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的飼養法則 - 2018聖誕特企★波波里實況：平安之夜，兒時回憶

「爸爸，為什麼大家都穿黑衣服？」年幼的小奧波抬頭問身旁大人。

「安靜。」威嚴的男人對上奧波視線說完，面朝前方沉默。

小奧波對父親的印象，總是像這樣冷淡的模樣。

但是，因為很忙的父親難得回來陪自己，他的心裡還是很滿足。

得不到答案的小奧波順著父親的視線看，黑衣大人們圍著圓圈排隊，中心是一個黑色長方型箱子，一位拿著十字架的人唸著聽不懂的話，大家都不發一語專注聽著。

小奧波無聊，四處張望，注意到隊列前方有一個年紀跟自己相仿的金髮小男孩，捧著覆蓋住整個胸膛、看起來沉重的黑邊相框，畫像中的人微笑著，和小男孩僵直抑鬱的臉上呈現反比。

過了幾天，父親帶著那名金髮小男孩回到家裡。

「他是德夫，今天起住在這裡了。」穿著西裝的父親沉穩說道。

小奧波盯著小德夫打量，小德夫臉上已經恢復血色，薄唇拉出一個示好的微笑。

「我不要！」小奧波瞪向笑著的小德夫，對父親說，不管那瞬間僵硬的笑容、轉身跑回房間裡。

幾週過去，完全忘記這回事的小奧波，偶然在花園撞見小德夫。

小德夫那時還沒有戴手套，他裸著手拉著笨重的袋子，一邊努力在花圃內搜尋小草，裡面裝著一束束拔起來的雜草，幾根草摻著泥土掉到外面也沒發現。

「你在幹嘛？那個又不好玩！」小奧波皺眉，出聲說。

「我在拔雜草，這是我的工作。」小德夫抬起灰僕僕的臉，露出笑。

「工作？大人才需要工作啊？」小奧波斜瞪小德夫一眼，覺得這金髮男孩很奇怪。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發現了這個，給你。」小德夫翻了翻袋子，仔細從雜草間揀出一朵野花，放到小奧波手上，沒清乾淨的泥土屑跟著掉入小奧波手心裡。

「髒死了，我才不要！」小奧波那時已經知道泥土是充滿細菌的髒東西，一甩手，把小野花給扔到地上去。

「嗚……」小德夫臉色涮白，雙眼泛紅，緊咬著嘴唇顫抖著。

「你、你也髒死了，去洗乾淨！我帶你去玩。」小奧波見小德夫一副快哭的樣子，慌忙說道，拉著小德夫往回就要走去浴室。

「你在那邊幹嘛？」

突然，巨大的身影擋住兩人去路，小奧波抬頭一看，發現是他景仰的爸爸。

「奧波，你過來！」西裝畢挺的父親，一手拿著小奧波空白的作業簿，橫眉豎目怒道。

「我…….不公平！德夫他在採小草！他也偷懶！」小奧波哆嗦一下，隨後機靈反擊，把小德夫向前推去。

「不是，我是…..」小德夫趕緊左右揮手，面有難色地朝小奧波使了眼色，說：

「他想帶我看他做作業的。」

「我哪有？我要帶你去洗澡，都是泥巴味，臭死了！」小奧波聽不懂暗示，邊罵小德夫邊自顧自碎嘴唸道。

「德夫，這邊沒你的事情。你先回去工作。」父親皺眉，輕點著頭，讓金髮男孩得以匆匆離去。

「奧波，我教你多少次了，你怎麼可以為自己沒做完的事情找藉口！你知道你的哥哥可是為了袒護你，讓我罰站去了！」父親等小德夫走遠，嚴厲斥罵道。

「什麼？我……嗚，我錯了，可是，我好羨慕德夫！嗚嗚，他怎麼可以不做作業，在花園拔小草……」小奧波急了，委屈地掉下眼淚。

「他有他的工作，所以無法做作業。他和你不一樣。」父親見到小奧波反省，也緩和聲調，拍拍小奧波肩膀：

「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該在的位置。你是作業，他是工作。奧波，等你再大一點，你會感激你的導師教給你這麼多東西。」

