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黃的燈光在一間坪數不大的平房亮起,二個老沉的聲音正低低的交談著。
「老伴,咱們不如把她丟了。」
「不成,要是把她就麼丟了,要是被村子其他的人看到,我們就完了。」
「可……一直養著她也不是辦法,你看她那種樣子,唉……」
「沒事的,我們把她關在籠子裡,只要不打開這個籠子就沒事了,拿點東西給她吃,她就不會吵了。」
突然間,一道恐怖的尖叫聲從房間角落的那個蓋著黑布的籠子發出來,充斥在小小的屋裡,刺得二老耳朵生疼,老人推了推站在身邊的老婆子。
「老伴,妳去拿點食物來給她吃,她就不會吵了。」他轉頭對著蓋著黑布的鐵籠子好言說道:「別吵,別吵,食物馬上就來了。」
老婆子依老人所言走進內屋,不一會兒手裡便端著一尾活生生的魚走到鐵籠子旁,將魚遞到鐵條邊,下一秒那隻魚便被丟到屋角,老婆子被嚇的差點跌坐在地。
鐵籠子被拍的叮噹作響,隔著黑布傳來模糊又低啞的聲音:「肉……肉……肉……」與此同時還附帶著低低的吼叫聲。
老人扶起蹲在地上的老婆子,「她想吃肉,咱家還有肉沒?」
老婆子無奈的搖了搖頭,「沒肉了,只剩下幾條魚,你說該怎麼辦?要是今晚她沒吃到肉,一定會鬧的全村的人都知道……」
老人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原本還無計可施的可憐樣,頓時變得有精神,就連臉上那條條皺紋也跟著活了似的動著,他略微激動的問:「村子裡的鐘家那小子不是出了車禍,今天下午送上山頭下葬嗎?」
老婆子不解的看著他,「沒錯,你怎麼突然提起這個?難道你想……」她突然瞪大雙眼的看著他。
老人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惡毒,「沒錯,我就是想這麼做!」
「那咱們什麼時候動手?」總不能明目張膽的去吧!
「今晚九點準時出發。」老頭堅定的說著。
☆
月光皎潔,柔如水,兩條佝僂的身影快步的走在黃土小徑上,走在前頭的那人還推著一台小車,上頭放了些鏟土的工具。
他們路過之處,全是一座座冷冰冰的墳頭,月光打在碑上,發出了奇異的綠光,若是常人早就被嚇的魂不附地,連滾帶爬的逃離這裡,可惜這對老夫婦不是別人,他們是專程來挖墓盜屍的。
老人名喚張鐵,其妻村民都稱她為張老婆子,至於她原本的名喚什麼,壓根沒人記得清楚,只知道這兩個人是出了名的怪,很少與人打交道,個性又乖張,每天不是出門去田裡幹活,就是一整個耗在家裡,足不出戶,至於他們家,村子裡誰也沒進去過,偶爾來訪,他們也不會將人請進家中坐,只是在外頭站著閒聊幾句便將人打發走,根本不讓人進屋去。
今天晚上,他們將盜取一具剛埋的屍體回去給『籠子裡的人』吃,他們窮沒錢買肉,而那人又吵著要吃肉,看來只能來山頭找個剛埋下的人給她吃,於是他們選定了今天下午才下葬的鐘家小子,鐘酷可。
「聽說這孩子是撞車死的,年輕的很,肉質不老,她肯定會喜歡的。」張老婆子走在後頭,嘴裡唸叨著。
走在前頭的張鐵,隨口嗯了一聲,「新墳很好找的,鐘家在地頭上也算是有頭有臉,雖然沒有王家有錢,倒也還有幾個臭錢,說不準,他兒子的墳裡還有陪葬金子和壓棺錢。」一想到待會兒可能會挖到錢,他興奮的腳步益發加快。
老婆子緊緊的跟在他後頭,連連點頭,嘴邊溢著一絲貪婪。
走了一大段路,他們來到了山中地帶,終於看到了那新砌的墳,光亮的碑還熠熠閃著綠光,上頭鑲著一張相片,裡頭的男孩神采飛揚的看著鏡頭,正咧著嘴笑得開懷。
