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鴻門宴 (佐櫻) - │第一章│ 天狗

鴻門宴 The Banquet

飄零在風中的一綹雪白，悄然無聲的，落下。

灑滿月銀的長廊，冰晶於地，勾勒出謎樣的漬痕。

傳說，雪女，又名雪姬，是山神的下屬，掌管冬季的雪，會在下雪的夜晚以美麗高挑女子的形象現身。

空蕩的和室從紙門透進灰色的格影，隱身於其中的綠眼，顯得炫目而詭譎，牠伸出指爪玩弄著水漬，嚴風在門外颳搔著冷冽。

在許多故事中，雪女會出現在旅人的面前，並導致他們身陷在暴風雪中。

貓魅著步子向外走去，尋尋覓覓的，在朔風中撥弄著花梢。

直到牠發現房內的和服少女，有著與自己相同的翠綠色眼睛。

「雪域之女，聲媚，膚白，其眸似月。」

收起書卷的城主之子，在燭光中輕笑。「古人的幻想。」

絳唇在酒的香氣裡停口，亮綠色的雙眼抬眸，不語，只是勾起絕美的一笑。

「姑娘不這麼認為嗎？」他捻熄了燭火，在黑暗中欺近，雙手將她困在牆隅間。

少女仍是掬著酒杯莞薾，對他的挑逗一笑置之。

她將粉緋色長髮盤起，俏豔白皙的臉龐襯著水靈瞳眸，勾人的淺笑在月色下粼粼閃動，她先是瞅了他一眼，登時輕撇開面龐，以純白色和服的挽袖遮起笑意。

這舉動，竟惹得他情迷意亂。

「趁酒還溫熱，喝了吧。」青年舉杯豪飲，似乎連門外的風雪都一併飲盡。

緋色髮女孩輕輕莞薾。「這酒，還不夠熱呢。」

「哦……」他擦去唇邊的酒味，指尖自她顏面滑落，來到雪白的頸項間，意有所指的笑笑。「那麼，我來幫妳溫酒如何？」

牆邊鏡上她的倒影，浮出神秘笑容。

驀然，少女手中的酒杯轉瞬間結凍，逼人的凜冽充斥整個房內，所有物品都被渲上死寂的霜寒，青年驚喊一聲倒退好幾步、跌坐到地面，冰氣攀上他的身軀，凍結他的所有掙扎，惟有恐懼的顏面逃過冰霜，在黑暗中兀自顫抖著。

「噓。」

緋色髮女孩輕脫下外衣，如瀑布般輕瀉而下的修長雙腿，飾著白色長襪輕巧踏出步履，無袖的短和服則修飾出美好身段，她注視著青年偏首一笑，笑的很醉人。

「有詩嘆曰，千古冬蝶，萬世淒絕。」

少女低下身捧住青年驚顫不已的臉龐，指尖蘸了些許冰霜，在他顏面上畫了一個笑臉。

「我是雪女，是在寒風中翩翩飛舞的蝶。」

她躍至天台，輕盈落地，甜美笑靨消失在雪色皚皚中。

＊

「神隱？」

街坊一名少年聽見這句話，登時停下腳步。

在積雪已深的街，玄黑色斗篷在嚴風中飛舞，箬笠寬大的帽緣遮去他容貌。

「你不知道啊？」

一個似乎已喝醉的聲音笑的很大聲。「就是被神明藏起來啦，不過啊，應該說是被妖怪給抓走了。」

他站在酒館的門前，燈火懸掛在其上，一閃一滅，酒客的歡騰喧鬧聲此起彼落，凌亂的腳印散落在門外。

「聽說妖怪最近很常出沒在村子裡，是真的嗎？」

一個膽小的男人嗓音問道。

少年望著窗櫺透出的暈黃燈光，旋即輕手推開了門。

「真的真的，好多人都失蹤了呢……據說連屍體都沒找到。」

粗曠的男人提起一壺酒，又往桌上倒了幾杯，琥珀色酒精濺上桌面。

那名少年穿越觥籌交錯的醉客，獨自坐在角落的桌旁。

「但是城主已經找來了除妖師，說幾天後就會進城來，到時候啊，捉到的妖怪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角落桌旁的他，執起酒杯的手默默緊握，杯身出現了些許裂痕。

