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確定褚冥漾的遲疑是因為沒有頭緒,還是在隱瞞著什麼,颯彌亞在心底留了意,而後繼續說道:「既然手頭上還沒有明確的線索和證據,無法做針對對方接下來可能行動的進行防範,那就只好採取懷疑自己人之外的所有人這種方法了。」
「我已經和阿斯利安他們討論過了,我們會放出你接下來將入宮參與政務的消息,並對外公開假的旅行日期與行程規劃。當外界將目光放在那些上頭時,我們再依更早出發的真正行程離開Atlantis,製造出王妃還在宮中的假像。這樣當犯人做出後續攻擊的時候,我們就可以確保你的安全,並冷靜地判斷對方到底是什麼人。」
聽著對方的話語,褚冥漾的思緒轉的飛快,而後在一瞬間得出了一個自己難以接受的結論:「……學長,這種做法……難道,你們要找人做我的替身?」原本低著的頭緩緩抬起,像是害怕說得太大聲便會成真似的,雙唇極輕地開闔,褚冥漾喃喃地問。
看出了褚冥漾似乎不太認同這個做法,但颯彌亞依然點了點頭:「重柳自願扮演你的角色,我的部分則是由阿斯利安代替。」
「怎麼可以!」錯愕地站起了身,褚冥漾無法接受,罕見地激動了起來:「學長你明明知道這有多危險!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人!」
從沒想過對方的反應會如此之大,想起阿斯利安事先便苦笑著告訴過自己褚冥漾可能會有些反對,颯彌亞維持著坐姿,抬頭看向那因慌張而亂了呼吸的少年:「所以如果願意說說你知道些什麼的話,對我們會有很大的幫助。」
「再說,阿斯利安與重柳對我們兩人都非常了解,是最適合扮演我們的人。他們也都各自有著強大的能力,其中重柳更來自神之嶺,我相信他們能夠保護自己,伊多三人也會留在他們身邊協助。」
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颯彌亞,褚冥漾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我不能接受讓最重要的朋友代替自己身處險境,而自己什麼都不用做,還被保護著快快樂樂地去旅行……」
「難道換成其他你不認識的人就可以嗎?」以為對方只是在意擔任替身的是兩位好友,颯彌亞有些反感地冷下了口氣。
「不是這個問題……不是這個問題!我從來都不希望誰來作我的替身──!」瞪大的雙眼濕潤而酸澀,按著前額仰起頭,褚冥漾的語速快得連自己的思考都追不上:「如果可以我希望是自己去面對,這本來就是針對我而來的,怎麼能讓其他人代替我?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我該怎麼去負責?不管怎麼做都不可能讓已經造成的傷害消失,這明明是我該自己承擔的東西!」
想起就算是現在都還有兩個人代替著自己留在那孤獨寂寞的空間裡,褚冥漾哀鳴了一聲,扶住了椅背無力地蹲下身子:「……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不先問過我……是不是我的意願其實從頭到尾都不在你的考慮範圍內……」
褚冥漾的話語絕望而無助,細而輕的聲音卻重重地擊上了颯彌亞的心頭。屬於少年心底的害怕與茫然不需言表便已然滿溢而出,堪堪意識到是自己逼得對方將內心的弱點都暴露出來,颯彌亞心底也沒來由的一慌。
「如果是其他事情,就連要結婚或是要離婚或是改嫁我都沒有意見,不管是幾張契約我都能簽。但唯獨讓自己的朋友涉入沒有必要由他們遭遇的危險,以及讓任何人代替自己去面對任何事情──唯獨這兩點,我絕對無法妥協。」
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用這種口氣對颯彌亞說話,褚冥漾幾乎拚盡了全力才讓自己用帶著氣音的哽咽嗓音把話說完。
褚冥漾失控的情緒像是對颯彌亞悲哀的控訴。他看著那蹲坐在地把臉埋進自己懷裡的脆弱身影,焦慮、不踏實、徬徨與心疼複雜地交錯在一起,讓自己彷彿連思考的方式都忘記了。
「如果你可以解釋那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的身分,以及淨身儀式上的那些意外,我說不可以考慮換個人選。或者你也可以使用我答應會實現的那三個要求額度,那可是白紙黑字地寫在契約保障範圍之內。」明明不是他的本意,但颯彌亞說出口的話卻連自己都聽得出來實在刺耳的可以。
聞言,褚冥漾身體一震,而後緩緩地站起了身子。
「……學長,我們的契約也很清楚地寫道,雙方有權繼續保有自己的隱私,並尊重對方的意願。只要無關會影響到外界對這場婚姻觀感的因素,都有權力自己決定要不要說,這一點還希望提出契約的你可以記得。」轉過頭不再看向颯彌亞,褚冥漾拿起桌上自己用過的馬克杯與托盤,疲倦地說:「蜜月旅行的行程我沒有任何看法,去哪裡我都願意配合。如果您覺得要自己規劃行程太過鎖碎,那麼就交給我處理吧。我會盡快將內容整理成公文呈上,再請您過目了。」
「我會盡好身為一個參與理政的王妃所該盡的責任,不過如果殿下您打算收回這道任命,我也謹遵殿下的諭命。那麼,時間也不早了,祝您今夜好夢,臣妾告退了。」面無表情地用著只有在傳統重要場合才會聽見的官腔,說完之後,褚冥漾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