張鐵往碑上瞧了一眼,只見鐘酷可三個字,他便拿出大型鐵鏟開始朝墳上動土,一下一下將土挖起丟到一旁的地上,他很聰明,只挑埋棺木的地方挖。
他的手法熟練,那是因為早些年還算年輕時,他曾做過入棺修墳這份工作,一做就好幾年,要不是近幾年身體漸吃不消,他可能還會繼續做下去,如果沒有『她』的話……
張老婆子在一旁盯哨,深怕一個不留心,被人瞧見他倆盜墳就糟了,她緊張的看著四周,手裡也拿著一隻小型的鐵鏟幫忙挖著。
在他們兩人都挖到手軟時,張鐵手中的鏟子突然像是撞到東西一樣,發出『叩』的一聲,他以為是錯覺,又用力鏟了幾下,果然發出了『叩叩』的聲響,看來他們已挖到棺木了。
原本軟手的兩人又興奮的使勁將棺上的木挖乾淨,待一切都完成後,他們都已汗流夾背,身上的衣服都溼了,微風吹來還感覺有幾分寒意。
「好了,咱們把這棺給撬開先。」張鐵將大鐵鏟丟下,拿起細長堅硬的工具對著棺木動手。
張老婆子幫不上忙,只得在一邊看著,她第一次來做這種事,又是半夜,雖然心中害怕,卻比不上對家中的那個人的懼意,她無法想像如果他們沒給她肉吃,後果會是怎樣的恐怖。
在最後一角的棺木被張鐵撬開,他們便迫不及待的打開棺蓋,一股腥臭的屍味便衝了出來,直入他們的鼻腔,熏的兩人都快吐了。
強忍住嘔吐,張鐵示意張老婆子幫個手將棺蓋抬到一邊後,他這才放低身子忍住呼吸伸手探進棺材裡,將死了不久的鐘酷可給抬了出來,興許是死人身上都沒什麼水分,這人高馬大的鐘酷可一下子就被抬出了棺材裡,放到一旁的土堆上。
關於他們來盜屍的事決不能讓其他村民知道,在將鐘酷可放到推車上用布蓋住後,他二人便著手善後的工作,待完成後,已是四十分鐘後的事了。
或許是找到肉品了,他們二人雖然累個半死,臉上卻露出滿意的笑容,張老婆子突然說了一句話。
「老頭,可是鐘家這孩子都已經有屍臭味了,你說她吃不?」
「誰說讓她吃生肉了,只要將它醃一醃,還怕她不吃!」張鐵睨了她一眼。
張老婆子點了點頭,仍是不放心的說:「這麼大個人你說我們得切成幾塊才好?」
張鐵有點生氣的回答:「妳忘了咱家院子裡不有個大甕,反正擱在那裡也是擱著,倒不如別切了,將他整個人放進去醃,這樣更省事,等她想吃的時候,再切個幾塊給她就好了。」
張老婆子佈滿皺紋的臉緩緩的笑了,「還是你聰明,就依你說的,整個放進去,不切了。」
☆
「媽……媽……我好痛呀!我身上好痛呀啊……」
鐘家主母今晚睡得非常的不好,只要一入眠就會夢見熟悉的人呼喚著她,可她卻無法靠近那個人,甚至連他的臉都看不清楚,直到那個人叫她一聲聲『媽』,她才知道在自己面前如幻影的男孩是自己那二個星期前車禍過世的小兒子,鐘酷可。
她想告訴他別害怕,喉嚨像哽了刺似的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焦急的走近他,可是無論她如何做,鐘酷可卻始終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她想碰他也想跟他說話,現實中已做不到,在夢境裡竟也是難上加難。
「媽……妳幫幫我,我好痛啊!」鐘酷可如霧般的身影蹲下來,雙手抱頭。
她看著自己的孩子如此,心慢慢的疼了起來,終於她發出了如氣音般的說話聲。
「不怕,媽在這裡呢!你哪裡痛,告訴媽媽,媽一定會幫你的。」她想起在酷可的告別會上有做了一場法事,讓他身體疼痛盡除,完好健康的上路,怎麼他現下疼成這樣?
