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那天之後，安地爾足有一周的時間沒有出現在我面前。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fxRhon7kE
其實我是樂得不見到他的。去掉我死掉時候隨著生命一起做了個了結的深仇大恨之外，我倒真的沒覺得我和安地爾之間有什麽解不開的矛盾。就算有，作為一根繩上的螞蚱，窩裏反是最忌諱的事情，這一點我和他都很清楚。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oihISJL8W
我只是無法停止厭惡他。不是因為我討厭安地爾這個人，而是因為在我所期望的，我所構建的‘正常又安穩’的世界裏，不應該有安地爾這個人。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xEKEGJ7QE
夏碎學長會附和我的幻覺，而安地爾卻永遠都會把我拉出來，他恨不得把血淋淋的傷疤反復撕扯開來澆上鹽水提醒我它的存在···雖然在我還活著的時候，他也沒少做過這種事情就是了。但是有些事情是永遠也無法習慣的，在我艱難維持的正常生活裏安地爾突兀又鮮活的仿佛白飯上的蒼蠅一樣醒目又令人惡心。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fZWRVVgh
只是看著他出現在這裏，我都能察覺到倒計時滴答響起的聲音，和逐漸變質的血的味道。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X5XMU6zNP
時間不多了，時間不多了，再這樣下去的話，總會走不下去的。安地爾總是反復的用各種手段提醒我這件事，的確，這次撞上學長和米可雅就是一個最明顯的代表。血晶的消耗量越來越大···可以預計的，我們的狩獵頻率與質量也必須隨之增長，很顯然就會引起已經從戰爭中脫離出來的公會的註意。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gTglXIcCZ
以精靈靈魂做基礎的，以純潔的幼童之魂為基底，在還未學過仇恨這個單詞就先達到極點的仇恨與怨念為輔料，這樣生產出來的這枚血晶，也只不過能撐上一周有余而已。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R6lZO4AtJ
最後查看了一遍日歷，極其諷刺的是，我那麽厭惡安地爾的存在，可是當他真的消失了的時候，我反而要費勁心機去把他撈回來。印記傳來的共鳴顯示他一切正常，可是不管他是在悠哉悠哉的攪混水還是在某個咖啡廳裏泡妹，現在他都得給我回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zAgyLhjv1
狩獵的時間就要到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lHZ1LPZTJ
而在我終於忍不住要撥打出那個號碼的時候，門鈴響了起來。老媽在廚房裏燉著永遠如一日的甜湯，聽到門鈴響起就開始喊我的名字。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t0yLqvT6U
“漾漾快去開門！你爸爸回來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REr3qNs6h
她總是這麽說，每次安地爾來的時候她也會這麽說，看到不是老爸就會有點兒失落，跟著繼續燉我們全家都超喜歡的甜湯，做一道說好了的肉菜，對她來說人生最大的苦惱只應該是今天燒的到底應該是裏脊還是排骨，我爸爸喜歡不用吐骨頭的裏脊，而褚冥玥卻沈迷排骨兩側嫩肉的鮮香。不過沒關系，只要是她做的，他們都會很捧場。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cYbrA85IL
她一直在等，等他們回家，等我回家，等一家人團聚，坐在一起喝一碗湯，吃她親手做的菜。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sG09RFug4
我已經讓她等不到人，又怎麽能還讓她連等都等不下去？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zNC3NfxWp
冰冷僵硬的手指收緊，遍布這間屋子的陣法讓我在第一時間清楚的意識到門外的人是誰，放在原來我會讓他進來喝杯茶，雖然說著不必要，但是我甚至是期待著他來喝杯茶。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tydu8KDl
——就好像他還來看看我，叫我一聲漾漾，我就真的還是曾經那個什麽都不用想被寵愛著的褚冥漾一樣。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2mhH8FlOL
可是這一次，我卻不確定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dY233acm0
陰影的力量在我手掌心流淌，隨時可以化作刀劍兵槍，在安定下來之後我在這個八十平的公寓裏布置了各種陣法，從守護到攻擊一應俱全，甚至還求著安地爾學會了一個巨型的空間移送陣。現在隨著我的心念這些陣法開始復蘇，它們在我的檢閱下調整到最好的狀態···可是我卻還是不敢走上去。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oxSIaJoXV
和學長一戰的消息並不會被泄露給很多人，可是這些很多人裏面，卻從來都不包括曾經是學長搭檔，到現在依然是他好友的夏碎學長。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AbbHtEHQG
他一定會知道這件事，跟著他一定會知道我跟安地爾的關系，我們做了什麽，最後，他是現在唯一能準確的找到我的那個人。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zvGFqoNDF
直到這一刻，我才清楚的意識到，我不信他。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mtr9du4sT
我不信夏碎學長，就算他背叛了自己的原則和正義幫助了我，就算他已經上門了無數次卻從來沒有做些什麽多余的事情，就算無論是我生前還是我死後他都試圖在保護我。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r4r97lVX8
可是我不信他，我不能信他。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3c3pHJOfG
我也曾經這麽相信過學長，相信過我的友人們，進而相信著他們固守著的公會和白色種族。而事實告訴我我錯了，我願意為世界去死，卻從沒有人告訴我我的整個世界都該去死。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3S0KVWQxC
這一次，我不敢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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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離了中二病的時代，嘗試過了堅信感情第一的失敗，又要怎麽去再一次相信——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DUmHiyxUa
——怎麽會有人在世界和我之間選擇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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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我站起來之前，老媽已經從廚房裏走了出來，她用有點兒油的手抹了把鬢發，走過來的時候看到倒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的我從一旁抱了床毯子給我蓋上，跟著才小心的放輕了腳步走去開門···我僵硬而艱難的擡起手，攥住了被她小心的掖到我下巴底下的攤子。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oHOAAI7Wg
