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您有沒有受傷？」我慌張失措的快步衝進人群之中，緊緊抓住她手臂仔細看有無受傷。

買好飲料正要回去，卻見到群眾圍觀的場面，還聽到有小偷搶劫等字眼…我心中一沉，這種平民市集的地方果然很危險，必須趕快回去大小姐身邊才行。

走過人群時不禁一瞥，正好見到人群裡有熟悉的…

……！

頓時，手中的飲料掉落地面。

 

看到大小姐似乎沒受傷我鬆了口氣，但是身上的衣服卻在被小偷撞到時跌在地而弄髒破損，至於過程中發生的情況都聽附近的人說了，小偷只是搶了錢包就逃走，並沒有做出攻擊。

還好…還好大小姐沒事，這樣就好。

「對不起，我沒盡好責任保護您…」但我無法原諒自己如此嚴重的疏失，沉痛的看著大小姐，「回去我願意接受任何懲處。」

大小姐從我出現時那雙杏眼微微睜大，表情說是愣住，該說是呆掉才對。

「宦、宦萊…」好不容易從喉嚨發出聲音的大小姐，突然撇過頭迴避我的視線，艱澀的說：「我沒事，你不用擔心。那個…手…」講到最後聲音變的很小聲。

經她一說，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因為一個驚慌，竟緊緊抓住大小姐的手臂，身子也靠的比平常還近，不禁趕緊放開，退後好幾步。

「對、對不起，我…」我立刻低頭道歉，內心慌亂失措，第一次在大小姐面前連個詞也說不好。

大小姐見我離她遠了些，大大的鬆了口氣，此時我心中非常自責，差點就冒犯到大小姐了。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我擅自跑來這邊逛。」抬起眼，那雙眼含著悲傷，卻不知何原因。

我搖了搖頭，「不管如何還是我的疏忽。」看了大小姐身後的攤販，我柔聲說道：「大小姐不必獨自一人來看，可以找我一起的。」

大小姐垂下眼簾，嘟噥著：「我就是為了不讓你跟著，才趁這機會自己一個來的嘛…」

「咦？」聽她這麼說，我困惑了。

大小姐抿起嘴，像是豁了出去般，雙眼緊緊閉上，大聲喊道：「因為我想送你禮物啊───」

………

「我…」場面不知為何變的有點尷尬，周圍投射不少目光過來，而且那目光非常閃亮，多半是婆婆媽媽們。

大小姐不顧四周更多觀看的群眾，繼續喊道：「因為宦萊你每次都不收我的禮物，用太貴重的理由推託，所以、所以我…」喊到最後大小姐開始哽咽起來。

「大、大小姐…」見她這樣子，我又開始慌了。

「想說平民一點的禮物你就沒辦法拒絕了，我才……可是現在又沒辦法送你了，我、我的錢全被偷走…嗚。」

大小姐一說完，馬上哭了起來。

圍觀的那群人也小聲議論起來，甚至有的也哭了，我看到攤販老闆娘也眼眶泛紅的拿出一支別針給大小姐，說：「小姐，這別針就當我送妳吧，別哭了…這真是太感人了啊。」

大小姐愣愣的看著老闆娘給她的別針，臉上瞬間出現一絲光彩，連忙點頭謝道，周圍也爆出不少歡呼聲。

見狀，我無奈的笑了笑，偏過頭看了攤販上的東西後拿起一枚戒指，藤蔓環繞著指身，中間有一顆水滴狀。

「我買這個，謝謝。」付錢後，老闆娘用透明的束口袋裝起來，以平民的市集來說這算不錯的包裝了。

大小姐不明所以的偏著頭，問：「宦萊，你怎麼買戒指？」

我很淡的勾動脣邊弧度，心想當然不能只是當方面接受大小姐的禮物。

「我收下您的禮物，而這就是對您的心意回送的禮物。」

我遞出那枚適合她的美麗戒指到她面前。

 

 

＊

 

 

