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利略> - 05--雨愛

<伽利略>

湯川學x內海薰

05--雨愛

※

哪，薰

一直以為自私的是忘記的妳

直到下雨的這天我才發現

最自私的人其實是我

如果妳能少留一滴淚

我想我情願用我的血去交換

不要哭了

※

你不愛她了嗎？湯川？

轟隆！天空又打起了震天響雷，也打在他的心上。

他看著車窗外的傾盆大雨，不停打在玻璃上。

妳會怕打雷？身為刑警這麼女性化的小恐懼似乎不是這麼適合妳哈哈哈

湯川老師，怕小孩這一點倒是很適合你

我是討厭不是怕

哼

這是第一次跟薰一起度過的雨天的情景。

怎麼會忘記？

我不愛妳了，內海薰。

這句話光是在腦內編碼出一字字都讓他感到疼痛，光是想都快讓他喘不過氣。

他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曾經牽過內海抱過內海的手。

緩緩地，湯川將手套拿掉，這個自從內海昏迷後就不曾拿下的手套。

「湯川？」

一旁駕駛的草薙擔心地叫著他，從在鄉村時下起雨開始他只說了一句：回去吧。

接著幾小時就不說話也不曾動過，彷彿沒生命地看著外頭的天空。

他沒看漏，當湯川說回去吧轉身之際，他看見了他的淚水。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殘忍。