他悶痛的說:「有人……在割我的肉,還有人……在咬我,我很難受、那裡好臭、好溼,我不想待在那裡……妳幫幫我。」
他抬起頭,臉上被黑霧覆蓋,看不清楚五官,他朝母親伸出右手,渴望她能救他離開那個恐怖的地方。
做母親的怎麼忍心看孩子如此,鐘母點了點頭,承諾他。「你放心,媽媽一定會救你的,你告訴我,你究竟在什麼地方,媽媽明天一早就去把你救出來。」
鐘酷可突然將手放下,頭低了下去,突然間他抬起頭像發瘋似的,胡亂揮動雙手,語氣驚恐的大聲嚷嚷:「別吃我,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
鐘母用力的睜開雙眼,發現自己仍然躺在床上,根本就沒有鐘酷可的身影,她擦掉額際的汗水,將汗溼的髮鬢用手指梳了幾下,而後緩緩的坐起來,兩眼無神的看著前方,一顆顆淚珠滑臉頰滴在被子上,她就這樣面無表情無聲的流著淚。
鐘父自從小兒子酷可過世以後,他就很難入睡,有時還得靠安眠藥才勉強可以睡下,今晚他吃了二顆藥,藥物作用使他睡得很沉,完全沒察覺到枕邊人的異樣,只是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他走一間很破舊的屋子,裡頭只有一個大甕,除此之外,什麼東西都沒有。
屋子裡很暗很黑,空間中瀰漫著一種異味,類似豬肉攤上架子上吊著的醃肉味兒一樣,只是這個味道更為濃烈,讓人聞著聞著就感到一陣反胃。
像是著了魔似的他慢慢的走近角落的大黑甕,愈靠近它時那種刺鼻的異味就愈重,他在甕前停了下來,掙扎著是否要打開那封蓋的黑甕。
他不安的環顧了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後便深吸一口氣,手伸向那沾著醃料的封蓋,緩緩的將它打開。
蓋子才開了一小縫,一股難忍的腥臭味就迫不及待的飛竄出來,直入他的鼻翼,激的他雙眼起了白霧,喉嚨像哽了一塊東西似的,不吐不快,他用另一隻手將口鼻掩住後,一把將蓋子整個掀開,他一見到甕裡的東西,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中似的無法動彈。
那口大黑甕裡竟然藏著一個人,一個死了有些時日的人。
那人的臉被醃料侵蝕的面目全非,兩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正死死的盯著他,饒是明白那不過是一具死屍,還是讓他起了一陣寒意,他不再看著那張臉,反倒是那個人頸上戴著的項鍊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看上去像極了一條他送給小兒子酷可的項鍊,只是鍊子上的圖騰被醃料和一些黑黑的東西給沾上了,令他無法看個清楚,只能大約看出個輪廓罷了。
不過這絕不是我的兒子,酷可怎麼可能會在這種潮溼又髒亂的醃甕裡,鐘父在底想著,不過腦中卻一直閃現酷可那張陽光笑臉。
他甩了甩頭,眼角的餘光掃過門口,一抹身影就站在門邊,他緊張的往那裡看,一團黑色的人形慢慢的朝他走來。
眼看著那個黑色人形離自己愈來愈近,鐘父的臉寫滿了慌亂和緊張,心底沒由來的被一股恐懼給覆蓋,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害怕,這不就是一個夢境而已,即便那個人能接近自己、傷害自己,但……這一切都是假的不是嗎?
他緊張的吞了口口水,臉上的細紋慢慢的繃緊,他甚至無法移動自己的身體,只能靜靜的站在那兒。
黑色的人形在他面前停了下來,手越過他伸向後方的大黑甕,探進裡頭扯了一截手臂出來。
「手臂的肉最好吃了,她一定會喜歡的。」
鐘父瞪大雙眼地看著那隻斷臂,上頭抹了厚厚的醃料,隨著黑色人形走路時輕微的晃動著,不時滴下一些腥臭的血水和配料,就這樣一路滴到門口,黑色人形也消失了。
他還沒回過神,身後就傳來一陣極微弱的聲音。
「好痛……真的好痛……救救我……」
他轉過身去,甕裡那個早就死去的人竟然朝他伸出手,然後嘴唇又動了幾下,他沒有勇氣在繼續待在這個奇怪的夢境,意識不停的掙扎。
他醒了,從惡夢中醒過來了。
窗戶透著一絲光白,原來天正剛亮,大手隨意的往身邊位子一探,他吃驚的發現一向比他晚起的老伴兒竟比他早起,令他不得不覺得異樣。
話說,她去哪裡了?
