小的石頭。她道：「蘇姐姐知道你寧願跟著我死也不肯放手才給我這塊石頭，可我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用上。」將石頭收好，柚兒整平衣衫繫好衣帶，起身說道：「你的魂魄我會想辦法還你，希望你好好保重。還有，蘇姐姐真的是為了你好，不要怪她。」說著就往堂外走去。

　　「別……別走。」胡圖受剛才衝擊渾身法力散亂，一時間內息逆衝，嘔出一口鮮紅。虛弱無力的他只能用雙手做腳在地上爬行，可用手爬的速度又怎能快得過雙腿。

　　柚兒在門檻前停了下來，不過依舊沒有回頭，只能聽見她說道：「多謝你把我當女人看。」語落，跨步出門，身子向上一縱消失了。

　　「啊──」胡圖仰天長嘯，一拳往地板上打去，剎時血花四濺。他收回血肉模糊地手兩眼無神地看著柚兒消失的位置。

　　他明白柚兒對他而言只是種責任，百多條人命因他而亡，當時唯一救下的只有這個奄奄一息地姑娘。把她帶在身邊是警惕自己勿忘此過，認她為娘子更是對她的愧疚補償，身為道士的他清楚了解這不過只是一場可笑的夢，但沒想到這夢這麼快就醒了。

　　夢醒了無妨，還有恨。夢假恨真，胡圖暗暗立誓必將墨先和障虎除於天地之間，要讓罪魁伏誅就要先離開這個地方。

　　勉力站起，胡圖拖著腳步往堂外走去。才剛踏出兩步，腦海突然想起聲音：「這種狀況能去哪兒？先睡吧。」熟悉地語調，眼皮陡然變得沉重，奮力搖頭想保持清醒卻是徒勞，眼一閉腳一軟，胡圖昏睡過去。

　　昏睡前胡圖才醒悟道那句：「跟女人有關。」所代表的意義。

　　鬥氣堂外，一真和一祿躲在暗處，方才柚兒ㄧ縱離去那幕兩童都看在眼裡。

　　一真道：「柚兒姐就真的……走了？」

　　一祿點點頭道：「觀主說假如見到柚兒姐來那就是她最後一次來了。」

　　一真撓了撓後腦勺，道：「觀主知道那怎不想點辦法？柚兒姐人那麼好讓她走了以後誰來幫我倆說話？」

　　一祿道：「我看胡圖大哥這下有一陣子都沒心情教我們了，所以這部分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一真探出頭好奇地往鬥氣堂裡頭瞧去，道：「怎麼每個姐姐進了裡邊下場都一樣？」

　　一祿戳了下一真的臉頰，道：「說什麼呢，難道要在裡邊住下嗎。還是處理好觀主吩咐的事吧。」

　　兩童躡手躡腳地走進堂內，發現裡邊果然跟觀主所說的一樣，胡圖衣衫不整地睡在地上。兩人互視，隨後同時嘆了口大氣，怎麼胡圖大哥三天兩頭就給我們找事做呢。

　　待胡圖轉醒時天色已經黑了，他掀開不知何時蓋在自己身上的被褥，更發現自己已經換上套薄衣。而身側則是多了個人。

　　蘇巧在胡圖身邊已經守了數個時辰，此時胡圖轉醒她擔心胡圖身上傷勢，伸過手去想要加他壓回，卻被胡圖撥開。預料之中的事，蘇巧也不在意，只是看著胡圖道：「你法力燥動內息混亂，還是多歇歇吧。」

　　胡圖皺眉撇了她一眼，道：「合妳心意了？」閉起眼睛開始感應在柚兒身上魂魄位置，結果如他所料，只能感應出他魂魄健全卻遍尋不得蹤跡。如此他的雙眉更加靠近了。

　　知道胡圖正在藉由魂魄試圖尋找出柚兒位置，蘇巧道：「沒用的，我給了她匿蹤袍。」

　　睜開眼，胡圖試圖運轉法力，卻是難以凝聚，他開口道：「我睡了多久。」

　　蘇巧道：「到明天為止你都別想動法，散氣石的效用你曉得，加上匿蹤袍你肯定追不上。」胡圖開口問她睡了多久就是想要推算出距離散氣石效用結束還要多少時間，我以蘇巧讓他直接放棄這個想法。

