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清梦 - 【花邪】半生清梦

【立春】

西湖解冻了。闲下来的时候，吴邪会在湖边走一走，坐一坐，偶尔也会想想过去的那些事。

虽然，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

【雨水】

夜晚，天下起了雨。从三叔家出来，吴邪抬头看了看细细密密落下的雨丝，叹了口气，没有打伞，就这样走进了朦胧的烟雨中。

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凭一己之力管理三叔的家业了，当初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今做起来也不过如此，所以说人们的适应能力总会超过自己的想象。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希望能有办法洗去他身上，太浓重的血腥味，以及负罪感。

【惊蛰】

一记响雷。

吴邪从梦中惊醒。他又做了那个梦，那个自从那日起就一直会做的梦。梦里，潘子，三叔，霍老太，甚至是云彩，都浑身带血地站在他床边。“小三爷不能往后退，小三爷要往前走。”他们是这样对他说的。

是的，自己不能后退。吴邪想。也无路可退了。

他蜷缩在床头，看着窗外划破天际的惊雷。他知道，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春分】

吴邪翻身下床，来到客厅。他挑了一部卡通片，将音量调小，窝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了起来。荧屏闪烁，倒映在吴邪眼中。

夜深清冷，他的视线落在被荧光照亮的蹁跹纤尘中的某处。

【清明】

天渐渐亮了。

晨曦中路边的柳枝，已绿得透亮。杨树的叶子，也渐渐舒展。清明时节雨纷纷，天还有些薄凉，细风吹着，甚是清爽。

吴邪清理了一下桌上隔夜的文件，看了一眼窗外，提起笔。

他已不再习惯被这个世界唤醒，所以他选择在这个世界最没有防备时准备好一切，然后看着它醒来。

【谷雨】

解雨臣从北京来到了杭州。虽说他是来谈生意的，但当吴邪看见他拎着一口小箱子出现在自己的铺子里时，着实有些惊讶。解雨臣见吴邪愣愣地盯着他看，不禁哑然失笑。

他伸出手在发小面前晃了晃，“小三爷，怎么了？黑面神不在，你就变傻啦？”

这分明是一句玩笑话，却恍然击中了吴邪，他不知该有什么样的表情，最后只得扯出一丝苦笑，张罗小花在铺子里安顿下来。

【立夏】

每次看见小花，不，应该说每次和小花呆在一起时，吴邪总会有这样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自己做的所有事都不需要太多解释，对方也能理解。不仅仅是背景太过相似，更多的是一种真正互相信任的感觉。这每次都让吴邪觉得安心。

在这世上能让自己放下全部戒备的人为数不多，解雨臣算一个。

【小满】

犹记得第一次与小花下斗的时候，他说过，小三爷，和我在一起，你要照顾好自己。那是吴邪还天真地认为这是解大艺术家在矫情，现在想来全然不是。

不过他也总是感到奇怪，明明每次都在尽全力帮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他问过解雨臣，得到了一个不知是什么意思的浅笑作为答案。

【芒种】

解雨臣没事的时候喜欢躺在吴邪铺子里那把大摇椅中，一面听着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花鼓戏，一面微阖双眼，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

吴邪看着这个轻摇蒲扇的大少爷，不觉好气又好笑。当然他承认，解雨臣做这些动作时有一种别样的美感，怎么说呢？啧，一种安逸到骨子里的…媚态？他被自己这个诡异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想法赶走。

解雨臣看着他的蠢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吴邪瞪了他一眼，安静了下来。铺子里便只剩下花鼓戏咿咿呀呀的唱腔。

【夏至】

蝉鸣渐噪。它们仿佛知道苦等了十七年的浮生，便只有这一个夏天能真正让世界知道自己的存在，于是愈发努力地聒噪起来。吴邪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在成千上万只蝉的合唱中，婆娑地投下了浓重斑驳的树影。

夏至未至，炙热的风把太阳的温度赠送给大地。

解雨臣倚在摇椅中，手臂遮在脸上，在树荫里睡熟了。他鼻息均匀，粉色衬衫的领口微微敞着，配合着身上的树影斑斓，整个人竟散发出一种清凉的感觉。吴邪远远看着他的睡颜，无奈。