他滿腹疑問的穿戴好後往門外走,才踏出房門,便看到妻子坐在客廰裡,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他不捨的走近她,才想倒杯茶給她時,卻聽見她略帶哭腔的說話聲。
「昨晚,我夢見酷可來找我,他說……他好痛,叫我救他,可是……他沒告訴我,要去哪裡救他啊!嗚……嗚……」她泣不成聲,淚流滿面。
鐘父看著她滿臉淚,雙眼哭的紅腫,又想到自己昨晚的夢,那個甕裡的人也說著很痛這句話,兩者或許有什麼關聯,心底微微發涼,良久才吐出一句話。
「我看……我們去找王大富幫忙好了,如果他肯開口的話,那麼他妹妹應該會告訴我們關於酷可死後的事。」
☆
「這是妳最愛的吃的肉,我們特地醃制過,妳一定會喜歡的。」
「是呀!妳不是最愛吃肉了,來來來,這塊肉可是我們兩老費盡心力才拿到的,快將它吃了,別浪費。」
張鐵夫婦將盛著肉的盤子遞到屋子角落的鐵籠子前,小心翼翼的掀起蓋著籠子的黑布,還來不及看見裡頭的人,一隻手飛快的從籠子鐵條間的縫探出,一把搶過盤子裡的肉後,又迅速的縮回籠子裡。
那是一隻長滿刺的手,密密麻麻的從毛細孔裡長出如毛般大小的針刺,一個不甚可能就會被她刺傷。
饒是張鐵夫婦倆看了這隻手許多次,可每每看見還是覺得很害怕,自從她住在這個家以後,他們夫妻倆沒有一晚睡好覺,整天只想著上哪去找肉給她吃,不過這個棘手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只要有死人上山頭,他們就可能拿到免費的生肉,你想想這能省下多少錢,尤其是對他們這種窮得連草都快吃進去的苦人家。
籠子裡不斷的發出啃咬的聲音,沒一會兒就丟出一根約莫四十公分左右略粗的骨頭到地上,上頭沒有一點點殘餘的肉屑。
他們耳裡聽著那大吃大吞的聲音,口腔忍不住分泌著唾液,嘴饞的連牙都癢了起來,許久未吃肉的兩人,恨不得也想吃點肉,雖然如此,但他們都知道這肉吃不得,如果吃了的話,沒死也會得病。
那肉……可是死人的肉啊!