白與黑兩種力量逐漸膨脹，兩方同時攻擊，戰況一觸即發。

我光站在一旁就能感受到非常強大的力量衝擊，自己完全不能阻止他們，也插不上手。

樓梯間並沒有想像中的寬廣，周遭的牆壁開始碎裂，連腳踏上的階梯也有要崩塌的跡象。

兩方的攻勢互相抗衡，照理說人類的力量不比我們吸血鬼還強，即使是獵人，也不會與傑斯特同等實力。

我心中一沉…看著傑斯特愈來愈蒼白的臉，知道他是拼了命全力一搏。

這一切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要不是我執意過來，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傑斯特也不會因此受重傷。

是我太天真了，我…真的不該妄想過去。

「嘖。」修女見情況僵持不下，大聲喝道：「各位同伴！協助我！」

原先在底下沒動作的修女修士們一聽，立刻詠唱經文，整齊一致的歌聲從底下爆出。

修女發出的白色光芒變的更盛，傑斯特使出的闇光逐漸被那道白光吞併。

「唔，這女人…」傑斯特的情勢變的相當不妙，因毒素流竄全身的關係，嘴角還流出血來。

我呆在原地看著，手卻微微顫抖。

我能做什麼？這種情況我該怎麼做才好？

我沒有力量，沒有領導能力，沒有優秀的頭腦…

…………

我究竟在幹什麼…這幾年，我當吸血鬼時又做了什麼？

只是整天沉浸在過去的束縛，想擺脫也擺脫不掉。

我，是真心想擺脫的嗎…

 

「全部給我住手─────！」

 

一道制止聲猛然一出，伴隨著紫色的光影劃過白光與闇光之間，像是突然蒸發似的，兩方的力量瞬間化為烏有，整個空間變的安靜下來。

修女看著手中發出的攻擊傾刻全滅，連底下的詠唱聲也停止，愣了幾秒，「這是……」她吃驚的轉過頭看向那位可以輕而易舉化解攻擊的人。

「我不是說過，有我朋友來訪一定要通知我的嗎？」

看到出現的那個身影，我倏地回過神，滿臉詫異。

修女立刻收回武器，態度緩和的對那名走過來的少女說道：「諾西小姐，因為這兩位的行徑實在太可疑，我只是想確認是否真是小姐您的朋友。」

諾西緊蹙眉間，環視被方才攻擊搞的一片狼籍的現場，底下的修女修士紛紛離開，傑斯特承受不住剛釋放出的力量消耗，整個人跪在地面。

諾西一看到傑斯特的樣子，臉色一沉，立刻向修女命令道：「快把化銀劑拿出來！」

修女面有難色，回道：「小姐，恕難從命。」

「為什麼？」諾西挑起眉，身上散發出的威嚴不像前幾個小時才認識的那名天真爛漫少女，「因為妳要殺了他們？」

「沒錯。」修女很快的回答，正氣凜然的模樣，「這兩位不是普通人類，是吸血鬼啊！小姐您剛才也看到了吧？」

諾西的身子一震，明顯遲疑了。

修女見狀，嘴角揚起微微的弧度，「小姐，我想您不會忘記我們的身份職責吧？」這次倒是反問諾西起來。

我愈聽愈模糊，什麼身份？諾西又有什麼職責？

聞言，諾西的雙手微微顫抖，心裡糾結萬分，她看了傑斯特蒼白的臉和開始發紫的皮膚，接著視線移到我……

看到那雙清麗眼眸，我心中一驚，在那一剎那竟與大小姐的眼神重疊。

「…我不需要妳的同情。」微弱的聲音從傑斯特口中發出，他抬起頭狠狠的瞪了諾西，「從一開始就欺騙我們…到現在竟然演戲要救我……呵呵，算了吧。」諷刺的冷笑道。

「傑斯特！」我用有些責備的語氣勸他，諾西並不是那種人。

「…老兄，你還沒清醒嗎？唉我就直接告訴你吧，這兩個女人都不是普通人，是獵人，專門消滅吸血鬼的獵人一族。」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件事，「怎麼可能？你是說連諾西也是……」我的視線移向諾西，她卻沉默不語，垂下頭，像是默認這件事。。