　　胡圖聞言就躺了回去，木已成舟，事到如今不是光靠打罵就挽的回來。

　　蘇巧道：「不想罵我？」

　　「我沒想到你這般賤。」居然還想讓自己罵她，胡圖實在沒想到蘇巧居然有這種毛病，這種情況好像在那天之後就越來越顯著。

　　一句話罵在蘇巧心上，她不怒反笑，道：「我是賤，那又如何。至少我敢作敢為，不像你這般矯情。」

　　知道蘇巧誤會他話裡的意思，胡圖本想解釋卻又想起柚兒，一股怒氣尤然而生，也就順著話道：「我如何矯情？你以為給我冠上這麼名號我倆就走到一塊了嗎？賤人配矯情好算計啊。」

　　「自以為是地為她好，其實你只是想減輕你的罪孽，這不是矯情又是什麼？」蘇巧被胡圖這麼說也怒了，既然你都說賤人配矯情，好，那我就跟你配。

　　胡圖這下也躺不穩了，刷一聲挺起身子，面對蘇巧道：「我不是減罪，讓她跟著我就是提醒我勿忘百多條人命。這跟矯情做作完全搭不上關係。」

　　蘇巧道：「少裝作聖人，就算沒有你，那百多條人命也是賠定了。你為了所謂的贖罪硬把柚兒以這模樣留了下來，其實就是想讓自己好過些，真有心有沒有她都一樣。對，你這般心思的確不叫矯情，而是賤，你跟我都是為了自己，一樣的賤！」

　　你說不是矯情，那我也承認你不矯情，你只是賤。在坐兩人都是賤人，那你又想嘲笑我什麼？

　　誰能想到南方道脈的仙子以及曾經最有前程的道苗居然都成了賤人，假如被其他人聽見了只怕掀起軒然大波，兩個人已經是新一代的佼佼者，這樣人物都是賤人那底下的又該怎麼稱呼？

　　儘管不同意蘇巧所說，但蘇巧的確說出他內心深處的想法。真有心為那百多條人命，那有沒有柚兒跟在身邊有什麼差別？或許自己的確如她所說，自己只是想讓自己的心好過一些，原來我一直用還有一個的這種心態在逃避。更加沒想到她比自己還要了解自己。

　　見胡圖不語，蘇巧一時半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兩人四目相對只餘夜風輕掃而過。

　　「妳走吧。」沒有話說不如不說，胡圖擺手示意讓蘇巧離開。

　　蘇巧沒有離開，她依然坐在原地，道：「為什麼我們非要如此？難道不能和小時候一般嗎。」

　　胡圖道：「我要走的這條路不需要其他人賠進來，妳好好過妳的生活吧。」

　　蘇巧突然一巴掌甩在胡圖臉上，她道：「你為什麼非要這般？從小時候開始只要出了事你都是一個人往肩上扛，難道我就不能幫你分擔嗎？」

　　這一巴掌甩的結實，胡圖半邊臉立時腫起，是人被這麼打臉無不怒氣蒸騰，但胡圖卻是異常寧靜，就好像剛才打在他臉上的不是巴掌而是隻蚊子。他道：「這路是條死路，妳來了也是白賠。」

　　聽到這話蘇巧更怒，她站起身來指著胡圖道：「是條死路你就不會回頭嗎？還有，你想過你師父嗎？別忘了你師父把希望都放在你身上。還有，你想過鄭秋殤嗎？你忘了跟他的約定？還有……」下邊蘇巧本來是想說：你想過我嗎？這番話她沒說口，原因是怕從胡圖口中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