張鐵低聲的說:「甕裡的肉還剩多少?」
張老婆子心底盤算了一會兒才答道:「還有半個人左右,你看她吃不吃頭,如果她不吃的話,我們早早將它砍了丟掉,免得我每次要切肉時,一見鐘家小子那雙死人眼直瞪著我,我看著都怕的不太敢下刀。」她每次一見到那雙瞪大的眼,心就沒由來的驚怕,也不知在怕些什麼。
「說什麼混話,把那顆砍掉要丟哪兒?要是頭不小心被找到,我們就完了。」張鐵惱怒的瞪了她一眼。
「那……那下次換你切肉去料理好來給她吃,說什麼我都不想再聞到那種臭肉的味道,看見那雙恐怖的眼睛了。」張老婆子也不是省油的燈,立馬就將問題丟給他。
張鐵反口就要開罵,「妳……」才說了一個字,就被籠子裡傳出的低吼聲打斷。
「呼……呼……去,去……」
蓋著鐵籠子的黑布不斷的晃動著,裡頭的人更是發狂的一直低聲吼叫。
張老婆子扯了扯張鐵的手,「她想出去!這怎麼成,她根本“見不得人”。」要是讓別人見到她,事情就大條了。
「妳不能夠出去,現在的人動不動就喊殺喊打,要是他們見到妳,一定會把妳當成怪物,把妳抓住綁起來用火燒死,妳還是乖乖的在籠子裡待著。」張鐵深知事情的嚴重性,連忙開口安撫。
“怪物”二字讓她發狂的用身體一直去撞已經有些生繡的鐵條,鏘鏘聲響不絕於耳,聽的他二人膽顫心驚,深怕她會撞斷那一根根的鐵條。
「要不然我再去拿些肉來給妳吃,妳就別再鬧騰了。」張鐵好聲好氣的說著。
籠子裡的人終於安靜下來,不再猛力的撞擊鐵籠子,不過這種異常的寧靜卻讓他們隱隱感到不安,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
砰──
一聲巨響,鐵籠子應聲而倒,黑布也順勢掉落在地上,露出籠子裡那像人又似怪物的東西,她的目光直直的盯著眼前滿臉驚恐的張鐵夫婦。
她身上佈滿了針刺,臉上除了長滿細長的針以外,大如銅鈴的雙眼閃著綠色的光,沒有鼻子,呼吸全賴下巴那像魚腮的器官,此時正不斷的上下開闔,唯一和人類相同之處的是,她有著一頭黑色的長髮,卻因為久未清洗而全黏在一塊,不時散發出一種油臭味。
張鐵白著一張臉,慢慢的走近她,「我去拿肉來給妳吃,妳先乖乖在籠子裡等著,老婆子快過來幫忙將籠子扶正。」他伸手朝同樣白著一張臉的老伴揮了揮手。
張老婆子壓心中的懼意走到籠子旁,兩人伸手搭住鐵條合力將籠子抬起扶正。
籠子一扶好後,張鐵還來不及將手指從鐵條上拿開,就別一對尖牙狠狠的咬住,傾刻間他痛的整個人腳軟在地上哀嚎,下一秒他的手指被硬生生的給咬斷,鮮血流了滿地。
還來不及幫手的張老婆子驚恐的看著自己的老伴的脖子被一把扯住,那頭怪物手上的針刺全扎進了張鐵的臉和頸上的皮,痛的他整張臉都皺在一起,衣服上沾滿了紅色的血漬。
待張老婆子回過神來,她失聲的大叫:「快將張鐵放開,妳這頭怪物竟然恩將仇報。」她又哭又叫的卻不敢上前去救自己的丈夫。
張鐵的臉上明顯的感到一股熱意襲來,脖子和下巴傳來的疼痛令他忍不住低聲求饒。
「求求妳,放了我,我保証不會再把妳關在籠子裡了。」他感覺自己的背部也被針扎的生疼,恐怕血也流了一地了吧!
她張大雙眼瞪著張老婆子,用另一隻手扯了扯鐵籠子。
張老婆子立刻意會她的意思,連忙拿下掛在牆上的鑰匙,湊近籠子的鎖匙孔,將籠子的門給打開。
鐵門一開,張老婆子便被一股強勁的力量給撞倒在地上,待她看清楚後,就見一排尖利的白牙狠狠的咬上自己的臉,她痛的伸手要推開那張臉,手掌反倒被針刺了一手,而臉上也活生生的被咬下一大塊肉,鮮血直噴。
張鐵看著自己的老伴被如此恐怖對待,想救她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重傷的他開始因為失血過多而感到體力不支,甚至眼前一片模糊,很快地他便失去了意識。