「嗚，我不要作業，我也要工作！工作看起來比作業好玩！」小奧波見父親不氣了，便順勢撒嬌道。

「我的兒子。等你做完作業、成為獨當一面的繼承人之後，我讓你做比拔草還要更偉大的工作，好不好？」父親見狀，露出少見的慈祥表情，伸手拍拍小奧波頭輕笑道。

「好耶──！」小奧波十分開心，破啼為笑。

自那之後，過了兩年寒暑，小德夫會的事情越來越多，也因為能夠幫忙家裡事務，和朗利家的兄弟們熟稔起來。

有一次，小奧波不知道怎麼玩的摔著了頭，躺在床上休養好幾天，朦朧之中感覺到了哥哥跟小德夫來探望自己，然後聊了起來。

小德夫說，因為媽媽回來，所以要準備搬出去這個家、去跟媽媽住了。

哥哥則說他會寂寞，把原本給小奧波慰問禮的家庭號蔬菜餅乾擅自分一大半給小德夫，算是短暫的餞別禮。

「……」小奧波身體虛弱整個人昏昏沉沉，沒有出聲阻止哥哥，但他恨死小德夫了。

兩人的關係變好，是在小奧波額頭傷口痊癒的五天後。

那時小奧波因為受傷功課落後了一大截，然而發表會迫在眉睫，家庭教師也許是心急、硬是逼著小奧波一定得拉好曲子才能去休息。

「我不練了！」重拉了大約五遍後，小奧波終於壓抑不了怒火，生氣地把小提琴用力朝地面一摔。

小提琴撞在地上，發出一聲巨大的『咚』聲響同時噴飛幾片剝落的木屑，力道之大，讓整個琴在地上喀碰了幾下才靜止。

「反正，爸爸總是那麼忙天天出差，我練這些曲子也沒人在聽！我又不是可以生產很多不同肉品的工廠機器！為什麼我非得要為了別人隨興的點名，而去練那麼多根本沒人在意的曲子？我受夠了！」小奧波憤怒叫道，用身體撞開意圖攔住自己的老師。