「你看她剛才使出的術法就知道絕不是普通人，對吧？諾西獵人。」傑斯特挑釁的反問回去。

諾西沉重的嘆了氣，「沒錯，我是名獵人。」接著她抬起頭看向我與傑斯特，堅定的神情屹立不搖，道：「但是我絕對不會想傷害任何吸血鬼！」

她絕對不會的，因為她始終相信著那個人。

「那麼妳為什麼要把我們帶進教堂？」傑斯特冷冷的問。

「教堂對現在的吸血鬼來說並不會造成很大的威脅，況且我也把結界去除了。」諾西解釋道，露出一絲哀傷：「反而我沒想到你們的反應會這麼大，竟然會從這裡進來。」

她一開始的念頭只是想要見到傳說中的吸血鬼，而每天跑去祖先墳前做放血儀式。

她真的見到兩名吸血鬼前來，甚至有一名就是書上所記載的管家，真的是高興極了，想盡辦法多留他們一會兒，還給了這裡的住址，就只是為了能更加認識瞭解他們，即使對方是與自己身份敵對的族群。

她也有想過那兩位吸血鬼見到教堂時會有什麼詫異的神情與誤解，於是事先告訴他們要變裝，最好施展易容術，好讓自己身旁那名修女可以過關讓他們進來，自己也事先跟她講好會有朋友來訪，卻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樣。

誤會和猜疑在兩方身上同時發生，令諾西原先的計劃整個變了調，成了兩方一觸即發的僵持情況。

她只是想跟大家好好相處，就是這麼簡單的心願而已。

「別說了，諾西小姐。」修女先是護在諾西身前，十字架隨即握在手中，轉向我冷笑的問道：「你或許真的是那名管家，但是竟然被小姐騙來這裡也太傻了，剛跟你談話我就知道一定是小姐用祖先紀錄下來的書來引你上勾，哈哈你這人也太好騙了吧。」

我聽了臉色頓時一沉，撇開自己是否真的如她所說的好騙，問道：「這裡真的有大小姐記錄關於我的書？」

我只在意這一點，其他我什麼都不想管。

「有的！真的有這些書！」諾西激動的喊道。

然而我卻沒有把視線移向她，只是一直盯著眼前的修女，等著她親口回答。

修女笑了一下，哼哼兩聲，「確實是有，但那又怎樣呢？你想看那些書做什麼？懺悔當初沒照顧好她嗎？那種過去的東西有何用處…」她一針見血的評斷，在我心中投了一顆震撼彈。

這些話很熟悉，真的非常熟悉。

並不是曾經聽誰說過，而是我自己這幾年心中所想的，完完全全在別人口中說出來，並用這些話來嘲弄自己，這種心情實在是……

我還再為了她剛那一段話而恍惚，她又接著嘲笑起來。

「執著於過去的吸血鬼啊…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像你這樣近乎瘋狂的執著，既然有了吸血鬼強大的力量，還不想拋棄過去人類的身份，難道你還留戀那些回不來的日子？」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她愈說愈來勁，沒有人可以阻止她別再說下去。

「過去根本不值得留戀，也沒那些價值，那些書早該被消毀燒掉的，還有…」她指向我的襯衫領子，翡翠綠的雙眼危險的瞇起，「那支別針也是一樣！」抽出十字架的銀線，她立刻欺身向前。

「宦萊！」「老兄！」我聽到諾西與傑斯特不約而同的大喊，前者語氣緊張，後者是憤怒。

我一個吃驚，立刻後退險險閃過攻擊。

怎麼回事，她是為了毀掉我的別針？還是藉這個機會攻擊我？

看著她蓄勢待發的模樣，我心中警鈴頓時大作。

……不，不可以。

不能讓任何人拿走別針，這是第一次大小姐親自送我而接受的禮物，也是最後一次……

不行，我絕對不會把這東西交給任何人，甚至是破壞！

「別想拿走！」我一個怒吼，露出尖長的獠牙衝上前。

修女見狀也沒退縮，把十字架的銀線拉出迅速朝我一揮，我一個閃過，拿出一把小刀往線砍下去……鏗鏘一聲，銀線竟比我想像的還要堅硬，完全砍不斷。

「你的武器是把這麼平凡無奇的小刀？」說完，修女捧腹大笑起來：「你真的是名吸血鬼嗎，太弱了吧。」

平時要是被這麼說我還會一笑置之，但現在的心情完全讓我笑不出來。

我趁她一分心向前要攻擊她慣用的右手，她很快的反應過來閃過我的攻擊，同時施展剛才的術法把銀線變成一把銀白的劍，腳往前一蹬朝我手中劃出一道弧度，我的小刀瞬間被它擊中飛落於好幾尺的下方樓梯間。