無暇去管張鐵的情況,張老婆子摀著臉,驚恐的看著那行動迅速的怪物吃著剛才咬下的肉,她能感覺自己的掌心下那裡少了一大塊肉,溼潤又熱熱的血沾了她滿臉滿手。
吃下最後一口肉,她發現自己還想吃更多的肉,她轉頭雙眼閃著綠光的看著張老婆子,發出興奮的低吼聲,一躍而上,活生生扯下了還溫熱的手臂,紅霧噴了一屋子的牆。
張老婆子痛的整個人暈死過去,眼裡最後一個畫面則是一頭全身長滿針剌的怪物,正嗞嗞有味的啃著自己被扯斷而手指還在動的手臂。
☆
「你們叫大富找我來幫忙,想必是關於你家小兒子酷可的事吧?」王大富的妹妹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夫婦說著。
鐘母點了點頭,聲淚俱下的說出自己昨晚的夢境,鐘父在她說完後,也接續說出自己做的怪夢,憔悴的兩個人,臉上都掛著憂心。
「我懂了,你們可能還不知道有誰跟著你們來吧?」王大富的妹妹指了指門外。
鐘氏夫婦吃驚的往門外望去,那裡空盪盪的一片,除了擱在門邊的盆栽外,壓根沒有什麼人在那兒。
「您是不是看錯了,今天就咱們倆來找您幫忙而已。」鐘父解釋道。
王大富的妹妹笑了笑,「他已經走了。」
鐘氏夫婦異口同聲問道:「誰走了?」看來王大富所言不假,他妹妹的確有通靈的體質,要不是自已的妹子正在國外修行,他也不需要來找王大富的妹妹幫忙。
她仍然笑著,「你兒子啊!他一路跟著你們過來,門上貼著門神他進不得,只好在外面等,他還告訴我他現在人在哪裡,一會兒我們上路,我帶你們過去。」
未等他們開口,她便走進房內揹了個小小布袋,然後便往門外走。
鐘氏夫婦連疑惑也來不及,就急忙的跟在她身後走,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他們馬上就會知道兒子“現在”究竟在哪兒了。
一路上,他們三人並未交談,坐上公交車後,回到了梨子村,鐘父想她對這裡的路不熟便要開口詢問,卻被她伸手制止,然後她便像走自己家裡似的,極熟門路,彷彿她就住在這個村子。
「別跟丟了。」她淡淡的丟下一句話。
滿腹疑問的他們硬是吞下到口的話,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就怕一個失神便跟丟了。
他們愈走愈偏僻,這是梨子村的邊界處,再過去的話就是另一個村落了,鐘父從來沒來過這裡,他一向都在村子裡走動,鮮少來到這處偏僻的地方,此地人煙稀少不說,聽說傍晚過後時常會發出類似野獸的咆哮聲。
拐了個彎,一間破舊的老屋子映入他們的眼簾,屋外有顆乾枯的松樹,葉子幾乎都掉光了,樹皮也剝落在地,整顆樹光禿禿的,配上旁邊那間破損嚴重的屋子,竟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到了。」王大富的妹妹低聲的說著,手指壓在唇上,示意他們小聲說話。
他們連忙點了點頭,慢慢的走近那棟屋子,停在樹上的鳥突然拍動雙翅飛走,害他們兩人心跳漏一拍,腳步一頓才又繼續往前走。
王大富的妹妹靜靜的跟在他們身後,才靠近門口,便聞到一股極臭的血腥味,她抬眼探看屋裡的情況,不看還好,這一看眼前的景像便刻入她的腦海中。
不只是她嚇傻了,就連鐘氏夫婦也驚恐的看著屋裡的慘樣,一時之間,腳像被地面吸住似的無法動彈。
屋裡的牆被鮮血噴的整片通紅,點點紅意灑了到處都是,地上躺著二個人,鐘父認出那個男人叫張鐵,他的下巴和頸上全是一個個洞孔,臉色慘白,兩眼死死的瞪大,表情就像見到可怕的東西一樣驚恐,看上去很駭人。
躺在地上的婦人是張鐵的妻子,她雙眼緊閉,臉上無一絲血色,恐怕已死了一段時間,最恐怖的是她整條右臂竟被扯掉,離她不遠處的地上被丟了一截白骨,連肉屑也沒半塊,看來是被某種東西給吃掉了。
