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玉劍（改） - 第三回　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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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寧王國脊柱央山之脈，連著五峰，白石、丹大、三叉、奇萊、向陽各自成教成派，每年輪流於各山舉行集會，彼此交流武藝，討論與官府的應對，今年正巧輪至向陽山，如此更顯得奇振賢毀寺、突襲、鳩占鵲巢一路行為，似乎早有預謀。 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IypmZd46J

　　向陽派掌門喪事未歇，亦智又自盡而亡，向陽眾弟子經過一連串的打擊，哭也哭乏了，身體的毒氣漸消，仍是不敢輕舉妄動，處處提防著奇振賢及其萊山派眾人。 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BUBghoOOd

　　奇振賢毫無避諱的遊走於向陽寺各苑之間，安排了數位眼線，還一直向無云詢問向陽派的事務。 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PYqWfZbja

　　「妳說心經秘解遭竊？」奇振賢懷疑道。 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lWqfAZmPm

　　「是的，素聞心經表為般若劍法，實有深意，但從未聽言有人參透，直到亦空師叔言道。」無云戰戰競競道。 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6F4AMWE5

　　「妳亦空師叔曾言掌門已參透心經是嗎？」奇振賢問道。

　　「師叔是這麼說的，但因為一把火，現如今她已下落不明。」無云略諷道。

　　奇振賢蹙眉回道：「所以是我的錯？貴派私藏經典已違央山之約，消息若傳入東都，我等便成欽犯，汝等竟不知事情的嚴重性？」

　　東寧王國之首承天府，立於沿海邊，使得原來在沿海生活的明朝遺民只得遷區，海貿成為政府專責，最後遺民散居平地與山間，和當地紅毛、東番爭地、攻伐或是合作，奠定自己的一方勢力，但承天府甚是關切，藉各種名目清肅整頓，因此一路人退無可退移居山地潛居修練，而後形成各教各派，在央山匯聚成一脈武力，然而下山之時皆是僧尼或傳士模樣，不輕易顯露實力。

　　無云內心憤恨，但不敢應聲，再聽奇振賢悠悠道：「明日將決定向陽未來的發展，並選出新的掌門，結果與否不是我一人能決定的，但也不必過度憂心，我必定替向陽爭取利益，也希望各位小師父都夠明白光之所至、風之所向。」

　　無云在這幾天負責幫奇振賢傳令，一直聽著他有意無意的諷刺與炫耀，讓她非常不舒服，因此又將悶氣發洩在師妹上，無繾、無絆因此跟她大打出手。

　　「夠了吧，妳們整天爭鬧不休，向陽不滅我等就先倒了，後日就是盟會，向陽未來取於此刻，居然還有心思胡鬧，師父掌門在天之靈能夠安穩嗎？」無塵激動道。

　　無塵所言有理，三人停手面面相覷，她走近無云道：「妳跟我來。」

　　無云跟著無塵到了主寺殘垣旁的空處，無塵左右探視著，直到一綠袍人繞至他苑入門，這才鬆了口氣。

　　「多年師父和奇教主一直私下互通有無，刻意隱瞞，而如今這局面，妳可發覺事有蹊蹺？」

　　「師姊的意思是？懷疑師父嗎？」無云驚怒道，她其實也有同感，師父常奔波於各山間，路途之遙，一待就是十天半個月，她和無塵跟過幾次，卻未曾去過萊山，那裡通常是亦智獨往，她們覺得奇怪也不敢多問，想隨著去也總被拒絕。

　　「我對這一切感到疑惑，只怕師父一直被利用。」無塵解釋道。

　　無云暗笑，認為無塵想的終究是淺了些，她冷冷道：「人都走了，說這些又有何用，師姊日後接任掌門，不如好好思考如何重振門風吧！」

　　「無云妳⋯⋯」和無云相談，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無塵無奈喊叫道。

　　後日一早，良辰吉時，央山三教二派將聚向陽寺，雖然主寺遭焚，黑垣殘歿，但正院前方的習武空地，經由佈置陳設，圍出一圈武場，三旁設位，分別是由左至右，而主位與主寺同一方向。

　　白石教最先來到，教主白岳走在前頭，白髮白鬚，隨風搖曳，似有仙氣環繞，身後子弟約莫二十來人，皆著素白長袍，非為向陽之喪，而是此教原本的裝扮，奇振賢早已坐定主位，見白影驟至，他徐徐起身，雖然人在向陽，而非萊山，卻儼然當家之貌，一一接見問好。

　　過沒多久，又一群人身著暗紅衣袍，進入會場，止步之後，前排十多人散去，有人從中而出，他的衣飾華麗，甚是顯眼，步伐有力，一踏一進充滿氣勢，斜眼睥睨著那叢白中之綠，奇振賢瞬間感受涼意，立馬回頭，充笑道：「原來是丹大派洪桂生洪掌門，多日不見，貴派近來可安否？」