【小暑】{崩坏慎入}

解雨臣房里的空调坏了，不但吹出阵阵热风，还歇斯底里地往下滴水。“小~邪~”解雨臣抱着枕头，晃悠到吴邪房间门口。吴邪瞪大眼睛看解雨臣半梦半醒的样子，恍然才想到要让王盟那小崽子去修空调。谁知解雨臣迷迷糊糊地挥了挥手，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往吴邪床上一扑，一声满足的轻叹。

吴邪无奈。又不能拉小花起来，只得轻手轻脚出去另寻床铺。

就在他伸手拉开房门，皱着眉要踏入房外桑拿一般的空气中时，解雨臣猛地坐了起来。

【大暑】{崩坏慎入}

“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不好意思吧？”

“就因为是两个大男人才好意思啊，你说你要是一小姑娘我才不会来呢。”

“不行，我还是觉得好别扭。”

“吴~邪~哥~哥~你说过要娶人家的~忘了嘛~”

“小花你别闹…”

“哎呀相公~你走了的话人家会怕的哟~你要陪着人家的啦~”

“小花刚是谁说自己是个大男人的…”

“哎呀相公讨厌啦~”

……

想着小花刚才那些捏细了嗓子的戏腔和装出的如丝媚眼，再看看现在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满意地熟睡的人，吴邪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不可貌相。

【立秋】

枫叶红了，天凉了。解雨臣坐在西湖一隅的长凳上，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平静的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湖面上的涟漪泛起又消散，他也没有说话。

【处暑】

吴邪捧了一盒糕点，走到解雨臣身边，也坐了下来。解雨臣不言不语，连头也没抬。看着这样的他，吴邪有些不知所措，感觉又回到了当年那个还会局促不安的自己。

良久，吴邪才想起那盒糕点，把它往小花那儿推了推。解雨臣抬起头来斜了他一眼。

“…你胃寒，这种天气吃不得冰激凌，所以我没有买，而是就买了这桂花糕，”吴邪顿了顿，“你小时候好像挺喜欢吃的…”

解雨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呵…”他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然后重新低下了头。

“怎么了？”

“不，”解雨臣接过了那盒桂花糕，“没什么…”他打开盒子，精致的桂花沁着一股清香。

你竟还记得我喜欢吃桂花糕啊。他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白露】

“小花，给我唱首歌吧…我想听你唱歌…”吴邪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试探性地问道。

解雨臣抬眼，问：“什么歌呢？”

“随便什么都好…”

于是解雨臣随口唱了起来。不是平常婉转的戏腔曲调，只是一首简简单单的流行歌曲，听着竟也出奇地舒服。解雨臣唱着唱着，却停了下来。

风过无痕，雁过留声。西湖水面明朗如镜，却照不出解雨臣的内心。温润的璞玉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又恍惚地陷入了沉思。

【秋分】

“怎么这么心事重重？”吴邪拿着一长条枯萎的柳枝，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湖水，长长的柳条尚且存有一丝春日的柔软曼妙，点起的涟漪和落下的水珠，打碎了枫叶的明镜，“你有什么心事大可以找我来说。”

解雨臣看向眼前的发小，深色的瞳仁中盛满了惊讶。眼前的人也正盯着他看，毫不避讳地将关心全部写在了脸上。

人说吴小佛爷在这一行混得久了，心越来越冷。可解雨臣分明觉得吴邪没有变，至少那渗入到骨子里的善良一直没有变过，如果可以，他会一直都是那个希望所有人都好好地活着的天真无邪。

解雨臣轻轻地摆摆首，“找你说有什么用？找你说你也不懂啊，小三爷。”他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苦笑。

再说，我也不想你去懂。

【寒露】

吴邪扔掉了那根柳条，转身反问：“谁说我不懂的？为了帮你、帮胖子他们分担一点儿，这些年我也学了很多东西。”他看着不言不语的解雨臣，微微顿了一顿，尔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张口道：“判断是否值得知道的权利应该交给人们自己。小花，你不觉得你这样子，很自私吗？”他将目光移向水面。

