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曙光 - 深影—３.不可思議之物

　　「漾漾！」少年大喊。

　　褚冥漾沒有回應，面對一群表情如人偶般空白的群眾，他連驚恐的表情都沒有，直接扣下扳機。

　　——現在的他可不是當初誤打誤撞踏入守世界的菜鳥，理所當然不應該再對這種場面慌了手腳。只是他的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忐忑，並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比起鬼族那些爛得不成人形的外表，這些人模人樣的幻象給了他不小的壓力。

　　「漾漾你專心清場，我來破除空間。」少年——黎沚對他說道，然後望了一眼站在外邊、處在人群之外的少女，微微的瞇了下眼睛。

　　「我知道了。」

　　子彈射出，產生的卻是和掌心雷外觀成反比的威力，直接將少年前方清出一大片空地。

　　但是在槍響之後，他們不約而同的僵了住。

　　——少年的身體噴濺上大片血跡，並非來自他們之中任何一人，而是剛才被子彈射中的人們的。

　　七零八落的屍塊也落在地上看不出原形，紅紅白白的東西，就是令他們變了臉色的原因。「黎沚、我……」我做了什麼？

　　終於忍不住顫抖，褚冥漾一反先前的堅定，瞠大雙眼，臉色猛地刷白，手中的槍還隱隱有些掉落的趨勢。

　　自己似乎在不知覺中鑄下了大錯。他以為這些只是幻影，也沒想到開槍後看見的是這些東西——空氣中、那些屍塊傳來的熱度以及血腥味都是那麼真實。

　　散開的血液像是河流般蔓延開來，盯著那片紅色，直到擴散至自己腳底時，褚冥漾不禁退了兩步，隨後是沾染了紅色的鞋印出現在眼前，接著被更多的絳紅吞噬。

　　「這些都是幻覺，不要被迷惑了！」

　　雖然同樣被眼前的景象給震撼到，但黎沚很快的就分析出，出現在眼前的這些東西沒有任何一種生命體該有的東西，此時出現在眼前的，純粹是出自他們既定印象的產物。開槍打中人體、尤其是以褚冥漾手中的槍來打後果會如何，那些都成為幻術，完整的呈現在他們面前。

　　只見褚冥漾依舊矗立在原地，手無力地握著掌心雷，眼底也是一片黯淡無光。被幻覺佔據腦袋了嗎……

　　對此黎沚也沒有感到不悅。他動了身體，抽出符紙化成的黑色長刀，縱身一躍，身形頓時消失在半空中，下一秒卻是出現在人群中。

　　手中長刀以扇形揮開，破空聲夾帶著劍氣、直接將一波帶著空洞表情的群眾給腰斬——與此同時，上半身落地的幻影全都沒了動作，留下的只有一地的絳紅。

　　對那些東西黎沚看都不看一眼，連先前汙染了衣物與臉部的血液他也想都沒想過要稍做清理，就這麼做起原本該是褚冥漾要做的清場動作。

　　屬於少年的身形幾乎只有在進行大範圍攻擊時才看得見影子，直到最後在某處站定，場地中站立著的只剩下一開始就在的少女，還有他和褚冥漾，。

　　「如果沒有你們的話，就不會想起這種事了……」

　　少女低垂著頭，白如瀑的長髮蓋住了大半張的臉，從黎沚的角度看不見她的表情，但聽力極好的他還是能夠從那似是自言自語的低喃中，聽出對方此時的情緒。

　　「那是妳的記憶吧，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不過剛才那些屬於幻影的人們最後應該都消失在這世上了吧？」

　　他看得出來方才一瞬間出現的廢墟中的小孩正是眼前的少女，只是年紀比現在看見的小很多，大概是好幾年前的景象了。

　　不用細想也能知道那只出現一瞬的廢墟肯定和這孩子有極大的關聯，但是黎沚不打算逼問她當時發生了什麼事，因為事實已經很明顯。

　　少女沒有回應，他也就當作是默認了，「那麼這樣好了，我來幫妳吧。」

　　單薄的身形震了一下，少女這才抬起頭來，淺紫的雙眼滿滿的不解。

　　黎沚只是逕自笑著，然後抬高握著長刀的手往身後一拉，做出像是投槍的預備姿勢，接著手臂往前一甩，長刀就這麼離開黎沚的手中，像是被扔出的槍一樣飛了出去——方向正是少女的所在。

