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雪在心中暗暗的把大冰塊從頭到尾罵了一遍,她猜想最近大冰塊耳朵肯定很癢。罵完之後發覺自已手上拿的是大冰塊黑紅色鑲金邊的外衣,上面繡著一隻翊翊如生的猛虎,她想起了潘娘所說的話,就直直朝衣坊裡專為穆親王府引的小溪走去。
冷凝雪蹲坐在溪邊先把鳳翔穆的外衣泡了泡水,再用著極其粗魯的手法搓揉著衣服,好似把這股怨氣全往衣服上發洩一般。
「本大小姐可從來沒洗過一件衣服,現在可好了,來你這王府做免錢的丫環,還得要莫名其妙受你的氣。」越想越氣,對著那衣服就多揍兩下。
她一路從書房走來不是沒有丫環衛兵的,只是下午的這一頓脾氣,讓王府上上下下就離她離的更遠了,大家深怕會像林勇那樣,跟她講個兩句話,就被王爺打了二十大板,現正躺在床上下不來呢。
「啊~妳~妳~妳~」高八度的音調從遠遠的地方一路傳到冷凝雪的耳朵裡,她厭惡的朝發出這刺耳聲音的主人看去,只是潘娘一把搶過她手中的衣服,對著她大罵:「妳知不知道這是王爺最喜愛穿的一件外出服?」
冷凝雪對潘娘兇惡的口氣很不能理解,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怎樣?我必須要知道嗎?
潘娘又一手拎著王爺的外衣,一手指著她的頭說:「楊凝雪,這料子可是上好織綿鍛呀,洗不得的呀!」
「洗,洗不得。」冷凝雪傻了。
「是呀!別說是洗了,這保養可也是有技術的。」此刻的潘娘恨不得馬上把冷凝雪給殺了,她兩手把整件皺巴巴的外衣甩了開來,死盯著那慘不忍睹的模樣說:「現在可好了,這怎麼跟王爺交待?我可真是被妳害死了。」後悔呀,一整個大大的後悔呀!早知這丫頭會給我惹這麼大的禍,當初就算衣坊丫環都死光了也要把她推回去給張總管。
「潘娘妳放心,這事是我惹出來的,衣服是被我洗爛的,這事我扛,不會讓王爺怪到妳身上的。」冷凝雪用一副天塌下來由我頂著的氣勢拍拍潘娘的肩。
大不了連命都賠給你了還不成?反正剛就差點死在大冰塊手上了不是嗎?冷凝雪拎著那一團鹹菜,一副早已視死如歸的樣子。
這是什麼?
有誰可以跟本王說,眼前這一團東西是什麼?
本王都還沒離開書房,怎麼已經動了無數個殺人的念頭了?明明本王今天批閱的報告,都是手下產地收入豐富,王府銀兩源源不絕的好消息。
這是報復,這一定是報復,赤裸裸的報復。
書房內一片肅殺的氣息,連個銀針掉下去都聽的見聲音;地上跪了兩個人,一個是面露恐懼,內心惶惶不已的潘娘,一個是一看就知道是被潘娘強壓著跪下的冷凝雪。
這到底跪了多久?跪到冷凝雪的腳都疼了,那個大冰塊怎麼還是擺著一張臭臉。
「那個……」冷凝雪剛說了兩個字,就驚覺接收到一道殺人的冷光,心中一寒,不覺閉上了嘴。
「說。」這道冷光的主人總算是開了口,冷凝雪吐了一口氣。倒不是開口就沒事了,而是她受不了那等待的凌遲。
「啟稟王爺,奴婢看到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子了,奴婢教導無方,懇請王爺降罪。」說完對著地上猛磕頭。
「怎麼罰?」鳳翔穆總算把手頭上這些報告批閱完了,他放下了筆,閉目揉了揉額頭上的穴道。
「奴婢自領二十大板。」總比丟了小命或讓王爺趕出王府好。
二十大板,開玩笑吧,這王府的處罰可都是扎扎實實的打,每一板下去都是皮開肉綻的,一個大男人領了二十大板可都要在床上躺上一個月,這一個潘娘……
「啟稟王爺,這衣服是我洗壞的,要處罰應當罰我,此事與潘娘無關。」若讓大冰塊罰了潘娘,那我以後可沒臉再見到她了。
「妳以為……本王會放過妳嗎?」不說那一件是御賜的,單說那繡功,可是出自於天下第一的繡娘,使的金、銀、紅絲,將一隻猛虎繡的翊翊如生,深得本王喜愛。
「一人做事一人當,請王爺責罰我吧。」我來的時候就沒想過你會放過我了,不過就是一件衣服,至於這樣嗎?
鳳翔穆的眼底閃出一絲欣賞,一人做事一人當是嗎?很不錯。
「妳還有兄弟嗎?」若是有,本王定會重用。
「啟稟王爺,民女之前就和王爺說了,民女與家父相依為命。」那兩個弟弟妹妹,可都是那蕭氏所出,嚴格說來不完全算是我弟弟吧。
可惜了,若妳為男子,必定是大將之材,真是可惜了……
「妳既願領罰責,那這二十大板就妳受了,都退下吧。」
「謝王爺。」這句話當然是潘娘講的,開玩笑了,都要被打二十大板了,還要我謝謝你呀?