　　「本派託萊山顏教主之福，近來安平，看來轉禍至向陽了。」洪桂生淡淡道。

　　央山三教之中，萊山教為首，擴及二派，仍是最俱勢力，顏若望的地位最高，但在奇振賢接任教主後，除了要憂心被搶走三教之首，統合教內勢力也是一大難題，因此他挑起與向陽派的舊怨，讓全教炮口一致對外，建立共同目標，操縱教徒意識，原以為如此即可，不料某日有一不速之客，他帶來向陽山的消息，向奇振賢提出收服向陽派的計劃，人的慾望是個無底洞，奇振賢擔心無法鞏固教主之位，比不上前任教主，難以服眾，若是將向陽扶為第四教，其功之顯，足見威望，他起初半信半疑，最後仍是帶了幾十位弟子出發，趕在月圓之日到達向陽山，一來便見熊熊烈火，而這把火為他燒出了一條康莊大道。

　　「尹伯玉怎麼還沒到？」洪桂生不耐道。

　　白岳瞧望方才端上的青茶，映著自己白眉下的一抹憂鬱，淡淡道：「尹教主衷於山水，也許路上耽擱。」

　　當前三教二派之中，最年長、最有地位的便是白岳，但他行事低調，一直以來潛心修練，也不喜爭，才讓有野心的顏若望在央山呼風喚雨，然而如今，事情變得不一樣了。

　　教派不齊，無法議事，洪桂生失去耐性，不停嚷嚷，讓奇振賢很是煩燥，直到熟悉的灰色人影出現，才興奮道：「這不是來了嗎？」語畢，笑眼望了洪桂生。

　　洪桂生嗤之以鼻，露出眼白，再度表現他的耐心極限。

　　三叉教成立最末，教主尹伯玉，輩分最小，年紀最輕，如今姍姍來遲，自然惹得前輩們不快。

　　唇紅齒白，膚如白玉，貌若女子，加上身形削瘦，實在看不出此人藏有武藝，卻似病弱，他柔聲道：「對不住各位教主掌門，晚輩尹伯玉來遲了。」

　　三派二教到齊，集會終於要開始，奇振賢奈不住情緒，略過與各教派的寒暄客套，直接道：「各位師叔伯師兄弟，想必都得知向陽派欲投靠朝廷，背叛央山之約。」

　　「奇教主話說的重，是否有真憑實據？誰不知萊山、向陽二方積怨已久，你若藉此剷除異己，也不無可能。」洪桂生酸言道，除了白岳、已逝的顏若望，在這央山是最有地位的便是他，如今卻被奇振賢捷足賢登，自是不滿。

　　「向陽大弟子亦空畏罪潛逃，二弟子亦智自殺，經典不翼而飛，事情已然明朗。」事情已死無對証，奇振賢道來，不卑不亢。

　　「倘若經典已落你手呢？奇教主必須讓人信服。」尹伯玉品嚐桌上的青茶，看起來津津有味，又不忘提出質疑，語氣輕鬆自然，卻是字字重擊。

　　「我已下令派人追殺亦空，也希望各教派相助，如有私心，我也無能為力。」奇振賢閃避問題，只想盡快結束。

　　話說到這地步，眾人也不好繼續窮追猛打，尹伯玉身為晚輩，首先解圍道：「三叉教願全力配合。」

　　「你急什麼？白石教主都還沒發話！」洪桂聲指責道。

　　白岳舉起木杖，將桌上瓷杯推得老遠，早已風涼的青茶，一滴未溢，他淡淡道：「向陽當務之急便是選出新的掌門，而不是討伐叛徒。」

　　「關於這個，晚輩已有打算。」奇振賢回道。

　　然而洪桂生卻不屑道：「新掌門必須依循向陽傳統而立，奇教主莫非要伸手入內？」

　　「話不能那麼說，晚輩在向陽這期間一直為此事打算，也對派務及師徒關係作了了解，認為由亦智直系弟子無塵出任最為合適。」奇振賢先作解釋，再喚道：「無塵，妳出來吧！」

　　無塵同幾位輩分較高的向陽弟子站在萊山教主位右側，和三叉教並行，由於沒有地位，只能默不作聲靜待一旁，突然被喚道，著實嚇著了她。

　　「向陽派無塵見過各位掌門教主。」她緩緩走出，恭敬道。

　　「奇教主，這是選掌門可不是選美人啊，你雖然晚我幾歲，相較於這位小姑娘，也是臨老入花叢啊！」洪桂生揶揄道。

　　而無塵一聽，羞憤的低下頭。

　　「小姑娘，洪掌門說笑而已，無須在意，不如展現你的真才實學，讓大家知道你有接任掌門的資格。」尹伯玉一派輕鬆道。

　　「尹教主，無塵並未上心，無塵認為無論武藝才學，血統與宗派才是向陽派的支柱，不可偏廢，如此才能得到眾弟子的認同，先掌門明偕師祖為向陽大乘，因此接任掌門的人必須是大乘出身才行。」無塵推托道。