　　她直接愣在原地，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攻擊的目標——然而也並非如此，長刀射出的軌道並不是真的朝著自己過來，而是偏一點、自己的頭側邊。

　　破空聲從少年的方向而來、從耳邊擦過而後遠去，接著在身後傳來沒入物體的悶響。

　　少年比出開槍的手勢，接著出現的卻不是槍響。猛然回過頭的少女只看見夾帶著一道閃光，然後某種聲音爆開——雷鳴，以長刀為中心，炸開無數刺眼的蜘蛛網狀雷電，霎時爬滿整個場地，卻詭異的閃過他們三人。

　　帶著鮮明色彩的空間先是晃了晃，接著就像是被彈珠擊中的玻璃般，整個崩裂。

　　「嘩啦——」黎沚一邊替場景配上狀聲詞。帶著色彩的碎片落地，連同先前清場時製造出的屍體和血跡。外頭的景象一點一點的顯露出來。昏過去的人們依舊沒有醒過來，靜得像是死了一樣。

　　盯著自己身後的東西，少女自然是說不出話，驚得瞠大雙眼。鬼族肩膀以上的部分全部消失，只剩下肩膀以下，被炸得有些狼狽的身體，此時一動不動地矗立在原地。

　　「醒來吧！少年！」看起來依舊心情很好，黎沚還比著開槍手勢的手轉向褚冥漾，剛好對上對方的白眼。

　　「死了嗎？」褚冥漾問。

　　「還沒死透。」黎沚聳了聳肩，瞥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魘寤，看來是一時間沒辦法復原，「趁現在趕快解決掉，漾漾就幫忙替其他人設一下保護的結界吧。」

　　「喔。」褚冥漾點了點頭，隨後拍了下手環。

　　「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突兀的聲音插話道。她直直盯著黎沚，紫色的雙眸看不出情緒，至少驚詫的眼神已不復存在。

　　從以前到現在，少女就沒少接受過別人的幫助，甚至已經到了別人想做什麼都可以預測得到的地步。然而黎沚此時的話讓少女無法理解：他想幫助自己？這個人想做什麼，他的意思總不可能是要讓那些死去的人活過來。

　　突來的問句並沒有讓他露出不悅的神情，黎沚還是笑笑的，「這個嘛——」

　　他朝著少女的方向走去，在她的面前停下，「在那之前，把妳的力量借給我用一用吧！」而後便抓起她的手腕，兩人一起看向開始再生傷口的鬼族。

　　少女看著少年，然後又往鬼族的地方望去。她看見黎沚抓著她的手不放，另一隻手就這麼掐住對方再生到一半的脖子，「消失吧！」她聽見少年這麼大喊。

　　——黑色的力量從少年手中溢出，像是浪潮般往鬼族捲上去。她看見那殘缺的身體像是掙扎似地晃了一下，卻在下一秒便被黑色覆蓋，隨後便猛地崩散成沙，只是在落地前就被黑色的浪潮吞噬乾淨，一點也沒剩。

　　令人難以呼吸的壓迫，消失了。然而目睹整個過程的褚冥漾卻依舊無法平復自己的心情。

　　「看見了嗎？」黎沚放開她的手腕，屬於少年的笑容此刻看在褚冥漾眼中是那麼深不可測，「寄宿在這女孩體內的不可思議。漾漾，認得出來嗎？」

　　「……認得出來。」應該說，可能這輩子他都不會忘記這件事。

　　複雜地看著少女，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倒是黎沚自己自動接話了。

　　「那麼這位同學，可能必須請妳跟我們回去一趟了。」

　　「？」少女不解，他說要去哪？

　　最後她看見褚冥漾舉起槍對準自己，槍口似乎打出了什麼東西。也只來得及看見這些，下一秒腦袋一麻，她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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