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諾魔法 - 第二章 (3)

　　『──哈哈哈，小溫妳實在是太可愛，為什麼要道歉呢？妳可是我親自挑選的。』

　　『別跟我說是你自己決定紆尊降貴進入我的體內。』我真想對他翻白眼，可惜就算把眼球翻到天邊他也看不到。

　　『事實就是如此。』米迦勒的語氣聽來得意洋洋。

　　『這尊雕像鐵定是美化了你的外貌。』

　　『恰如其分，沒有半點虛偽。』

　　我瞪著御前天使米迦勒的雕像無言以對。

　　「還不回去？」

　　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了我一跳，我把左手探入右邊袖口，在指尖觸碰到匕首的前一刻抽回，這時我終於意識到大花園只剩下我和至尊魔法師兩人。

　　「因為這些雕像實在太美，我不小心看得入迷。」我故作鎮定。

　　「確實很美。」他抬起頭，原本遮住右眼的劉海往一邊滑下，「只是不管這些天使長得再好看，終究不過是次級品。」

　　「次級品？」

　　「沒錯，比不上在妳體內的真品。」他的語調突然變得疏離，我看向他，被他眼中散發的冷冽寒意駭住。

　　一條怵目驚心的傷疤由他右眼往下延伸，彷彿訴說著有多麼疼痛，豎領擋住他臉頰以下的部分，我看不見疤痕的全貌。

　　不，不會的。我呼吸一窒，心臟幾乎停止。

　　他甩甩頭，細長的劉海回到原位遮住右眼，語調恢復暖意，「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很期待妳往後五天的表現。」

　　尖塔鐘樓響亮的報時聲尚未止歇，他漆黑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花園的另一頭。

　　壓住發疼的胸口，我告訴自己吸氣，慢慢地吸氣、吐氣，然後我不受控制地急促喘息。

　　他，至尊魔法師不僅知道盼黎的事情，還知道我的體內有米迦勒，他怎麼可能知道？三年前我明明已經發過誓不會再讓任何人曉得米迦勒的存在。

　　『別擔心，小溫，他知道了又如何？我們會殺掉他的。』在我的內心幾乎崩潰的時候，米迦勒以無比溫柔的語氣說道。

　　當我記起自己必須離開大花園時，遠處白雲已經被霞光曬得灼紅，就像是太陽落入地平線之前的最後掙扎，給人一種無法挽回的悲壯之感。

　　我茫然正對夕陽，曾經試圖遺忘的記憶正蠢蠢欲動，那棟一度被我作為棲所的廢棄石屋……那一天……夕陽與今日一樣豔紅──照穿窗戶替屋內染上嫣紅的色彩。

　　但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屋內牆壁上塗染的紅色是更為嬌豔，更加使人移不開眼，那些豔麗的紅色由高處緩緩往下流……有些甚至精準地噴濺進我的眼裡，狠狠刺痛著──

　　『太靠近是會墜落的，就像伊卡洛斯。』米迦勒嘆了一口氣，莫名感慨道：『這異教的故事挺傷感的，嗯，妳就跟沒頭沒腦的飛蛾好像呢，小溫。』他兀自笑了起來。

　　處在黑暗的地方太久，就會渴求光亮，我想，然後朝夕陽向前走進一步，感到恍惚，這時，一道陰影擋在我的面前，刺進我眼睛裡的灼熱感才稍稍緩和。

　　「妳是想要瞎掉眼睛嘛！竟然直接盯著太陽發呆。」薇里彈了一記我的額頭，雙手叉腰，「妳到底在做什麼？」

　　我眨了眨刺痛的雙眼，低頭不語，內心卻因為她願意搭理我而感到雀躍。

　　「妳是不是應該向我解釋──」

　　「對不起，」我打斷她，「我為我的所作所為道歉。」

　　「妳知道嗎？我原本打算如果自己如願成為魔法師，就要雇用妳作為我的專屬護衛。」

　　「我？」我用手指比著自己，感到吃驚，「妳想讓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當擋箭牌？」

　　她的細眉一挑，「不好嗎？三番兩次搶劫魔法師的財物又能每次都全身而退的人，妳不覺得很適合這份工作？」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妳、妳都知道了？」

　　「當然，」她不自覺揚起下巴，「掌握朋友的行蹤是維持友誼的基本。」

　　我大翻白眼，這只會讓我們之間的友誼崩壞，不過我沒有說出口。

　　我疲累的托住額頭，原來她早就知道我平時在做些什麼，昨天會在搶劫的時候遇到她肯定不是偶然。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我無聲質問米迦勒。

　　『我是在訓練妳，聽過愛之深，責之切的道理？除了外在的敵人，愈是親近的人更會殺得我們措手不及，所以……』

　　這段話如同一把利刃刺進我的胸口，使我連叫他閉嘴的力氣都沒有。

　　「……可是妳卻犯下重罪。」薇里凝視我，烏黑的眼瞳彷彿看穿一切。「我可以問妳為什麼這麼討厭魔法師？」

　　我不意外她會這麼問，我知道她老早就看出我對魔法的憎惡，我把頭垂得更低，緊閉嘴唇。

　　「妳從以前就是這樣，一堆祕密，還有遇到任何事情都往肚子裡吞，妳可以試著說出來，我能幫妳分攤，我們不是朋友嗎？」

　　我搖頭，就因為是朋友，所以我才不希望她曉得我那黑暗的過去，那段往事除了米迦勒之外，我不打算讓第二個人知道。

　看我的反應，薇里像是一顆洩氣的皮球垂下肩膀，「隨便妳，不過妳要記得，我永遠是妳的朋友，我能讓妳依靠，還有別忘記我們的約定，一起改變世界。」

　　我將兩隻手緊貼大腿，她一定沒有發現我正努力不讓拳頭朝她的臉飛去，該死的，她竟然對我露出那種表情──滿滿的同情彷彿我是一隻沒藥救的可憐蟲。

　　在她打算說出下一句安慰的話之前，我轉身快步離去，她沒有追上來，我猜一定知道我需要獨處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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