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漾】《婚後》第二部‧〈夢〉 - 〈第八幕──第八夜無語〉17

　　抽油煙機的低沉的運作聲隆隆地響著，瓦斯爐上小小的橙黃色燈泡照亮了平底鍋中那兩顆被煎得滋滋作響的荷包蛋。握著鍋鏟輕輕地壓了壓微焦的蛋白邊緣，褚冥漾覺得自己的思考有些跟不上這微妙的跳躍性發展。

　　被留住了腳步，褚冥漾只得認命地接受颯彌亞要烤吐司給自己吃的好意。但在看見對方連烤麵包機都不知該如何操作的模樣之後，褚冥漾實在忍無可忍，便出手將插頭插上放入麵包後壓下了把手。

　　看見褚冥漾比起自己簡直俐落了好幾倍的動作，颯彌亞先是一陣沉默，而後像是要挽回一些面子似地，堅持要親手替兩人各煎一顆蛋。見識過對方對烤麵包機的陌生程度，褚冥漾覺得這似乎不是個好點子。果不其然，在看見對方將一顆蛋幾乎全打在鍋外之後，他還是長嘆口氣接手了颯彌亞的工作。

　　對於颯彌亞的主動，如果是以前的褚冥漾肯定感動都來不及，但現在的他卻對颯彌亞的關心感到不知所措。不歡而散的那一晚，一踏出颯彌亞的書房，褚冥漾就立刻後悔了。為什麼要用那種口氣和對方說話呢？明明隱瞞了一切的人就是自己。如果颯彌亞知道這些背後的真相，他所採取的做法就會不一樣吧？但偏偏這些話他都無法對颯彌亞說出口，因為一切都是……

　　──一切都是為了對方好。

　　……這樣又與擅自替自己決定使用替身的對方有什麼不一樣呢？他怎麼還有資格對颯彌亞抱有不平。

　　罕見的懊惱讓褚冥漾知道自己應該馬上去道歉，但一想起道歉的理由，他又不知該從何解釋起了。對不起，為了你好，所以我才不能說。不能說什麼？如果不把隱瞞的事情據實以告，這樣的道歉有任何意義嗎？

　　如果把那些真相──上神花園裡的事、安地爾的事、當代國王的事、世界法則的事、封印的事、褚冥漾自己，與颯彌亞自己的事……如果把這些通通說出口，颯彌亞會相信嗎？如果他通通相信，也都知道了，那──又會如何發展呢？

　　「褚，要焦了。」颯彌亞的聲音拉回了褚冥漾的思緒，慌張地看向飄出陣陣焦味的鍋中，褚冥漾急忙關上了火，迅速地鏟起兩顆煎蛋，放進了颯彌亞遞過來的餐盤中。

　　「不好意思，剛好在想事情。」將鍋鏟放下，褚冥漾拿起平底鍋放進了洗手槽。

　　「沒關係，不過以後用火的時候還是多注意一點，一不留神的話會很危險。」端著裝有土司與半熟荷包蛋的瓷盤，颯彌亞走到了餐桌邊，不經意地想起了少年曾說過的話：「我現在可以理解為什麼褚冥玥他們會那樣說了。」

　　「什麼？」正洗著手的褚冥漾回頭詫異一愣。

　　「關於你不太小心這件事。」將盤子與餐具擺上桌，颯彌亞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眼前的少年：「我注意到了。」

　　面對這沒來由的話題與久違了的接觸，褚冥漾不知該怎麼接話，只能端起自己的招牌微笑：「就是啊。」

　　眼看褚冥漾又再度露出那在自己眼裡總是透著防禦與拒絕的公式化笑容，颯彌亞眉頭一皺，而後上前了一步。

　　「褚，如果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希望你可以跟我說。」紅色的眸子不閃也不躲，看著少年的目光不再猶豫。

　　「沒有的事，學長。我怎麼敢生你的氣呢？」這個颯彌亞與以往的太不一樣，陌生與熟悉的感覺交雜在一起，讓褚冥漾下意識地以笑容迴避。別開了視線卻依然帶著那副淺笑著的表情，他不知道為什麼此時的颯彌亞會突然說起這些話。

　　「在我面前你不用演戲，我看得出來，你在勉強自己，你並不開心。」將少年的閃躲看在眼裡，颯彌亞又上前了一步，而後捉住那纖細的手腕：「我們兩個都很清楚，在關於計劃的那一場討論之前，彼此之間明明不是這種感覺。」

　　「那是什麼感覺呢，學長？在你看來，那是什麼感覺？」被對方抓著卻沒有反抗，褚冥漾連語氣都是笑著的，但那不肯看向颯彌亞的雙眼中卻沒有絲毫的快樂。像是絕望又像是受傷，那彷彿黯淡了的光采透著這個人心裡的疲憊。

　　褚冥漾一度以為自己和颯彌亞真的可以成為朋友的，他以為自己做得到。他也以為不管對方對自己做出什麼事，自己都不會有任何怨言，原來一切都是自己太天真了。他知道自己是喜歡颯彌亞的，這股悸動騙不了人。除了會因對方的舉動而加速的心跳與紊亂的吐息，還有那份不管正在做什麼，都會不經意地想起他的思念。