「湯川你還好吧……？」隨著他脫下手套的動作，草薙跟著他的視線看向他的手，聲音嘎然停止。

多道深淺不ㄧ的割痕在湯川的手腕。

「我還好。」湯川撫著他的手腕，隨著一道道的割痕他的皮膚也烙下了凹凸的醜陋疤痕。

「湯川……」他說不出話，一陣痛楚湧上草薙的眼。

他不曉得。

因為湯川一直都戴著手套，他從來沒有發現過他居然做過這麼多次的傻事，以為是為了不想斷了跟內海的最後連繫才戴的，結果是為了遮住自殺的刀疤嗎？

幾回？ 10次還20次？

剛剛一撇的手腕，他確定至少有10道以上的疤……

「為什麼？」他乾澀的問著，將視線轉回前方，他沒辦法繼續看下去。

「放心，這種深度死不了，我計算過了。」

「我只是有點累，真的，只是累了而已。」他忽然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而已。

割下第一刀的時候，很痛，然後他笑了。

我還活著，還能繼續愛內海薰，不要緊的。他壓著傷口不斷湧出的血感到安心。

他不是為了尋死，而是為了能繼續愛下去才這麼做。

「我休息一下。」湯川說著闔上眼，然後沈靜地像是死去一般。

在路牌顯示進入東京時沉默很久的草薙緩緩開口：

「……湯川，對不起。」

※

公園裡

人群一哄而散，本來掉落在外頭的蜂蜜蛋糕被踩的碎碎的。

然後大雨接著沖刷掉路上的痕跡。

公園裡，一隻小狗也碎碎的。

ㄧ個女人因為想起一切，終於也碎裂。

在這接近深夜的時分，沒有人靠近。

即使有人聽聞前一陣子的叫囂打罵聲，但沒有報警沒有關心沒人敢靠近。

只剩下大雨努力的想沖刷掉一切血跡。

※

「我直接載你回家吧？」草薙問著。

雨下這麼大，依湯川的精神狀況他不放心他自己回去。

一旁的湯川閉著眼，但是他知道他根本沒睡，即便睡著了湯川也無法再熟睡。

他緩緩睜開眼看向草薙。

「……我知道了，先去內海家看看再載你回去吧。」

薰永遠都擺在湯川學這個人之前，他怎麼會遺漏這點？

草薙的手機忽然響起，在這接近午夜打來的電話讓他直覺不對勁，戴起耳機：「城之內？怎麼了？什麼……？什麼時候？已經派人找了嗎？好，好……我知道。」

草薙握緊方向盤，腳一踩加快速度，艱澀地開口：「薰不見了。」

湯川沒有動。

「城之內說晚上打電話給薰一直沒接，她不放心開車去她家……也沒人在，同事說她今天早就下班了，現在已經派人在找了。」

湯川面無表情，拿起草薙手機回撥給城之內詢問情形，之後又打了內海的電話果然還是無人接聽。

消失了。

因為他的錯，所以上天連薰也要從他身邊收回去了嗎？

草薙看著時間，從薰下班到現在已經過了6個多小時。

「草薙……沿著薰下班的路線去找，我告訴你怎麼走。」

盯著湯川冷然的臉，草薙答應之後，也只有打給警局同事叫他們巡邏多注意，如果可以加派人手就全派去找。

因為湯川不停在發抖。

※

「還是沒消息嗎？」警局前，草薙問著回報的同仁，但得到的答案卻都是搖頭。

內海下班的路線他們已經來回找了5次，之後每隔半小時就要同事回報，已經又過了2小時。

「麻煩大家繼續找，拜託了！」

草薙看著那個隻身站在警局門口的身影，忽然緩緩邁開腳步踏入雨中。

他並沒有阻止。

抬頭看著已經下了大半夜雨的天空，草薙向上蒼祈求著。這一次如果內海再出事，他幾乎能預見湯川的崩潰。

而在看過湯川手腕的疤後，他再也無法說服自己去阻止湯川尋死。

預想湯川割腕時的心情……他發現自己找不到理由去擋。

必須做好，失去兩個人的心理準備嗎……

※

湯川沿著她下班相反方向走去，如果正常路線找不到，依薰的個性肯定是有什麼事讓她走另一條路。

今天下午下雨的時間……正好是薰離開警局之後一陣子，下雨前的天空異常的絢爛，紅澄澄的讓他不安。

薰也是吧。

因為那樣紅澄的夕陽以及詭譎的雲層……讓他不經意回想起那天的慘景，血淋淋的地板牆壁，哀號尖叫跟凶手的詭笑聲。

湯川停在交叉口，大雨打在他身上，湯川卻凝視著不遠處打烊仍亮著的招牌，在認出上頭的字後毫不猶豫的轉進那條路。

心情不好就要吃甜食是當女人的權利。

哪裡有寫？

墨西哥聲明。

裡面根本沒寫，但是從此之後他知道薰心情不好就會去吃甜點。

他停在蛋糕店門口，彷彿看見8小時前的內海買完蛋糕後笑嘻嘻走出來，然後往前走。

湯川跟了上去，雖然半夜的路上沒有半個人，他卻笑著看著前面小跳步的幻影。

來吧，帶他去找薰吧。

他不會再放棄了，只要這次將薰平安送回他身邊，他不會再奢求什麼。

就算薰的記憶不恢復，他的心又會多痛苦，他都可以不要顧，愛情家庭人生夢想自尊……都拿走吧。

不要讓他看不見她……拜託。

不要讓她消失……拜託。

湯川握緊抖個不停的手，終於，在ㄧ個小公園前看見了一盒被壓碎的蛋糕。

他慢慢轉頭，看見了公園裡被大雨遮蔽的很模糊的身影。

※

「……薰。」湯川很慢很小心的靠近。

用著輕到彷彿是怕她會消失一般的語氣，濛濛的雨幕中，內海一個人跌坐在地上。

紊亂溼透的髮貼在頰邊，髒掉的襯衫也被雨水打濕而黏在身上，感覺就像是跟人打了一架的狼狽。

他小心地蹲在她面前，撫著她甚至有擦傷血塊的臉，而內海一臉無神空洞的大眼完全沒有靈魂。

「薰，沒事了，沒事了……」湯川脫下外套披在她頭上。

她還是不動不語，這畫面逼得湯川開始哽咽。

「薰……不要這樣，我幫妳……」湯川伸手擦去她臉上的血，慢慢地將她懷中的小東西移走……

一隻肚破腸流血跡斑斑的小狗。

被薰用外套包裹著，冰冷的早已沒有生命，血還是滲了出來，沾了內海全身紅跡遍遍。

湯川在一旁的樹下挖了個小洞將狗狗埋好，回頭卻看見不動像個娃娃的內海無神的大眼開始流出淚。

「薰，薰！沒事了唷，我們回去好不好？嗯？」

內海乾啞的呼喊卻讓湯川鼻頭一酸。

「媽……」

「媽、爸……！」內海像個害怕的孩子一樣坐在雨中嘶啞著嗓子叫著，湯川知道她想起了父母的慘況。

「爸爸、媽……」

「薰，薰，沒關係！沒關係，我在這裡，不怕。」湯川緊抱住內海，但是懷中的人兒不知道已經在這待多久，胸前傳來的冰冷讓他驚顫，更不捨地加重力道。

怎麼會？怎麼會讓薰遇到這麼殘忍的事？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啊！

湯川全身一震，忽然懂了。

是他害的。

「媽媽、媽……爸爸……」內海即使啞掉也不斷喊著。

湯川忍在喉頭的哭腔爆發出來，痛苦地將臉埋進內海的頸間，低低壓抑地哭了起來︰「薰……！」　

替她哭，也替自己哭。

頸上持續的熱度跟傳入耳邊的哭聲讓內海稍微回過神，空洞的大眼湧上痛楚。

想都不用想，會用這種寵愛的語調喊自己名字的人現在只剩下ㄧ個人了……這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老師……」

「學。」

抱著她的人高大身軀一怔！

幾秒後斷續的哽咽傳來：「嗚……薰……」湯川痛哭失聲，無法再壓抑，完全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情感發洩出來。

「薰、薰！薰！」需要她安慰的渴望回盪在耳邊。

內海沾著血的手緩緩回抱，好燙，她覺得肩膀好燙……老師的眼淚好像要燙傷她的皮膚一樣，一滴一滴將她的心鑽出血，痛得她除了不斷喊叫著他的名字什麼都做不到。

湯川不斷索求著內海的疼惜，以填補他一年多來的痛處委屈。

「老師……對不起……」

大雨不留情持續地下著，將兩人打給更憔悴，唯一恩澤的雨聲蓋著兩人互相舔舐傷口的低鳴哭聲。

※

「睡吧，薰。明天醒來就不難過了，就不會痛苦了。」

「老師，對不起！……對不起……嗚……」內海哭著閉上了眼，選擇了黑暗。

內海的房間裡，湯川珍惜地抱著她哄著她。

湯川知道沒事了，他知道的。

第一聲的抱歉是為了她忘記他而說的，第二聲……則是為了逃避目前無法承受的痛苦要繼續選擇忘記而說的。

但是，湯川不介意。

今天的事情讓他發現了，與其讓薰消失在他的眼中，他寧願選擇由他來承受被忘記的痛。

今天的事，一次就夠了。

他之前居然自私的想過薰應該縱然再怎麼難受也要想起他才對……污穢，他沒想過自己的心是這麼污穢。

為什麼他逃走了？居然是他，先選擇了逃避……

明明根本放不下她的，縱然不被需要了他還是在乞討著般，需求著薰的愛，像個乞丐一般不堪。

但是，像乞丐也不要緊了，薰愛他比他愛薰少也沒關係了，只要她還在眼前好活著，忘記自己也無所謂了。

湯川摸著自己的手腕，凹凹凸凸不平的肌膚，回想起薰剛剛喊他的聲音……

這些痕跡換她一句：學。

值得了。

(待)

*******

值得了

能遇到伽利略這部戲劇寫了這些故事

想想作為一個讀者也是值得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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