「除妖師啊，我有聽說呢……似乎是徒手捉妖的高手，先用陷阱或是武器捕獵妖怪，再把妖怪集體焚燒的組織。」

「你覺得，到時候能不能跟除妖師商量，叫他們賣幾隻妖怪給我們啊？還能做成藥品，說可以治百病，準會賺進……」

粗曠男子的語句未落，手中的酒杯此時竟爆裂開來，而彷彿連鎖爆炸一般，酒館裡所有人的杯子皆在此時憑空氣爆，琥珀色液體飛濺一地，慌亂失措的酒客驚喊著逃命。

惟有角落的一名少年仍然坐在原位，靜靜脫去遮起容貌的箬笠。

此時，一股令人膽寒的無形力量瞬間壓過整個空間，所有酒客皆被奪去了聲響，被這個致命的力量壓的無法喘息。

「畏，是妖怪自身所擁有的殺氣散發出來、讓人類畏懼自己的力量。」

深藍髮色的少年斟了一杯酒，偏首瞅著倒落在地上的零散人類，黑色瞳仁恍若兩泉深水，凜冽的目光使所有酒客噤聲不語。

天狗，是日本傳說的一種妖怪，被認為是像狐狸般的動物，背後長著雙翼，通常居住在深山之中，具有令人難以想像的妖力和神通。

少年輕執腰際的武士刀站起身，酒客顫抖著退到一旁，刀鞘拖過地面的聲響在這個靜謐空間，聽來更加詭譎。

鞍馬山棲息著一種被稱為「魔王尊」的天狗，具有除魔招福的力量，鞍馬天狗因為教導源義經各種武術及兵法而馳名，被當作靈王對待，傳說認為他的外表永遠都是少年的模樣。

他來到粗曠男子的面前，以刀鞘抵著男子的下頷冷冷開口。

「對於除妖師，你瞭解多少？」

冷汗滑落男子的面龐，他啞著嗓音吐露著被恐懼淹沒的字句。「明、明天……」

深藍髮色的少年瞇起了眼。

「……是嗎。」

他甩起武士刀反手懸上腰際，回身緩緩走回酒館門前。

粗曠男子像是終於脫離險境一般，跌坐到地面，驚駭的大口喘氣。

遙遠的西方大陸曾有文書記載，天狗狀如奔星，有聲，其下止地類狗，所墮及炎火，望之如火光，炎炎沖天。指出天狗是操弄火的使者，能在指掌間放出火焰，與之對應的慧星亦被認為是凶星。

少年臨走前冷漠回望著散落一地的酒客，他們瞠目看向這個謎樣的妖怪，只見他輕輕彈響了指尖。

瞬即，酒館陷入了一片火海，所有人都被火炎纏繞，有些人尖叫著奪門而出、在地上反覆滾動，有些人發狂似的在火光中鼠竄，燒焦味與燒盡的濃煙殘敗交織在一起。

傳說，天狗會拐走迷失於森林裡的人，因此古時稱小孩突然失蹤的事件叫做「神隱」，就是被神明隱藏起來的意思。也有人說，天狗是百鬼夜行之首，意即妖怪的統領。

深藍髮色的少年輕揮衣袖戴上箬笠。

酒館門前的燈火此時在雪夜寒風中，悄然息滅。

＊

一隻貓低伏於樹梢，湖畔邊的粉緋色長髮令牠好奇。

湖紋漣漪，似乎也著迷於雪姬冷冷的豔，泛起一陣悸動不已。

「啊，多了一個呢。」

她坐在湖邊數著剛從城府裡帶出來的蘋果，五個。

春野櫻微笑，將其中一顆紅蘋果放在身旁的雪地上。「這顆就給你吧。」

貓在想著要不要跳下樹梢、去玩那個看起來很好玩的紅色東西，牠興致盎然的甩著尾，正想跳下去時，卻被一個不悅的嗓音驚的差點摔下樹。

「妳知道我不愛吃甜。」

森林中一道冷峻的影走出，身穿墨黑色窄袖裝束，隨意披上純白和服外衣，深藍髮絲在風雪中飛揚。

天狗，宇智波佐助右手輕搭著腰際配劍，冰霜吹動他俊俏的臉龐，也吹落樹梢上的殘花。

「只有人類的城裡，才有這麼甜的蘋果哦。」

櫻偏首調皮的笑，裸露在冷風中的纖細手臂，裝飾了小巧的藍色緞帶。

每次佐助都會發覺，是不是該卸去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後來想想，這是個蠢問題。

他靜靜走到她身旁坐下，湖水映照出佐助好看的五官，漠然的神情與湖中的自己對視，他看見身旁的女孩，亦是看著湖中的倒影。

「城主那邊有什麼線索嗎？」佐助將雪地上的蘋果推到一旁，貓躍著輕巧的步子緩緩走來，小心的接近他身邊。

櫻撫著貓的背脊，笑得很開心。「城主的兒子顯然什麼都不知道呢。」

鞍馬山的百鬼夜行之首，天狗，宇智波佐助抽出配刀，指尖在刀身的鋒芒上流轉。

「我這裡得到的消息是，除妖師明天進城。」

聞言，櫻亮麗的瞳眸看向他的側臉。

「你想怎麼做呢，首領？」雪姬微微一笑。

佐助收起配刀，湖中他的雙眼，浮現了血色的瞳仁。

寫輪眼。

重瞳，即雙眼各有兩個相疊瞳孔，是傳說上認為的聖人異相。

「鴻門設宴。」

年輕的妖怪首領，宇智波佐助勾起自信的笑容。「今晚，發個邀請函給除妖師吧。」

_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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