「我們趕快離開這裡,要不然那個殺死他們的東西看到我們就完了。」鐘父拉著鐘母便要往外衝,完全忘了今日來此的目的。
王大富的妹妹用力的拉住他的手,「你忘了今天我們是來帶你兒子回去的嗎?」
她的一句話令他們恍然大悟,沒錯,他們是來找兒子酷可的,人沒找到,他們差點就這麼回去了。
看著這對夫婦,她忍不住搖了搖頭,目光掃過地上那白骨時,她清楚的看到了一個少年正比著那根白骨又指了指自己的手,她立刻明白少年的意思。
她伸手指著地上的白骨,「那是妳兒子的手骨,快撿起來。」
鐘氏夫婦吃驚的看著地上的白骨,然後踉蹌的走到那裡,抖著手將那白森森的手骨給拾起,然後抱在懷中。
眼前的一幕著實令人感傷,不過王大富的妹妹可沒忘記最重要的任務,必須快點找到酷可的屍體才行,她上前扯了扯他們二人的手,三人便往外走,小心翼翼的走到側邊的屋子,前腳才踏進去,便聞到了噁心的屍臭味,胃液一陣翻湧,嗆得他們都快吐出來,只覺喉嚨處有股酸酸的味道。
突然間他們愣愣的瞪著前方,除了恐懼,他們幾乎沒任何想法。
擱在角落的大黑甕上有隻怪物正趴在那裡,頭探進甕裡,發出啃咬的聲音,屋裡雖暗,但那怪物身上的異樣針刺物卻是那麼明顯,甚至隨著啃咬的動作而緩緩的上下動,除了那頭糾結的長髮外,它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大型的刺猬怪物。
此時那名近乎透明的少年又出現了,他站在甕的旁邊,蹲在地上,臉上盡是痛苦的神色,然後他的眼睛不見了,接著連臉頰上的肉也消失一大塊,大腿也硬生生被扯掉。
看到這裡,王大富的妹妹頓時明白到那怪物吃著甕裡的東西,就是鐘酷可。
「現在可不是害怕的時候,我們必須想辦法讓那頭怪物離開那個甕,酷可就在裡頭。」她低聲的交代著,雙眼緊盯著那頭長滿刺的怪物,深怕被它發現。
她小心的從斜揹的布袋中拿出一件網子,這原本是有其他用途的,看來現在也只能拿來抓住它了。
她又拿出一瓶東西倒在網子上,然後又拿出一大塊黑布遞給鐘父,然後便示意鐘母拿著網子的另一邊,慢慢的靠近那頭正低頭猛吃的怪物。
待走到它身後時,王大富的妹妹大喝一聲。
「就是現在。」手上的網子一灑便落在怪物身上,它還來不及掙扎就被一塊巨大的黑布給蓋住。
它激動的亂吼亂叫,使力的想甩開身上的束縳,不料這件網子卻愈縮愈緊,將它整個人都綁住,黑布讓它想起了待在籠子裡的日子,它奮力的扭動,卻無法掙開身上的網子和黑布。
王大富的妹妹又從袋中拿出一條新的繩索,三人合力將它綑綁後,使勁的拖到屋外,打算用正午火辣辣的烈日將它活活曬死。
好不容易將它拖到外頭的泥土地,一個不留神,鐘母的手指被它扭動時給刺了個小洞,疼了一下後便沒什麼感覺。
將怪物處理完後,他們又回到了充滿屍臭味的廚房,忍住欲嘔的衝動,鐘氏夫婦將甕裡支離破碎的屍體殘塊裝進一個塑膠帶,確定再無其他落下的骨頭和肉後,他們便走到外頭。
鐘母心疼的看著帶子裡兒子的碎骨肉塊,忍不住和鐘父相擁痛哭失聲,幸好他們將兒子給找回來了,這次他們決定將他火葬進塔,也算是給他一個真正的安身之處。
王大富的妹妹致電給警察讓他們來處理地上那頭還在咆叫的怪物,事情也算有個完結了。
☆
幾日後的某個夜晚,一陣低低的嗚叫聲自鐘宅傳出。
「肉……吃肉……」
一頭長滿針刺的怪物正在籠子裡,不時的拍打著鐵條,銅鈴大的雙眼流露著赤裸裸的欲望。
一名中年男子走到籠子前方,將手中的盤子湊近籠子,輕聲的說著。
「肉來了,妳慢慢吃,別噎著了。」
飛快的拿起盤子裡的肉,那怪物便大吃起來,嘴裡還不時的發出興奮的低語。
「肉……好吃……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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