所有不识愁滋味的为赋新词强说愁，到最后都会成为欲语还休的，却道天凉好个秋。

他一字一顿地吐出一句话，“不要以为这天底下的恶人，都由你来当尽了。”如同亘古般绵长的句子，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

【霜降】

红透了的枫叶在秋风中飘摇，终于挣开了树的庇护，慢慢地落向泛起白霜的水面，一时间纷乱缭绕。晴空如洗，却道尽了远来的寒冷。

寒鸦嘶哑的啼鸣凄厉无比，贯穿天地。你猝不及防打破了我二十六年的严冬。

【立冬】

解雨臣愣怔了半晌，兀自轻笑起来。西湖四面的群山映在他眼里，却映不进眼眸深处。又是一阵持久的沉默。

“明天我要走了。”解雨臣突然出声道，吴邪一愣：“不再住些日子吗？”

“不了，我要回北京了。”解雨臣没有看他，而是慢慢起身，沿湖向铺子走去。

吴邪看向他刚才坐的位置，那盒桂花糕仍在那里安安静静地放着。

只是清香渐远，愈发地淡了下去。

【小雪】

吴邪接到了手下伙计的电话，当夜匆匆地赶向外省。解雨臣什么也没说，只是倚在躺椅上看着他出门。“你早些回屋休息吧，天凉了。”吴邪回头叮嘱了他一句。

没有回答。

而等他第二天晌午再急匆匆赶来时，已不见了解雨臣。无邪发了个短信去问，得到了“已回到北京”的答复。吴邪沉默。

他感觉自己心中的某处突然沉重起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大雪】

杭州下起了大雪，漫天雪花纷飞，寒意刺骨。有些时候，寒冷就是这样在不经意间侵蚀了我们的生活。黑瞎子在那夜披雪来到了吴邪的铺子。

他带来了解雨臣死亡的消息。“干我们这一行的早就有了不得善终的觉悟，只是，”黑瞎子一改往日的痞气，“我从没想过他会死。”吴邪没有说话，他的眼底是跳动的烛火。

“我知道，笑话肯定也明白这样的结局。但是，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忽地站起来，斩钉截铁道。

“尸体折在斗里，带不出来了。”黑瞎子耸耸肩，“小三爷请便。”

吴邪深吸了一口气，重重跌坐在椅子上。他感到心里那块沉重的地方，倏地一下被抽空了。

【冬至】

解家依照解雨臣的遗嘱，寄了一点东西给吴邪。那是一部粉红色的翻盖手机，一看就是解雨臣常用的款式。开机后，吴邪在草稿箱里找到一条未发送的短信。他盯着它看了半天，直到手机滴滴地陷入了黑暗。

他还是把这部手机寄回给了解家。不是不想留下一些东西来纪念小花，只是，这不是他所能触碰的情感。

榴火已谢，燃尽了天边所有血红的残阳。

【小寒】

吴邪做了这样一个梦。在梦里，偌大的戏院看台只他一人。

一曲渐响，他看见一个粉红水袖的小女孩缓步上台，万福款款，纤影翩翩，千般婉转皆是戏言。小女孩清丽得如同招贴画上走出来的，他想。可不一会儿，女孩竟真的隐进了戏台后面的屏画之中，只余唱腔袅袅。

一曲终了。

【大寒】

吴邪终是从梦中醒来，眼前是无边的黑夜。他心中空落落的地方忽地抽痛起来，寂静中有泪从眼角滑落。他想起那条未发出的讯息，也终是在最深的夜中泣不成声。

“真正自私的人是你，吴邪。”

【尾声】

来年开春，吴邪在院子里种下了一树海棠。

——END——

在下知道写得很渣BUG很多什么的≡ω≡

另外借个梗重新写应该可以的叭√

总之非常感谢原作大大阿鲁(๑•̀ㅂ•́)و✧

不过蠢棠的码字速度还真是慢·的·可·以阿鲁_(:з”∠)_

在下会努力的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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