　　胡圖道：「我都想過，所以我欠他們一句對不住。」跟著站起身來，胡圖朝著蘇巧作揖道：「對不住。」腰彎得很低幾乎就要跟碰到了地上。

　　並非沒有想過，而是此生志以在此。不願連累他人，只因這是他自己的責任。假如沒有自己那百多條人命同樣會死這他也明瞭。不過事實就是如此，這樁悲劇由他手中釀成，那麼就該由他結束。

　　這句對不住讓蘇巧的淚潰堤了，淚珠不斷由兩頰滑落，原來他並沒有忘了自己。只是這句對不住也再度表示了胡圖不願讓她插手的心意。看著胡圖，蘇巧再也忍不住衝動，她撲向胡圖貼在他胸口痛哭，淚水將胡圖衣襟打濕。蘇巧哭道：「到底為什麼你要這般堅決，你要是真的死了那我怎麼辦？」無法壓抑的情感盡數宣洩。

　　胡圖任由蘇巧在胸前哭著，他想抱住她、安慰她，但他不能、不敢，就怕這一抱就放不了手。於是讓她哭、給她怨。

　　蘇巧的心意他明白，自己又何嘗沒有喜歡過她。只是造化弄人，發生了那樁慘劇就註定了兩個人難以同路。他很自私，一旦擁有就不想放開，只是這條死路上不需要在多添人命。

　　不知哭了多久，蘇巧離開胡圖胸膛，她擦去殘留在臉上的淚痕，道：「讓你看笑話了。」

　　胡圖搖搖頭，道：「是我讓妳受苦了。」

　　蘇巧道：「我走了。」

　　這句話她再一年前說過，換來的是一年沉重和仇視。一年後再說出口她現在異常輕鬆，不待胡圖相送，她就離開了。

　　胡圖默默看著她離開，也想起了一年前。那時他也是這樣看著她離開，只是此時心境與當時截然不同。

　　蘇巧離開三清觀後，在觀外與另一人會合，那人看蘇巧的面色，憂心道：「蘇姐姐，妳不要緊吧？」

　　蘇巧搖頭道：「無妨，我們走吧。」

　　兩人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去，途中兩人不住回頭看項越行漸遠地三清觀。

　　等我，我會讓你復原。

　　你有你的堅持，我也有我的堅持。我不會讓你死。

　　兩個人兩種心思走在同條道路上。

　　黃牛最近過得很舒爽，整個馬房的馬在牠威逼之下全都縮到角落去，牠一個人就占足大半間。

　　牠用自己的大眼睛看著角落那群馬，一股優越感從心裡跑了出來。只是牠的牛腦袋就不明白，向自己這般英明神武怎麼自己主人就識不得？嚼著草料發覺不怎麼對味就吐在地上找了處滿意地位置趴下休息。

　　馬兒們見牛大爺不喜歡今天草料，這才畏畏縮縮地擠了過來。

　　誰知剛擠過一匹馬的寬度，黃牛猛抬起頭看向馬群。這一眼讓馬群驚嚇不已，又朝原先位置擠了回去，覺得滿意牛大爺才把牠的牛頭放了回去。

　　這時馬房伙計走了進來，瞧是這情形或許是多見少怪也不驚慌，將草料往馬群那撥去就開始幫著黃牛刷洗。伙計一邊幫黃牛刷洗一邊想著這牛大爺的主人什麼時候才要領走，在這樣放下去可就沒人要光顧了。

　　朝馬群那瞄了瞄，看見有幾匹馬都瘦上一圈，他心裡就一陣痛，這下可又得讓人罵個臭頭。而且本來三個伙計都被這牛大爺欺負跑了，在這麼下去連自己都撐不住了。為自己灰暗地前程嘆了口氣，伙計提起桶子繼續忙碌去。