　　奇振賢意外無塵的不配合，嚴肅駁道：「照你這說法，亦智也擔任過掌門，怎說於理不合。」

　　「師父位未經大典，不合派規。」無塵心虛道，內心充滿了愧疚。

　　「明偕倒是教出一位好徒孫，我也認為，掌門須由大乘一系傳承。」白岳肯定道。

　　「你怎能背叛師父！」此時，無云突然插話道。

　　「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居然如此無禮！」奇振賢怒道。

　　「我認為掌門武藝有其重要性，既然派內有人不從，應當比劃比劃，讓人心服口服。」尹伯玉這時提議道。

　　洪桂生接道：「這主意不錯，不如讓各教派同輩出來比武。」

　　因此，洪桂生派出他的得意門生朱璿，此人善耍雙刀，盡得洪桂生之真傳，他走向前方武場，雙手抱拳，寬而方的臉型顯示出他的剛烈氣質，腰間的雙刀微閃著，流露出肅殺之氣。

　　「對方是個小姑娘，記得點到為止。」洪桂生一旁提醒道。

　　無塵握住劍把，神情緊張，雖說早有實戰經驗，但從未與雙刀武器交手的她，害怕自己的出劍速度與臨場反應不及，加上對方氣勢震懾全場，朱睿的眼神狠盯著獵物般的她。

　　「姑娘，得罪了。」話一說完，朱睿雙手握柄，倏即向上一甩，雙刀正握，此時的無塵劍還未抽全，已見刀光閃影，她下意識地彎身，躲過他的橫劈，卻又見另一把刀由下至上，迎面而來，她只能趴伏於地，再閃重擊，而後她翻過身，滾出他的攻擊範圍，揚起她的長劍，側翻起身，劃出一道美麗的弧形，長劍揮來輕鬆，她左抵右擋，劍沿一個巧勁，亂了朱睿的攻擊方向。

　　「這就是般若劍法？」尹伯玉彷彿在欣賞畫作般，自然嘆道。他轉過頭，對著鵝黃袍的少女們笑道：「如詩如畫，美不勝收。」

　　朱睿的力量被挑散，重心傾於右方，差點穩不住腳，仍是及時煞住，運用得天獨厚的力量優勢，再匯聚內力，雙刀左右斜劈，並躍起三呎之高，無塵抬頭一望，驚覺不妙，她舉劍於頂，想讓朱睿落地遭阻，不料攻擊未至，刀氣已出，無塵劍招無隙，但內力不及，硬生被擊倒，力量遭到壓制，抖了手，長劍滑落，人也癱軟，眼見實刀將落，她緊閉雙眼。

　　料想中的痛楚沒有出現，無塵平躺於地，微微睜開雙眼，看見斜前方的白影，昂然而立，他左手握著未出竅的長劍，便擋住了看似千斤之重的兩把雙刀。

　　「朱睿大俠技高一籌，向陽派的小師妹看來是望塵莫及。」少年淡笑道，他濃眉大眼，他一襲白色長袍，高瘦的身影撐著長長的衣袖，輕輕搖晃，沖淡了朱睿至頂而下的攻擊，化成一縷清風。

　　奇振賢這時緩頰道：「白石山英雄出少年，白教主名師出高徒。」

「小徒無禮，望各位見諒。」白岳淡淡道。

　　尹伯玉不嫌混亂，反而道：「不如接下來就看兩位高徒比劃一番。」

　　「尹教主，恕小徒無禮，此次比武，意在端看無塵之藝，若非得師傅允許，小不敢節外生枝。」蘇雲飛謹慎道。

　　洪桂生不屑道：「上行下效，年輕人識得大體，不像某些人，處於上位，早已忘了尊重二字。」

　　「洪掌門說的是，但武林盟會，自然是藝高者受敬重。」尹伯玉反駁道。

　　「事已至此，雲飛也無須與無塵比武，看了般若劍法確實精妙，以柔克剛，以靜制動，但似乎還缺了什麼？可惜向陽已斷傳。」白岳嘆道。

　　「小徒有一提議。」無塵插道。

　　奇振賢聞言皺眉，憂心無塵的不受控制，而白岳卻率先應道：「奇教主會替妳作主，儘管道來便是。」

　　白岳主動提及奇振賢，洪桂生大驚，尹伯玉則是若有所思貌。

　　「無塵以為，小乘之中，無云比我更適合接替掌門，我雖身為向陽大弟子，但師父多次行途於外，無云次次相隨，我總是留守於寺，她比我看得多，懂得多，而且善於觀察，實戰經驗也較為豐富。」她分析道。

