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諾魔法 - 第三章 (3)

　　「我……」

　　「妳還沒成功？」

　　「嗯……對，我畫不出銀線。」其實我根本沒有嘗試去畫。

　　「多練習幾次就會成功的。」她安慰我，接著轉過頭和夏柔分享喜悅。

　　看見紹特偷偷對我露出嘲諷的笑容，我趕緊低下頭，用手指在桌面上亂畫，佯裝自己非常努力。

　　『妳辦得到的……』米迦勒鼓勵道。

　　『不可能。』我說：『我絕不要跟盼黎一樣成為魔法師。』

　　五顏六色的光芒霎時在教室的各個地方接二連三亮起，對於在場的所有人來說，接受屬於自己的魔法或許十分的簡單，然而這卻是一條我難以跨越的鴻溝。

　　『魔法其實很美，小溫，妳應該拋下成見。』

　　『才不是成見，』我深吸一口氣，『是詛咒。』

　　「溫希雅。」薇里的臉湊向我，「妳是不是根本沒在畫魔法陣，再下去全班會只剩妳一個還沒──」

　　「我知道。」我提高嗓音，「但畫不出來就是畫不出來啊。」

　　謊言如此輕易就溜出我的嘴巴，我很清楚那並不是問題所在，即使我真的有能力畫製銀線，我依舊做不到。

　　這世上唯有集權力、金錢、名譽於一身的魔法才是一切。盼黎離去之前曾經這麼說過，然而他接下來的那句話才是束縛住我的詛咒。

　　這世上唯有集權力、金錢、名譽於一身的魔法才是一切，而小溫妳對我來說什麼也不是。

　　我咬破嘴唇，嚐到腥味。

　　我對盼黎而言──什麼也不是。

　　我跌下椅子，抱著腹部在地上翻滾，恍惚中，我看見強烈的銀光將盼黎的背影吞噬，以及有一根如手臂粗的土錐刺穿我的腹部。

　　我像是即將脫離枝幹的枯葉，在空中搖搖欲墜，面臨到來的黑暗。

　　我在床上醒來，彷彿做了一場很長的惡夢，不幸的是這場惡夢尚未結束。

　　「妳還記得自己發生什麼事？」夏柔的手在我的眼前揮動，從她的臉上看見愧疚的表情時，我有點驚訝。

　　「我暈倒了。」我一點都不想再一次回顧導致我暈倒的原因。

　　「薇里告訴我妳常常會肚子痛，很抱歉我沒注意到。」她用自己的手覆蓋住我的手背，我甩開她，尷尬的沉默瞬間在我們之間蔓延。

　　不曉得經過多久，我開口：「沒什麼好道歉，又不是妳的錯。」

　　她朝我淺淺一笑，我討厭這種帶有寬慰的笑容。「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妳肚子痛？有沒有去檢查過？」她問。