　　「就是這裡，蘇姐姐妳等我一會兒。」

　　「我陪妳進去吧。」

　　「蘇師妹，裡頭髒，還是跟我在外邊等著吧。」

　　門外傳來兩男一女的聲音，緊跟著柚兒跟蘇巧的身影出現在黃牛眼前。

　　看見黃牛柚兒就開心，她蹦蹦跳跳來到黃牛邊，用手摸著牠的大腦袋，道：「小黃，這些天都沒來看你，想不想我啊。」

　　黃牛很享受地叫了一聲，腦袋朝著柚兒拱了兩下。

　　銀鈴般地笑聲響起，柚兒用臉跟著黃牛蹭了蹭，隨後道：「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胡圖，我要離開一陣子。」

　　黃牛抬起頭盯著柚兒滿是不解，然後牠看見柚兒身後的蘇巧，雙瞳一亮，終於明白了。這以前待自己很好的女人不知為什麼和自己主人發生爭吵，主人最後跟自己說以後看見這女人要當心。

　　「哞。」黃牛不捨地咬住柚兒衣角，兩隻牛角在柚兒面前晃來晃去。

　　蘇巧走近，她拍了黃牛腦袋，道：「小牛，放開。我會照顧她。」

　　黃牛仍舊不肯鬆口。

　　蘇巧只好運起法力，伸手朝著黃牛虛點數下，數道氣勁埋入黃牛體內，黃牛身子一麻，不由得鬆開了口。

　　牽起柚兒，蘇巧朝著黃牛道：「小牛，胡圖麻煩你了。」

　　黃牛只能趴在地上，眼珠子咕溜溜地亂轉。一旁馬群看見這情形就知道自己以後的日子更難過了。

　　經過一夜沉靜，胡圖盤坐在堂內，他擺出五心向天姿勢雙目緊閉，周身卻不見任何法力波動。

　　「你解決完了，不過我想你因該沒這個心情找我。所以我來找你。」

　　熟悉地聲音，這次卻不再是由腦海響起。胡圖睜開雙眼，看見一人進門，此人相貌俊朗走起路來步步生風，最明顯的是頭頂上那一頭白髮。胡圖略思片刻就知道此人身份，站起身來朝著張超凡作揖道：「三清觀主，果真儀表不凡。」

　　張超凡道：「坐吧。」

　　話語一出，胡圖不由自主地就往下坐。這話聽在耳裡就如同尋常百姓聽見聖旨一般，不容反抗。

　　張超凡見胡圖如此，他歉然一笑，道：「忘了控制，對不住。」

　　這一笑如花燦爛讓胡圖心生嚮往忍不住想親近，好在他即時穩住心神，不然他就真要抱上張超凡的大腿。

　　張超凡見狀，左思右想，最終從大袖裡取出一塊令牌放到胡圖身上。這才又道：「這樣講話就方便了。」接著又是一笑。

　　胡圖感受著從令牌上散發出來的氣息，這股氣息遍佈他全身如同在他身上批上另件無形外衣。當他再看上張超凡笑容時，之前那讓人想親近的感覺也蕩然無存。

　　「你知道我是觀主？」

　　這問題連三歲小孩都答得出，不過胡圖還是很恭敬地點了點頭。

　　「那你可知我名張超凡？」

　　胡圖身子劇烈顫了一下，難怪乎這觀主的一言一行裡蘊含的法度如此高深，只是這般大人物又為什麼會在這裡當觀主？又為什麼會找上自己？

　　不過胡圖很快就回過神，他對著張超凡再次作揖，道：「原來是前輩，得見前輩真是晚輩福氣。」

　　對於胡圖的表現張超凡很滿意地點點頭，如此短暫時間內就能恢復，證明此子確實不錯。他又道：「看來你已經稍微想通了，我還以為你看上去會更加失魂落魄些。」

　　胡圖慘然一笑，道：「晚輩確實失魂落魄。」他一魂二魄在柚兒身上，如今柚兒失了蹤跡那他這不是失魂落魄又是如何。

　　張超凡道：「還能說笑？那到好，這樣接下來講話會有意思些。」

　　「不知前輩想談什麼？」胡圖問道。

　　「我們聊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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