臉頰上還存留著她的指尖觸碰留下的余溫，涼的，冰冷的。安地爾交給我的咒術能給她一個普通人類仿佛的軀殼。卻終究不能還給她她被奪走的體溫。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vIOKUBPO2
“孩子他爸——誒？你是？”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rPyf73CdX
“您——”門外的人楞了一下，緊跟著露出了一個笑容：“我是漾漾的學長，漾漾在家嗎？”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g3zE1TRfE
“是漾漾的學長啊。”老媽一下子開心了起來：“快進來，漾漾正在睡覺，最近真的是辛苦他了呢。我剛做好了甜湯，沒什麽忌口的話我給你盛一碗——你先坐著，我去叫他起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cgYxTI5Y
“啊，謝謝您。”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1QAL5ypVR
夏碎學長還是一如既往的師奶殺手，老媽端了兩碗甜湯給我們，他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捧著碗，略燙的溫度讓他蒼白的指尖泛起紅，廚房門在我們身後關上，緊跟著是油煎炸食物產生的脆響。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enRphWekN
“漾漾。”他看著我，還是那樣，溫柔的紫色眼眸暖的像是一泓湖泊：“你看起來很不好。”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xkORXmgX0
還是這句話，還是這樣的目光，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8fbtWlxD0
仿佛時間回到曾經，米納斯推開了我，我在無盡的黑暗裏上浮，然後睜開了已經不成人樣的眼睛。看到的就是他們身上染血的長袍，冰與炎的力量在遠處環繞，如天罰一樣砸進鬼族的隊列，喵喵抓著我的手在哭···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VbqXKIZTc
而夏碎學長按下我下意識擡起揮出的已經長出了屬於鬼族的黑色棘刺的手，對我說道。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i1NuP8AxH
“漾漾，你看起來很不好。”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CHJNWNutg
那時候茫然卻又驚喜到丟臉的哭出來的我絕對不會想到，就在一個半小時之後，烽雲雕戈穿透了我的胸膛。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EwhCUlB8p
我張開了嘴，我想說點兒什麽，卻在他的凝視下什麽都說不出來，反復了不知道多少次，我終於問出了那句話。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mKdVIgmQe
“你又是來殺我的嗎？”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7h0AdrftL
這一次，我問出了我早在那一次就應該問出來的話。夏碎學長沒有回答，他只是望著我，我看著他，漸漸的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人的眼睛真的就只是眼睛而已，晶狀體裏沒有靈魂，他看著我就只是看著我，所謂的溫柔所謂的冷淡，都只是腦補過度的產物。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4IcVJMacU
事實是他看著你，你看著他，卻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親手再送你一程。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gXsHVKc1A
“我不會再被你們殺一次了。”我說道：“我絕對，絕對不要再被殺一次了。如果你們還想殺死我的話，就請用點兒攀舊情之外的手段吧。”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Hg6hI8DMS
“漾漾。”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mKCf1hUI
“我已經死了一次了，我已經被你們殺死一次了，我已經為了這個世界把自己殺死一次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rV5RCUsFJ
“漾漾。”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Esv0AXSRX
“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然死了玥姐死了整個妖師一族都沒了，米納斯兀鷲辛西婭伊多雅多雷多——”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jzxjjFExJ
“漾漾。”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eP4jSKUPZ
“我就在這裏，你們還想從我這個黑色一族身上奪走什麽呢？”我咧開嘴笑著問道：“你們還看上了什麽呢？”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ssEpZB9bu
“漾漾。”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2t4zwOmLw
夏碎學長站了起來，我以為他會拿出幻武，我以為他會直接抽出符咒，可他只是繞過了茶幾，他兩三步走到了我面前，然後彎下腰來——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dFlMxJBDP
他抱住了我。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Gy8FUeFaP
迎面而來的是苦澀的草藥味道。我聽到了他胸腔裏的雜音，也聽到了他急促的心跳。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GmGupMLYt
“停下來吧。”他抱著我，低聲說道：“我什麽都不想要。當年我救不了你——只有這一次——”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3Hk3HPlHQ
夏碎學長深吸了一口氣，我整個臉都埋進他的懷裏，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擡起手按住了我的後腦勺。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LZ0pt1bWc
“是我的錯，是我們的錯，對不起，讓你變成這樣。”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YLJwYhAwP
他沒有問我為什麽要去殺人，他沒有指責我用的殘忍手段，他沒有驚疑於我現在全黑的思想和心臟，他甚至沒有用陌生的眼光看著我問我怎麽會變成這樣。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M0SCOrpRh
他只是對我說，對不起讓你變成這樣。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A5SzY0GbD
只是一瞬間，我以為全然死去的淚腺全部復蘇了，甚至來不及發出哽咽的聲音，淚水先蔓延出了眼眶，很快打濕了他的襯衣。我模模糊糊的聽到夏碎學長嘆息了一聲，他更緊的抱住了我。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RiiGjQCpD
“哭吧。”他輕聲說道：“漾漾，哭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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