她們走出書房後,鳳翔穆拿起了這件慘不忍睹的外衣,露出一道無奈的笑容。
冷凝雪被張總管領到罰堂受二十大板處罰,一路上張總管交待她牙咬緊了忍著點,要是真忍不住了那昏倒也好,還叨叨絮絮的勸她不要再和王爺硬著幹了。領到衛兵那趴上了木板椅,還千萬交待衛兵們下手輕一點。
「張總管,我們兄弟自是不會下重手,可也不敢輕打,張總管可知兄弟的頭頭只跟雪兒姑娘講上兩句話,下午才剛被打了二十大板也不知要躺多久呢?」如果被王爺知道了我們輕輕打,只怕那二十大板同樣會受在我們身上。
「來吧,本小姐準備好了。」其實冷凝雪心底是害怕的,自小她在家打橫著走,也從沒受過什麼責罰,只是剛聽到林勇因為和她說話被打了二十大板,一股氣上來,咬著牙也要挺過。
啪!啪!啪!伴隨著重重的拍打聲而來的就是可預料的皮開肉綻,冷凝雪痛的眼淚直流,她的雙手圈著木板抓緊了雙臂,用力到指甲都陷到肉裡了還沒有下身來的痛,她不想玩了,此刻她寧可就待在地宮裡老死也不願在這王府裡過一日了。
打不了十下冷凝雪即暈了過去,所以之後的十下,她是在暈倒中撐過的。冷凝雪醒來後,發現她人早已在後廂房裡了。
「雪兒醒了嗎?妳的傷口剛上完藥千萬不要亂動哦。」一位不過十四歲的小丫環跟她說。
「妳是誰?嘶~」冷凝雪正想翻過身,不小心扯動了一下傷口頓覺庝痛無比。
「我叫小青,雪兒養傷的這段期間,王爺派我來照顧雪兒。」說著小青就盛了碗粥坐在床延餵冷凝雪吃。
算你有良心,還派了丫環來照顧我。其實這件事冷凝雪倒是不怎麼怪鳳翔穆,因為她知道是自已做錯事才遭處罰,而王爺也是照著潘娘提的二十大板,並沒有加重對她的責罰,算起來,這處罰還是潘娘自說的。「怎麼不說五大板,十大板就好了呢,真是的。」
鳳翔穆也不知道自已怎麼會下派丫環去照顧楊凝雪這道命令,就只是聽衛兵回報楊凝雪咬牙硬撐,沒半句求饒的話,到後來暈過去,這如果是用在戰場上為他打頭陣的將軍,那肯定士氣高昂、百戰百勝的了。鳳翔穆越發的欣賞她,可相對的也越想要壓制她。
養傷的這段期間,冷凝雪日子過的好不快活,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除了不能下床外,什麼事都只靠一張嘴,休養了十日後,她也就可以下床走動走動了。
而照顧她的小青也和她成了好姐妹。小青原本是打掃前庭的丫環,張總管叫她去照顧冷凝雪時她是害怕的,早就聽說冷凝雪兇的連王爺都不怕,這樣的人自已肯定只有被欺負的份,結果事實卻跟聽說的天差地遠。
冷凝雪不止沒把她當丫環使喚(也許是因為雪兒自已也是丫環),這幾日王爺派人送來補品和好吃的點心,雪兒也都會和她分一半。
「雪兒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個會兇王爺的人呢。」今天閒來無事,冷凝雪帶著小青蹲在聽雨軒旁的池塘餵魚,聽雨軒旁有一座人工瀑布,池塘上開滿了荷花,瀑布打在荷花上,激起了無數的水花與水聲,就好像聽見水仙子在唱歌一般。
「人家對我好,我當然會對人家好,可人家對我不好,我可也不會忍著的。」冷凝雪把乾糧撥了一半給小青,另一半則是在手中掐碎了餵池塘裡的錦鯉。
「可王爺是個好人呢,雖然他脾氣有點差,老是板著一張臉,但他對我們下人可好呢;像我,當年我母親重病,我父親沒錢治我母親,便把小青賣到了妓院,幸好第一天就碰到了王爺,還是王爺把小青給救了出來,否則小青的清白,怕早就不保了。」想到那時站在台上,老鴇正在叫賣自已的初夜,小青就不覺顫抖了幾下。
「所以王爺是在妓院把妳買下的?」
「嗯,不過雪兒別誤會,小青可不是王爺的通房丫環,小青到現在還是清白的。」小青怕冷凝雪誤會急忙解釋。
「所以妳們家王爺還會嫖妓呀?」哼!這個大冰塊原來還是個色魔呀。
「啊……這小青就不知了。」
「他可真是個好人呢。」
此時鳳翔穆在書房裡打了一個噴嚏。「本王怎麼會突然發冷了一下?」
過幾日後林勇也來探望冷凝雪,他本以為自已會被降職,但王爺在他傷勢復原後恢復他原職,讓他對鳳翔穆是赴湯踏火、在所不辭。
「林勇,你以後還是和我保持距離吧,我怕你會因我而受累。」上次他被打二十大板的事,冷凝雪到現在還內疚著。
「雪兒姑娘不需要內疚,王爺會罰我這也是我自找的,誰叫我在雪兒姑娘身份還不明時,沒考慮自已的立場就接近雪兒姑娘呢,這要是誰都會誤會的,好在懲罰過後王爺不再追究,王爺真的是一個好人呀。」
「是,他是一個好人。」那本姑娘不就是十惡不赦的大壞人囉?這世間還有天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