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不知道何時冒出來一個水井的。
水井不深,上頭的繩線斷了,石頭堆砌起來並立在這無毛之地,想想每次經過時總要不時瞥過一眼。
問我為什麼這麼在意,因為原本那裡不是水井,是棵小槐樹。
原本是不知道槐樹長怎樣的,一回生二回熟,旁人議論那棵小槐樹指指點點地,說:『這槐樹長這挺邪門的,什麼地方不好長偏要長這……』『把它給砍了罷……』『砍了招到不好的東西不就完了……』天天聽,聽久了自然也就記住了,這裡的居民剛開始還會猜測一番,久了後走過就當作沒看到。
我偶爾停下來,替它澆澆水、搔搔葉子什麼的,反正這樹不是嬌滴滴的姑娘,也沒人會吃飽沒事幹報警抓我性騷擾這棵樹。
這樹現下沒了,老實說我還挺寂寞的。
習慣真是不知不覺就養成的呢。
我一邊自嘲著一邊走向水井,想著這棵小槐樹仍在原地,只是換成了這水井。
水井沒什麼特別的,甚至只能形容老舊。我往下望去,手搭在水井邊緣,斷開的繩子無風自動,看著挺詭異。
低頭望去,水面的波紋靜靜拂動著,倒影的人臉模糊,我竟看不清自己的面容。
「搞什麼……」我喃喃。這真是詭異極了,我還是比較喜歡那棵小槐樹。
這不是喜好問題,是感受問題。
身旁沒人了。
這路上從三個月前就沒人再踏過了。
邪門。
我離開那口井,心中明瞭這裡為何了無人跡。我從不相信鬼怪之說,但自從槐樹被燒了後,我就猶疑了。
我仍是比較喜歡小槐樹的。
三個多月前,居民找來道士作法,將小槐樹給砍了,最後整棵樹被挫骨揚灰,一把火下去燒個乾淨。
之後居民一個一個消失,剩下的人害怕,開始謠傳是小槐樹是百年前成精的妖怪,現下把它給砍了還弄個屍骨不留,於是槐樹精回來報仇了。
無稽之談,我心裡冷哼,想你們當初嚷嚷著把它砍了,現下得了,只是失蹤了幾個人就鬧得滿村風雨。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我那時心裡冷嘲熱諷,直到三個月的現在,整個村像被屠殺了,半個人煙都沒,像被掏空了肉的空樹幹,薪子全沒了。
這時候逃出去,恐怕也無法完全安全。
我繞回水井旁,又往裡頭望。
水面上影像全沒了,連個模糊的外廓也沒有。
我不懂什麼鬼怪傳說的,生活上也跟這些是毫無關聯。
天色暗了,夜風有些刺骨。我突然發現找不著回家的路了。
我在水井旁蹲下,雙手環抱著雙臂,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這場景說是陰風陣陣也不為過,真是冷到骨子裡了,鑽心地刺骨。
很冷。
「颯——颯——」風刮過樹梢發出葉子被磨擦的聲音,只是一個眨眼的瞬間,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起來,像是被不斷抽換的相片,這一張被抽出去另一張就放進來,直到一切都在我的眼前變得花白又暈眩,直到視線陷入一片黑暗,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