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只能沉默,等著弗雷特里西知難而退。
猜不透彼此,弗雷特里西見兄長沒有回應,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思考還是生氣,為求保險的還是解釋道「我沒有強迫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說…除了切磋之外,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像是一起用餐、鍛鍊、看書什麼都好。如果…你討厭我太常找你,你可以告訴我…」
藏了許久的心裡話,弗雷特里西鼓起勇氣才終於說出口,話越說越小聲,耳朵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緊張的心跳,才幾個字就讓他背後冒了一身汗。
伯恩哈德不用回頭,也能猜到此刻弗雷特里西是用什麼表情在說話,正因如此他更不敢正視弟弟的臉,就怕一望見心就軟了,什麼也藏不住。
揮去腦海裡的想像,伯恩哈德壓低音調,用冷冰冰的口吻說道「我不想談論這個話題,如果你沒有要睡,那就回自己房間去。」
沒料到兄長會直接下逐客令,甚至連回答都沒有,弗雷特里西垂下眼簾,縮了縮身體,細微的發出難辨的音節,寢室裡便回歸沉默。
聽到聲音,伯恩哈德擔心是不是把人惹哭了?他從沒看弟弟有為哪件事哭過,心裡懊悔不該說出無情的話語,可他也找不出足以安慰的話語,更無法在遵守約定和自己的期望裡找到平衡,只得就這樣錯著,心想也許這樣就能隨時間消磨掉剛冒芽的感情。
懷抱著內疚與心疼,伯恩哈德閉著眼睛,心頭矛盾糾結;弗雷特里西忍著未退去的頭痛,捲曲著身軀,心中茫茫然的無所適從。
離得如此的近,心卻無比遙遠。
兩人各自帶著心事,直到疲憊把自己淹沒,再也無法思考。
等到再次醒來,枕頭旁邊空蕩一片,甚至連躺過的凹陷都沒留下來,伯恩哈德心裡好似也跟著空了一片,渾身懶洋洋的無力,動作緩慢的從床上爬起來,好似慢一些就可以晚一點接受現實。
像是早就算好時間,伯恩哈德醒來不到五分鐘,寢室外便傳來敲門聲與布勞詢問的聲音,一聲應許,布勞便端著熱茶走了進來,一如既往的精神奕奕,看起來完全不像跟著陛下忙了整個晚上的樣子。
伯恩哈德睡眼惺忪的扶著額頭,用仍疲勞的語氣問道「弗雷特里西什麼時候回去的?」
「我還以為您是最清楚的。」布勞將熱茶倒好,微笑裡似乎藏了其他的情緒,但是伯恩哈德瞧不出來「二王子天還沒亮就走了,離開的時候走路搖搖晃晃,臉色也很蒼白,我請他等睡醒再走,但是二王子很堅持要立刻回去。殿下您是否知道原因呢?」
伯恩哈德抿著嘴巴不說話,心裡悶得不得了。
逼走他的不就是自己嗎?等他真的走得遠遠,然後再來感到難過,簡直是天大的蠢事,這要他怎麼和布勞坦承?
從伯恩哈德的神情猜出大概,布勞嘆了口氣,把熱茶遞了出去「您要取或捨早點決定吧。這樣對你們都好。」
接過杯子,橘色的茶湯裡倒影著自己憂鬱的臉,熱度放在手裡有些燙,伯恩哈德迷惘地看著緩緩升起的蒸氣切割的兩個世界,無法放手也不敢握緊。
沒有空留意孩子們的變化,國王為了履行承諾,半信半疑的拿了布勞不知從哪查到的聯署人名,派出親信們逐條清查,沒日沒夜的趕工,等證據蒐集完成,立刻以『叛亂』的名義私下發出通知,並明明白白地寫著──三天後提不出撤除聯署的宣告文件,就直接以刑罰處分。
沒想到國王居然會這麼不顧家族的顏面,收到通知的長輩們是又氣又慌,第一時間就衝去找促起這提案的莎曼德。
家裡幾乎被親戚們踩翻,莎曼德煩得受不了,加上家族長的信物還在國王手上,她再怎麼不願意也只能放低身段的去談判。
早料到她的拜訪,國王拐了彎說他覺得趕盡殺絕太不給長輩們面子,他願意撤銷他們的叛亂罪名,只要莎曼德願意接受下面的條件,一切都好說。
第一、發誓不再干涉國家內政,並且要得到國王的許可才能進出城堡。
第二、在伯恩哈德成年之後,由伯恩哈德決定自己的住處。
莎曼德看了內容,氣得手都在顫抖,咬牙切齒的吼說怎麼能目無尊長,卻迫於壓力不得不在紙上簽字。
把約定的文件和筆摔在桌上,莎曼德瞪了國王一眼,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
看莎曼德氣憤的像是要把高跟鞋踩斷的背影,雖然已經身為大人,國王真有股衝動想在沒人的房間大喊萬歲。
家族勢力的過度干涉,是從上一任延續下來的惡習,早已讓他困擾許久,做起事來綁手綁腳,現在好不容易終於擺脫家族的掌控,總算能挺起胸膛和孩子們說──自己能夠保護他們了。
想像著兩人聽到消息的喜悅,國王靠在椅背上,頭一次覺得自己總算盡到了身為父親的責任,那種開心感難以言喻的溫暖,讓他思索著自己還能為孩子們做些什麼。
一個藏在心中已久的計畫,慢慢在腦海中描繪出圖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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