「奧波！」家庭教師驚訝的聲音未停，小奧波已經衝出教室。

小奧波離開家裡，握緊拳頭憤怒的喘息未停，他穿過花園，推開大門，漫無目的地朝工廠的方向走去。

從家裡到工廠會經過一座舖滿綠油油的青草地的森林公園，當時的小奧波並沒有特別想去工廠，只是因為這是他離家之外、唯一熟悉的一條路罷了。

小奧波不想靠近會發出噪音的工廠跟裡頭又黑又髒的大人，走半路累了，便找一個公園涼椅坐下，豆大的淚珠稀哩嘩啦落了下來，哭得一塌糊塗。

「奧波？你怎麼在這裡？」

最先發現小奧波的人，是由於工作年紀限制、不得不提早從工廠下班的小德夫。

「阿里不達夫！你是爸爸派來找我的吧？走開！」小奧波慌忙抹去淚，從椅上跳起來臭罵小德夫，打算去別地方清靜。

「不是，我剛下班就看到你了。為什麼你爸爸要派人找你？你離家出走嗎？」小德夫偏頭，好奇地跟在小奧波身後問。

「我想怎樣就怎樣，不關你的事！」小奧波怒氣沖沖一跺腳，轉身。

但是小德夫卻很快地追上，纏著小奧波直問去哪。

「去你德夫！我的家庭教師都沒你煩啊！」小奧波眼見小德夫罵不走、還能輕鬆追上自己，原本悲傷的情緒通通轉成憤怒。

然而，見了既不回罵、也沒有強拉他回家的小德夫；小奧波也沒辦法真的發飆，亂罵一通便累了，他索性一撇頭，當小德夫是空氣。自顧自地找了人煙稀少的濕地，抓起地上泥巴玩。

「啊！別碰，這些泥巴還沒消毒過都是細菌！奧波你要碰，也先戴上手套比較好。」小德夫見狀，趕緊從口袋掏出一副已經使用到變成灰色的手套。

「我去你阿里不達夫！你看不爽就滾啦！」小奧波甩不掉這跟屁蟲正悶著，捏了個泥巴球就用力朝小德夫丟，但小德夫閃的快，沒有打中。

「好，那我不說了。」小德夫貌似害怕再次被丟泥巴球，倒是乖乖閉嘴了，靜靜的在旁邊盯著奧波做事。

「你也來玩！」小奧波自個揉球實在沒勁，沒過一會，便多捏了幾個泥巴球、放到小德夫面前。

「我不要，那個很髒，你千萬別給我。」小德夫搖搖頭，深怕小奧波會把球塞進自己懷裡似的，雙手抱緊胸口嚴詞拒絕了。

「阿里不達夫，你其實是我爸派來監視我的吧！」小奧波見小德夫不賞臉，不開心道。

「不是，我經過而已。」小德夫搖頭，依舊說。

「那你別煩我！」小奧波怒視。

「好。」小德夫說完，乖乖閉嘴，目不轉睛盯著小奧波。

「你回家啊！你幹嘛不回家？」小奧波見小德夫還不識相地留在原地，發火道。

「我現在回去，也是做家事、吃飯、睡覺，太無聊了。我不如先看你做泥巴球，比較有趣。」小德夫想了一下，倒也老實的搖搖頭，繼續瞧著小奧波與他做出來的泥巴球。

「這哪有什麼好看的？一點都不好玩！」小奧波臉一紅，但小德夫在等他，他只好繼續捏個球出來。

小德夫只是專注而靜靜的看著小奧波做作品，偶爾露出覺得有趣的微笑。

兩人就這樣一個搓泥巴一個在旁邊看，小奧波陸續捏了森林裡的動物，捏了歪七扭八的城堡，最後甚至捏了兩個醜斃的小小奧波與小小德夫。

一直玩到了黃昏時刻，小奧波才因為肚子餓，帶著小德夫一起回到家裡去。

回去之後，小奧波的離家出走記、理所當然讓兩人被大人們狠狠痛罵加體罰一頓。

「我要和德夫一起上課！他若不在，我就不學了！」小奧波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氣向父親抗議，就算多幾次體罰也不怕。

有個人能代替忙碌的父親看著自己的學習與進步，這感覺很好。小奧波雖然年幼，但畢竟是繼承父親商人習性的孩子，盤算了利益得失，說什麼也不會退讓。

經歷了兩周勞動並交出滿分考卷後，小奧波總算成功爭取到了一個學伴。

後來他們一起進入國中、高中、大學，一起學習、一起玩樂，就連成人後也在同個工廠分別擔任總經理跟肉品檢品師。他們相處的時間久到不只兄長開玩笑，連奧波也以為德夫跟他的竹馬關係會是一輩子的孽緣──直到那天，德夫的死亡將兩人拆散。

……奧波、為什麼？奧波他沒有活過來！不要嚇我，奧波你快睜開眼睛！

奧波睜開眼，金髮德夫無奈的大臉映入眼簾，雙手正不停前後搖晃著他的身體。

「奧波，你總算醒了。你今天可真睡死了！」德夫鬆開奧波，跨步下床，「為了叫你我都快要遲到了，待會我就要去跟國嬋會合了，你可別睡回籠覺啊！」

「德夫。」奧波叫喚，但在德夫回頭的那瞬間突然忘記自己想說什麼，迷茫地張口望著德夫。

「奧波？我臉上有什麼嗎？還是頭髮？」德夫被盯的不自在，移開視線抓了幾跟翹起的頭髮壓平。

「我夢見以前的事情……噢，小提琴很貴啊！」奧波動了動唇，最後才猛地擊掌，懊惱道。

「小提琴？噗！你是指以前你離家的那件事？」德夫忍不住一手捧肚子，一手指著奧波笑道，「什麼跟什麼啊！你表情突然那麼嚴肅，嚇我一跳！」

「我竟然就那樣砸了它，我的佛啊！哈雷路亞！」奧波一臉惋惜，連連捶著床鋪。

「好了，我得走了！反正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你別太傷感了！」德夫揮揮手，風一般地離開房間了。

奧波等待德夫關上門那一刻，才收起聲音、低垂下頭盯著床鋪，靜靜憑弔逝去的寶物，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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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

小德夫的灰手套：

因為德夫小時候家裡很窮。小德夫因為某些刺激變成潔癖後，便隨身攜帶著白色手套，由於沒錢換新的手套、久而久之就變成了灰手套。客觀分析，這手套上累積的有害細菌說不定比小奧波玩的泥巴還多，因此小奧波拒絕小德夫這點、說不定是個明智的抉擇。

這副手套在小德夫成為小奧波的學伴之後，便進入了垃圾桶。這是因為有了小奧波的援助，小德夫的手頭也逐漸寬裕起來，自然可以買新的手套。直到現在，德夫也經常使用一次性手套，過往戴著灰手套的形象已不復見。

白手套報公帳、由波波里工廠負擔，一雙到一百雙都是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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