　　但當颯彌亞真的對褚冥漾做出沒有考慮對方心情的事情時，褚冥漾卻發現自己根本不如原以為的無動於衷。四年的相處時間累積起一份不說出口也沒關係的情感，卻好像沒有搞清楚這種心情究竟是什麼。原來自己竟然還是會貪心地渴望著颯彌亞將他的意願納入考量，甚至被對方釋出的善意沖昏了頭，以為自己的願望是他的義務。

　　──褚冥漾，你在搞什麼啊。

　　是不是靠得太近了，在衍生出不必要的期望又落空之後，才會如此的難受呢？甚至連最初的立場都被遺忘了，那他接下來該怎麼繼續在這場理應不對彼此抱有不純情感的關係裡走下去。

　　所以，他才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颯彌亞，只能不斷地退回那個不會湧現出不該有的渴望的距離。偏偏颯彌亞卻不斷地逼近，就像現在一樣，一步一步地，讓人無處可逃。

　　到底該怎麼做，才可以在與對方如此接近的關係裡，既無怨無悔地付出，又無欲無求地面對一切呢？

　　「我覺得好像更認識了你一些。」看著不肯面對自己的褚冥漾，颯彌亞沒有退縮。眼前的少年還處在成長中的階段，未脫稚嫩的五官使他看來更加地清秀。比同齡人更纖弱的骨架，讓人不禁有股想護住對方的念頭，以及藏在這之後，想碰觸的渴望。

　　他前進一步，這人就後退一步。將褚冥漾設限在自己與流理臺之間不大的空間裡，颯彌亞低頭看著這身高差帶來的視角。他看見了少年依然執意裝做什麼都沒有的撇過臉，也看見了逐漸紅起的耳根，和那其實早就慌得不得了，連不自覺抬起手要阻擋對方看著自己都沒有自覺的眼神。

　　輕嘆口氣，颯彌亞又握住了褚冥漾的另一隻手腕拉下，讓自己與對方之間沒有任何阻隔。

　　「我想你現在應該是在思考一些我不明白的複雜問題，不過在思考那些之前，我希望你先好好地看著我。相信我，這會有很大的幫助，因為我就是這麼做才解開了我的那些疑惑。」

　　語氣輕柔卻堅定，颯彌亞放開了那雙微微顫抖還發著燙的手腕，伸手捧住褚冥漾的臉龐，用帶著試探與小心翼翼的緩慢動作，將對方的目光轉向自己。在看見那依然閃躲著，卻又時不時忍不住瞄向自己的閃爍目光終於再一次映上自己的容顏時，颯彌亞不禁露出微笑。

　　「你不肯看著我的這段時間，我總是不斷地想起你的事情。懷念那晚看你吃甜點的樣子，也懷念在宮中帶你參觀，與你討論著工作，然後教你寫王宮裡公文格式的時光。以前從來沒有發現，但現在失去過一次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這麼離不開這種感覺。」颯彌亞勾著笑，察覺對方的目光正因自己的話語漸漸地安定，轉向了自己。

　　傾身將額頭貼上褚冥漾的，順帶確認一下他有沒有發燒，颯彌亞看著褚冥漾的眼，輕聲說道：「我們和好好嗎？下一次再有這樣的事情，我向你保證，我一定不會再忽略你的意願。這是你人生中的第一趟旅行，我希望你能玩得開心，也希望我們兩個可以相處愉快。我搞砸了你人生中的第一場求婚，就讓我在蜜月旅行裡好好彌補你。」

　　在這近得過分的距離中無法控制地紅了臉，褚冥漾身子後仰企圖脫離對方箝制，颯彌亞卻順勢湊了上來使兩人的身體更加貼近。

　　「……學長好狡猾。」半晌，褚冥漾擠出了這句話。

　　「嗯？」颯彌亞抬眉。

　　「早餐要涼掉了。」　

　　「你不是吃不太下嗎？我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勉強你比較好。」

　　「……我現在突然好想吃吐司配荷包蛋！真的好想吃！」

　　見褚冥漾為了脫身連這種話都說出口了，颯彌亞失笑搖頭，向後退了一步放過了對方：「吃飽之後整理一下，等等阿斯利安他們就要來載我們去機場了。」

　　「學長我可以只吃半片吐司嗎？」走到餐桌前望著桌上餐盤的褚冥漾問道。

　　「給我全部吃下去，是誰剛剛說想吃的？」

　　「唔……」

　　「你可以選比較小片的。」雙手環胸，颯彌亞展現出了王子的民主。

　　「看起來都一樣大啊。」端著下巴苦思著，褚冥漾皺起了眉。

　　「總之給我好好地吃下去補充體力，今天可是旅行的第一天。」站到對方身旁，颯彌亞揉亂了褚冥漾一頭黑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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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忙著處理開學與場次的事情都沒更新，今天一口氣更了三篇XD

如果能讓大家看見學長的改變就太好了....!

應該....!應該有........!!(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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