　　我咬住嘴唇，片刻後才說：「我的肚子曾經遭到硬物刺入，現在傷口已經癒合，只是偶爾會痛。」回答這些話的時候，我的腹部彷彿遭人痛毆。

　　「那就好，薇里很擔心妳，不過她現在還在上課，沒辦法過來。」

　　我張望一下這個充滿藥水味的空間，皺起鼻子，「我想回去休息。」

　　「妳應該在醫護室多休息，我會陪著妳。」

　　『殺掉她，小溫，這是個好機會。』米迦勒催促。

　　『我不想，我……薇里會難過的。』

　　『別傻了，妳死掉她就不難過？』

　　『這不一樣，薇里會恨我，我不能恩將仇報。』

　　米迦勒突然激動起來，『小溫妳不要盼黎留給妳的訊息了？妳真的要讓自己死在瘋子的手裡？妳有想過我不想死？』

　　我一怔，發覺自己長久以來都忽略了米迦勒的感受，這理應是我與他共用的身體，而我卻總是只想到自己。

　　『對不起……』我咬住下唇，吞回淚水，『我一定會殺死夏柔。』

　　夏柔貌似注意到我臉上表情的變化，關心道：「怎麼了？肚子又開始痛？」

　　我點頭，雙手抱腹，說：「有沒有止痛藥？」

　　「我找找看。」她站起來，走到門邊的櫃子前開始翻找。

　　我掀開棉被，小心地將趾尖著地，先是右腳，再來是左腳，冰涼的石地輕咬我的腳底，我抽出匕首無聲無息接近她的背後，決定把它插入人類最脆弱的部位之一──頸子。

　　在我即將得手的瞬間，門突然被推開，我反應不及嚇得撲倒在地，用身體掩飾住匕首。

　　卡蒙小跑步進來，喘著氣說：「夏柔妳要的東西到了。」

　　「真的？」夏柔轉過頭，神情難掩興奮，然後她看見我，因此驚呼一聲，「溫希雅，妳怎麼下床了？」

　　我緊緊環抱住肚子，只要我一鬆手，衣服底下的匕首就會滑出來，我可以感覺到匕首幾乎嵌進我的肉裡。

　　「一起找可能會比較快。」我放輕說話的音量，佯裝自己有氣無力。

　　在夏柔的攙扶下，我緩慢地走回床邊，我可以感受到卡蒙敏銳的視線落在我的雙手上，他在懷疑我的衣服底下藏有東西。

　　別過來、別過來……我不斷祈求。

　　他向前走，停在夏柔旁邊。

　　我把頭靠上柔軟的棉被，環抱腹部的手開始忍不住輕微發抖。

　　完了，會被發現的。

　　夏柔拉起棉被才幫我蓋上兩秒，卡蒙就突然伸手把它拉開，語氣兇狠，「妳藏了什麼？」

　　「沒有。」我更用力抱著肚子，才勉強不讓自己說話的聲音顫抖。

　　「你在幹嘛！」

　　夏柔出聲制止，但卡蒙搶先一步拉開我的雙手，我闔眼放棄掙扎，讓衣服被掀開。

　　啪！夏柔在他的臉上留下一個鮮紅的手印。

　　「竟然亂掀女生的衣服，你欠揍是不是？」

　　「我……不是……她藏了東西。」卡蒙一臉尷尬。

　　我因此咬著住頭，強忍笑意，剛才的兩秒已經足夠讓我收起匕首。

　　「她哪裡藏了東西。」夏柔怒氣沖沖地幫我蓋好棉被。

　　「呃……就是……」卡蒙支支吾吾，話題一轉，「對了，水晶我放在妳的桌上。」

　　「真的？太棒了。」夏柔兩眼發亮，注意力輕易就被轉移，她對著我說：「溫希雅，妳待在這裡多休息，醫護室的阿姨等一下就會回來，我晚點再來看妳。」話語未落，她就已經跑出醫護室。

　　「我知道妳藏了東西，我絕對會查出妳的目的。」卡蒙在離開前撂下兩句，轉身去追夏柔。

　　『這種單純又愚蠢的女人，殺死最好。』米迦勒不帶感情地說。

　　我嘆氣，沒理會米迦勒，這次是我太大意了，不過至少沒有被卡蒙發現真正的意圖，下一次絕對要更加謹慎。

　　床邊的窗簾遭風撩起，我往外望去，恰巧看見商場外的立體數字，算一算我大概昏睡了八個多小時，現在的時間差不多都能吃晚餐了。

　　起身下床，我找到鞋子穿上，趁醫護室的阿姨還沒回來，我趕緊溜出去。

　　第一天的時間就這樣要過去了，至尊魔法師交代的兩個任務依然沒有半點進展，要是兩個任務都是殺人這種簡單的活該有多好，我也不用搞得如此狼狽。

　　回去寢室的路上我經過大花園，突然有人喊了我的名字，我轉頭，看見紹特站在七位御前天使的雕像面前，清風撩起他觸及下巴的亮橘色髮絲，也吹亂我的烏黑長髮。我眨眨眼，他那雙深棕色的眼眸似乎透著紅光。

　　『他不是紹特。』米迦勒說。

　　『你在說什麼？不然他是誰？』我退後一步，感覺寒毛直豎，直覺有什麼不太正常。

　　『他的體內有墮天使，你們俗稱的惡魔。』米迦勒警告，『小溫，馬上離開這裡。』

　　惡魔？我的腦袋一滯，很快又恢復運作。

　　等等，惡魔不是進不來亞諾蘭淨土？

　　就在我要追問的時候，紹特露出令我背脊發麻的詭異微笑。

　　「能讓我和妳體內的『他』談一談？」

　　彷彿有人拿鐵鍬往我的後腦勺狠敲一記，我的腦袋幾乎無法運作，為什麼又一個人知道米迦勒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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