　　無云覺得疑惑，傻愣望著無塵，直到無塵向她揮了揮手，才回神過來。

　　奇振賢也覺得意外，但這樣的發展對他而言並無壞處，雖然早已掌控向陽小乘一系，但比起無塵，無云倒是易於捉摸並利用。

　　「那妳們倆比劃看看。」尹伯玉彷如觀看戲曲般不停鼓吹，而奇振賢準備的高山青茶他也最為捧場，續了好幾杯。

　　無塵主動求戰，讓無云甚感意外，即使無塵說的有理，她見聞廣，懂的劍法多，但在功力的本質上，依舊不敵無塵。

　　無云輕握劍柄，往場地沿邊走著，等待無塵率先出擊，而無塵遲遲未動作，卻是閉目，彷彿在思慮著什麼。

　　突然，無塵往後一躍，拔劍現出無云既熟悉卻又陌生的招式。

　　這是亦智常練的劍法，是般若其中一式，無塵以意宗之法將招串聯，加快出手，再於空檔之中，加上幾招，從無盡帶走的經書中，所見到的招式。

　　但無云從未見過此種變化，內心疑道：「這不知名的招式究竟是？」

　　正在思考的當下，劍尖迎向而來，她立即轉回頭，腦海中閃過一段武打場景，那是亦智曾在白石山作客，與其弟子交手，亦智改了般若劍法原有的律動，反而注入更多劍擊的力道，佈滿左右的攻擊範圍。

　　「這樣一來便毫無間隙，原有的招式也因加速而看不清。」無云考量道。

　　她擋了幾次進攻，將要無路可退時，腦子中的亦智動作不一樣了，出招漸緩，像是刻意放慢似的。

　　「就是這裡！」無云看出了盲點，無塵新攻勢未啟，她已一劍穿過無塵的左肩頭。

　　「原來妳也看過那劍譜。」無塵先斜望自己的傷口，淡淡笑道。

　　「什麼劍譜？」無云不明所以，早已反射性的抽出長劍。

　　「無塵姑娘！」距離最近的蘇雲飛跳入場內，扶住將要落地的她。

　　「無云師妹使招狠毒，略偏寸尺，足以致命。」蘇雲飛正色道。

　　「師姊，我不是有意的。」無云這才驚道。

　　「妳叫無云是嗎？妳的破招時機神準的令人生疑，像是早有所料。這是亦智的真傳？還是藏有私學？」尹伯玉手托著腮，饒富意味探問道。

　　「這是師父身教，絕非私學。」無云嚴正聲明。

　　「既然如此，掌門就交予無云，別再造成向陽派內嫌隙了。」白岳立馬下了結論。

　　雖然帶著各種懷疑，但在白岳的一句話下確立新掌門，奇振賢的威信受到打擊，等同於萊山教已然在白石教之下了。

　　無塵被送入房內治療，正在靜躺休息，蘇雲飛帶著白岳所給的藥，無牽帶著他入內，並喚了無塵幾聲，但得不到回應。

　　無牽撥開床簾，驚道：「師姊妳！」

　　蘇雲飛聽見她的驚訝，不加思索衝上前去，只見無塵臉色發青，呼吸急促。

　　「將她扶起，我來為她運功療毒。」蘇雲飛令道。

　　「師姊怎會中毒？」無牽邊扶起無塵邊道。

　　蘇雲飛雙掌撫於無塵後背，運氣集聚，匯於雙掌，約莫一刻，無塵馬上感到一股暖意而醒，並轉頭道：「多謝蘇大俠。」

　　「三教二派雖各為其主，但同在央山，並共禦朝廷，可為一體，我視妳如師妹一般，這點小事何足掛齒。」蘇雲飛客氣回答，隨即又疑道：「掌門已確定由無云接任，這樣好嗎？」

　　「不瞞蘇大俠，這正合我意。」無塵如此道。

　　蘇雲飛覺得疑惑，再細問道：「姑娘此言，像是有其他打算？」

　　「我欲離開向陽，尋找亦空師叔。」無塵看向門外，堅定回道。

　　無塵水靈的眼眸閃動著，蘇飛看的出神，沉默幾秒後，才接道：「對了，奇教主欲派人追殺令，我師父覺得不妥，因此也派我還有本教幾位師兄師弟去尋找亦空師叔，無塵姑娘若要離開向陽，不如與我教一同上路，也好有個照應。」

　　對於蘇雲飛的提議，無塵思考一會兒，想著等待她的無盡，必然是要下山的，而比起奇振賢，德高望重的白岳較令人信服。

　　最後，無塵躬禮道：「麻煩師蘇大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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