她再趁這機會跳到我身後，我的脖子感到發寒的涼意，立刻明白自己已經佔下風了。

「太弱了太弱了。」修女失望的說著，我眼角餘光見到抵著自己下巴那把銀白色的劍身閃著光輝，在燈光照射下有如陽光般刺眼。

有那麼一點…難受。

「老兄！唔咳咳咳咳！」傑斯特想上前救我，卻突來一陣激烈的劇咳，接著「碰」了一聲，倒在地上。

「傑斯特！」看到平時稱兄道弟笑嘻嘻的他倒了下去，我突然感到恐懼，非常恐慌，接著是憤怒。

諾西看了傑斯特倒下也驚呼一聲，趕緊上前察看傷勢，又看了看我身後的挾持自己的修女，悲痛的喊道：「妳為什麼要這樣！他們根本沒做什麼事啊！」

聽到這句話，我頓時一震，腦裡又出現了模糊的熟悉畫面。

見諾西由衷悲痛的神色，修女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冷言道：「身為獵人，本應該消滅吸血鬼，我不過照著自己的本分做事而已。」

她手中的劍更逼進了我脖子一些，差點就劃過的危險界線處。

「小姐，我知道您很在意這名吸血鬼，所以沒有直接殺了他，想對他說什麼趁現在，否則一但錯過就…」修女揚起嘴角，說：「再也無法見到他了。」

再也…見不到…

我恍忽的聽著這些話，如針般銳利刺痛，又有如虛幻般遙遠。

「不准！」諾西怒吼，她往我這邊前進幾步，「不准再傷害任何吸血鬼！否則、否則我會殺了妳！」

修女苦笑了聲，流露出像是看著可愛小孩鬧脾氣的無奈神情，反問：「小姐，您是不會殺了我的，應該說您不會殺任何人…還有非人物種。」

諾西沉默了一會兒，眼神也黯淡幾分，平淡的說：「妳怎麼會知道我就不會殺妳，我對他的執著程度妳也暸解不是嗎，況且我的實力比妳還強，妳絕對打不贏我。」

修女的手顫抖了一下，看來這是事實，就連她接下來說出的話也隱約感到不安。

「別做傻事！他不值得您這麼做！」

「……妳怕了？」

「您說什麼…」

諾西冷笑了聲，再次說道：「妳怕了，因為我比妳強，妳不甘心才挾持他，就是怕我出手。」

修女手中的劍晃動的更厲害了，好幾次差點就劃過我脖子。

「我沒有！」

「絕對有。」

「為什麼小姐您處處要護著吸血鬼，我不懂！」

「因為我喜歡他。」

這句話一出，修女和我皆是一愣。

「我喜歡吸血鬼，不行嗎？」諾西說出身為獵人最不該說出口的禁忌。

修女的忍耐力已經達到極限，我感受到身後的人的憤怒，以及周圍一股風力。

不妙，這下真的不妙了。

諾西見狀也瞪圓雙眼，開始戒備起眼前這名照顧自己多年的修女。

「好…好…如果真的阻止我，我不小心殺了小姐您可別怨我。」

事態發展竟變成兩名人類互相殘殺！我連忙制止她們，「不行！千萬別這麼做！」

我不要再眼睜睜看著別人因我而傷，我要…

諾西看向我，我跟她的視線相交。

「你這吸血鬼別吵！」修女晃動手中的劍，清脆的鏘一聲，領子上的別針掉落下來。

「宦萊！」諾西緊張的喊了我一聲。

我不要、我不要再因自己的無能，而眼睜睜看著別人受傷。

我要保護，我要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