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手上捧著一條很小隻的哈士奇,清俊的臉上是笑著的,但那雙被譽為天下最美的眼裡卻毫無笑意。一行人跟著明石國行前進,淺井久彌看著明石國行,疑問三連發:「要去哪裡?怎麽做?螢丸又是誰?」
「你不是審神者嗎?對這個東西應該是很熟悉的。」回過神來的加州清光跟在三日月身邊,語氣裡滿是嘲諷。
「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溝通嗷嗚……」淺井久彌懨懨地將自己埋入三日月的手裡,「好冰嗷。」
刀劍付喪神應該是有溫度的,他猜,但是這個叫做三日月的、長得十分俊美的付喪神的手卻冰到讓他顫抖。
「到了。」路上始終保持沉默的明石國行停下腳步,輕聲說,然後推開門。
那是一間滿大的房間──事實上,淺井久彌在之後會知道本丸的所有房間幾乎都這麽大──可以從擺設跟乾淨程度感覺出主人雖然並沒有很擅長打掃,但卻很盡力地下工夫,應該是想要讓住在裡面的人能感覺更舒適一點。
那都是在淺井久彌回過神才發現到的東西,因為事實上,當明石國行打開門的時候,他忍不住屏氣,感覺一種沉悶而黏膩的東西從房間內蜂擁而出,有些甚至爬上了他的身上。
不,這不是僅僅只有房間才有的東西。淺井久彌發現整座本丸都有這種感覺,只是這裡的更為濃重,所以他才會這麽快的察覺到。
「這是甚麽?」他問。
「你不是審神者嗎?連這個都不知道?」加州清光冷哼一聲,重複了幾乎一樣的話。
「……我只是走錯劇組的你信嗎……」淺井久彌憤憤的張嘴,對著三日月宗近的手掌邊緣──含了下去。
對不起他慫了,這個付喪神可是拿捏著他一條小狗狗的命呢、嗚嗚。三日月宗近輕輕的「嗯?」了一聲,掌心的溫度讓他有點些微的恍神,但很快那雙眼慢慢闔起,再次睜開時眼中新月已冷。
「這是瘴氣。」燭台切光忠說,他看著眼前的狗,眼中閃過一絲晦澀難明的意味。
「瘴氣?」哈士奇偏過頭,想了想自己事前查的那些無比淺薄的資料:一種可污染神明使其墮落的陰邪之氣,其為瘴氣,須以靈力者之靈力吸入瘴氣後在體內淨化。聽起來很痛。
「請你救救螢丸吧。」明石國行跪下,哈士奇皺皺自己的鼻尖,感覺自己身體在發熱,一陣煙霧揚起後,他就以人身出現在眾神面前。嗯,赤身裸體的那種。
「先讓我搞懂現在發生甚麼事了?」淺井久彌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個,請問有衣服嗎?」
「請安靜。」燭台切光忠將自己的外衫披在少年身上,然後冷冷地開口。
「謝謝。」淺井久彌抿嘴,聚精會神地看著面前躺在地上的小男孩,他有著灰色頭髮,似乎本是穿著整齊的黑色軍裝,但是現在無論是穿著還是頭髮、甚至是那白皙的臉龐都變得髒兮兮的了。他的身上滿是傷痕,手上握著一把還在震動的短刀。
「那是……?」淺井久彌問。
「他是大太刀螢丸,手中握著的刀是愛染國俊。」明石國行咬咬牙,「某一任審神者奪取了愛染的人身,將他變成短刀後,並以將愛染斷刀為由威脅螢丸拿著愛染傷害自己。只因為他想看螢火蟲。」
「因為螢丸是阿蘇神社供奉的刀劍,所以至今仍未暗墮,但是已經……撐不久了。」
「這人有病嗎?」淺井久彌蹲下來,看著螢丸。
他應該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要很有活力的站起來說話;有這樣為他關心的他人、或者說付喪神存在,應該也是個很會關心別人的大太刀吧。
「大太刀聽起來就很厲害,但是看起來也是個需要保護的孩子呢。」淺井問,沒有理會其他付喪神一瞬間似乎有些變化的目光,「我能為他做些甚麽嗎?」
跟任務沒有關係,只是覺得,這個孩子不應該是這樣,他不應該躺在這裡,死氣沉沉,讓可怕的瘴氣阻礙他的傷口復原,污染了他的神格。
「用靈力淨化那些瘴氣。」正確的方式沒有付喪神知道,但是瘴氣跟輕微暗墮只有審神者能夠以靈力淨化。一期一振看著淺井久彌,眼睛亮了亮。如果真的可以做到的話……他想了想房間中的幾個弟弟。
「如果你能淨化螢丸,我,明石國行發誓將為您所用。」明石國行笑了一下,「好歹事關螢丸,不會再說什麼沒幹勁了啊。」
其他人的目光頓時集中於明石國行身上,三日月眸中的新月閃了閃,這樣的話立場就會有所不同了。
「你先起來吧?」淺井久彌轉頭看著明石國行,綻開一個軟軟呼呼的笑容。
明石國行怔了一下。
「如果是因為你才拯救他,這樣的事情我可是做不來的。」淺井久彌苦惱的說道,「可是我的靈力好像也沒辦法用出來啊……」
技能沒有施放台詞的話是代表著只要開通就能隨時想用就用,但是就連開通都有點困難,另一個劇本是被妖魔攻擊陰陽師救下他身負重傷時有所覺悟才爆發出的靈力。
嗯,覺悟?
淺井看著面前的螢丸,伸出手碰了碰他,又碰了碰他手中刀劍的尖端。一滴血落了下來,淺井沒有感覺到痛,因為他傻住了。
--在他觸碰到愛染國俊的時候,螢丸像是要保護他一樣地,即便十分疼痛也握緊了手中的刀劍。
身邊的螢火蟲飛來,有些停在螢丸傷口上,有些在愛染國俊身旁飛呀飛,還有兩三隻停在淺井的肩膀上。
「做不到嗎?」燭台切光忠問。
「一定只是因為不想救吧,人類就是這個樣子的。」加州清光嗤笑著。
於此同時他聽見了很多聲音,不知道是在這裡,是來自螢火、來自螢丸,還是來自他所遺忘的記憶深處。
「是的,你誰也無法拯救。」
「你不能拯救任何人。」
「你無法保護任何人。」
「你真的,甚麽都做不到啊……」
「那怎麽還在這裡呢?」
不是的。不是的、絕對不是這樣的……
明明已經下定決心只要當個鹹魚就好了的說,不被誰保護也不保護誰,只要安安份份的工作領薪水而已,原本只是想要這樣的。到底忘記了甚麽啊?很重要嗎?是必須要保護的東西嗎?他曾經像這裡的某個人一樣受傷過嗎?絕對不是甚麽都做不到的,有沒有人可以這樣跟他說呢?
「果然嗎……」明石國行看著螢丸,心中的絕望慢慢蔓延開來。
「滴答」一聲,有甚麽東西落在地上的樣子。然後再來是小小聲的啜泣,「嗚……」
是很壓抑很壓抑的哭聲,像是小孩子受傷了,下意識地想找甚麽人求救,卻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並沒有人在他身旁,如果可以的話連聲音都不想發出來,但還是忍不住地發出了小聲的抽噎。
「我、我也……我也想要……」
然後突然「嗚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少年跪了下來,往前碰到了螢丸,然後大喊道:
「我也想要保護甚麽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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