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院生除了因為我事先沒有查找資訊而差點趕不上報名之外,過程大致還滿順利的。並且我還和院生考試那天在走廊上遇見的男生交上了朋友,連帶和他關係比較好的幾位也交好上──不得不說,在我不經意的說出塔矢的事情,不小心被全體院生惦記在心裡後,和谷他們還能若無其事地和我好上實在是異數,不過我想那就是有能力和沒能力的人的差別吧。
弱者總是懼怕任何可能拉下自己的競爭對手,而強者則不畏任何迎面而來的挑戰。
院生的實力不同於圍棋社的夥伴們,除了佐為沒有任何參照物和對手的我,在用連續幾場輸棋摸索院生們的素質後,我就開始急起直追,從二組的吊車尾升到一組的──吊車尾。
就算天天和佐為下棋,我還是很難完全模仿他的棋風,再加上讓子,想一路順風順水地贏到一組前幾名實在是很困難的一件事;不過壓力總是動力最好的朋友──有一次在棋院看見不知道來做什麼的塔矢時,塔矢把我當透明人似的掉頭就走,害我莫名其妙又收到了一堆譏嘲的刺眼目光......好吧,我承認那是我活該一時嘴快。總之,為了擺脫名為八卦(譏嘲的原始動力來自於遙不可及的八卦對象)的討人厭鎂光燈,為了爭取一個名為若獅子賽的參加資格,我愣是努力不懈,然後......才勘勘能參賽。
當然,比賽輸贏這種東西對我而言仍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我目前比較在意的是僅只是過程──追求目標的過程,這個睽違已久的事物稍稍讓我平靜兩世的心湖被追求目標過程中的零星熱清泛起絲絲漣漪,故而結果於我就顯得失色到毫無價值......甚至比不上平日裡發生的一些瑣碎小事,像是難得我對塔矢的對弈有興趣想跟和谷他們一起圍觀,結果中間有突發事件被拖延導致我沒辦法從頭開始看;圍觀完塔矢棋賽後的雪景;探勘圍棋社的狀況,結果被三谷看到,害三谷鬧彆扭跑掉,結果被小明拿棋子亂砸一通,還好後來同班的女同學金子很強大的把三谷弄回圍棋社;筒井和加賀的畢業。
職業棋士果然不一樣,所以用慣常手法和對方下的我毫無意外地在若獅子賽第一輪就被踹出去。雖然贏了對方我下一輪就可以和塔矢對上,不過在我達成目標前,和塔矢的任何對局一點意義也沒有,所以我一點也不可惜,相比之下,去森下老師的研究會還更有意義一些......雖然森下老師的的大嗓門一直讓我的耳朵很疼。
通往目標的道路上除了有趣的瑣事,也有令我膽戰心驚的小事發生,像是常在詭異時間點(我有難的時間)遇到的旭方先生──我總是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很詭異,像狐狸看見兔子那樣;和佐為探討下棋與生死之間的關聯;和活潑有趣的阿福在棋院比完賽卻還留在裡面大聲聊天,招來無數白眼和院長的罵;和和谷閒聊有關網路圍棋的事,結果差點把佐為使用的匿名抖出來......這時候我實在不曉得該高興我扯謊越扯越順,還是應該悲哀於說謊技巧的精進。
總之,伴隨著無數有趣無趣的事,時光流逝,依舊不能隨心運用但拿來和院生下綽綽有餘的佐為式下法也在不斷磨練精進中,然後迎來了職業棋士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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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到這個世代,考試什麼的於我如浮雲,我見過看過碰過的人事物三輩子加起來雖然不比吃過的米粒多,但也絕對不少,所以壓力這種東西我從這是出生到現在一直沒親身體會過,所以在稍微期待的心情下,我略感失望地度過職業棋士考試──沒有緊張感的考試算什麼考試呢?不緊張就沒有壓力,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不過稍微可以安慰到我的一如既往的還是(考試)過程。
考試期間,跟和谷伊角一起去下免費的圍棋──雖然我覺得這行為有些流氓的像是傳說中的踢館──順帶拓展人脈、做國民外交,在考試上也認識了一名很有趣濃鬍子大叔,體驗不同的下棋方式,這些,都讓我很愉悅;但過程中不可避免的也會有些令人沮喪不悅的事情,像一個我沒什麼印象的院生──好像名字是什麼飯的、要考大學、品行不怎麼好的傢伙──不但背地裡編排我,連我認識的朋友們也連帶被他惡意抨擊,和伊角那場未完的棋局、塔矢拿越智來給我當絆腳石等等。
合格者只能有三名,所以注定了我不能和朋友們一起踏入職業棋士的殿堂,不過這並不構成阻止我拿出全力和他們一戰的心──當然,和佐為相逢後的每一局我使用的從來不是正常下法──這樣才是對對手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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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棋士考試結束,我也正式達成目標──成為職業棋士,和塔矢站在同一個世界,然後......然後呢?
我有些迷惘,成為職業棋士之後要做什麼?給塔矢當障礙物只是之前的一個模糊概念,但真要達成讓他分辨出我和佐為的不同實在是一個未知數,我並不喜歡花一堆時間力氣來做無用功,尤其我和塔矢根本沒什麼交情可言,也就是說我並沒有任何理由去關注他──塔矢於我的價值甚至比不上和谷伊角三谷筒井加賀椿大叔──更和我的學業沒有可比性。
好像,我不小心選了一個會影響到學校的很不妙的職業,而且還是用圍棋社的夥伴們換來的......這就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嗎?
我素來不做後悔的事──雖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我無所謂的個性,認定事既已成就讓它隨風而去──所以我查過成為職業棋士的職責工作性質和大小注意事項後,平靜地接受事實之餘,就是仔細分析報告給媽媽我未來作何打算,以安媽媽惶惶不安的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考試這段時間以來,佐為除了我在沒其他人和他下棋,越顯煩躁不安,甚至要求我讓他來下和塔矢名人的新初段比賽。
對於佐為,我素來縱容,幾乎是有求必應,可是他這次的態度有些無理取鬧,所以我並沒有馬上答應──我知道佐為很渴望和強者下棋,目前尤其以塔矢名人為目標,只是這是我的新初段賽,是會刊在《週刊碁》上的公開賽......
──這時的我並沒有意識到我已經不想讓佐為下棋,因為那個很有佔有慾的字眼「我的」,而等我發現,已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後悔的時候。
再次的,我還是對佐為服軟,我讓他和我跟別人下棋一樣,背負讓子和塔矢名人下棋,當兩位實力相當的執棋者有一方背負了不公平的比賽條件時,結果是不言而喻的──只是我還是生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只因為不知是塔矢名人太過敏銳或是佐為太不熟悉背負讓子的下法,我給佐為設下的限制在對弈結束後被塔矢名人當面揭穿。
驚喜,這是塔矢名人帶給我的感覺。驚的是他察覺佐為背負著讓子和他下這件事,喜的是他並不像他兒子那般,分不出佐為和我。
或許職業棋士這條路,也不是那麼令我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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