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諾魔法 - 第五章 (2)

　　我發現方吉爾很喜歡看我，就像現在，他的視線像是不把我貫穿便不肯罷休，就算我開口威脅也不願把眼睛移開。

　　或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他知道我想把他的事情告訴夏柔，所以正在監視我。

　　夏柔兩手一攤，無可奈何看地著我，她不想讓方吉爾曉得自己私底下調查他的過去。

　　我聳聳肩。

　　幾分鐘後她自動放棄要方吉爾到外面的念頭，又繼續忙她的事情，這時我發現她桌面上的東西已經從一疊紙張和一堆書籍變成一塊巨大的透明水晶。

　　「那是什麼？」我問。

　　「我發明的產品，我把它稱作魔法監視，只能拍攝到本身蘊含魔法力量的物品，包括生物，想看？」

　　我還在猶豫該不該說「想」的時候，她拿出一小塊拇指大小的水晶碰觸牆壁，沒有用到任何黏著劑，那塊小水晶便吸附上去。

　　「我示範給妳看。」她說，指尖在大水晶上畫製魔法陣。我的胃部忽然絞緊，我退後幾步。

　　魔法陣一完成，那塊大水晶開始發亮，沒幾秒就出現夏柔的影像。

　　「有趣吧？大水晶可以呈現出小水晶接收到的影像。」她面向牆壁揮手，桌上大水晶裡的她也學著揮手，就像一面鏡子。

　　不過我明明也站在小水晶的前面，卻沒有映照出我的模樣，周遭的物品也同樣沒有出現。夏柔像是看透我的疑問，說：「通過獻息儀式的人只是代表有資格使用魔法，並不代表身體內就有魔法的力量，必須要經由畫製初始之陣來建立肉體與魔法的連結，而妳並沒有成功畫出初始之陣，也就是說妳的體內沒有任何魔法的力量。」

　　夏柔的這番話彷彿帶來救贖，我感覺到絞緊的腹部肌肉逐漸放鬆。

　　「薇里說妳對魔法很反感。」

　　我的胃又瞬間收縮，我克制自己別表現出不舒服的樣子。

　　她停頓幾秒鐘觀察我對這句話的反應，看來我應該是通過她的某項標準，所以她繼續說：「放心，我沒有要挖掘妳過去的意思，薇里不斷向我保證妳可以信任，所以我讓妳看我的發明，還有我希望你能加入我們。」

　　「我們？」

　　「對，具體成員有哪些我不能說，不過我能告訴妳，我和薇里都是其中一員。」

　　「他也是？」我瞥向站在拍攝範圍外的方吉爾。

　　「不是，不過我已經能保證他不會造成危害，除了妳以外，他對任何東西一概沒興趣。」

　　天啊，她肯定沒遇過真正的壞人──除非時機來到，不然絕對不會露出馬腳的那種。

　　我沒有表示任何意見，單純問：「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廢除獻息儀式。」

　　就是這個，至尊魔法師想要殺她的原因。

　　「──一旦廢除獻息儀式，就不會有新的魔法師誕生，等我們這些魔法師死光後，亞諾蘭淨土上的階級觀念就會發生改變。」

　　「要是惡魔入侵該怎麼辦？」

　　「至尊魔法師在十八年前設置了中央魔法陣，那是一種惡魔踏入淨土就會灰飛煙滅的魔法陣，惡魔根本無法對我們出手，而且我們已經調查出中央魔法陣無須修補，即使魔法師都死光也不會有問題。」

　　「我很懷疑。」

　　只靠一個魔法陣就想防範惡魔，這未免也太過可笑，惡魔很有可能已經找到進入淨土的辦法，比方說，附身在人類身上。

　　我的腦中突然成形一個恐怖的念頭，會不會那名陳屍於商場的學姊就是被惡魔殺死的？

　　她的視線飄移，「我懂，我一開始也不相信，妳好好想想我的提議，薇里不久前跟我說她晚點會過來，妳們可以回去聊一聊再做決定。」

　　我點頭，話題就此打住，他們的目的絕對不只她表面上講得那樣，我知道她有所隱瞞。

　　事情現在愈變愈複雜，我的刺殺目標竟然向我提出邀請，乍看之下選擇似乎變多，但我依然只能選擇殺死夏柔和學會魔法，就算我能逃出至尊魔法師的魔掌，盼黎的資訊還是掌握在他的手中，我別無選擇。

　　而且現在又多了一件要擔心的事情，學院裡有惡魔……要是薇里被紹特體內的惡魔吃了該怎麼辦？

　　我愈想愈心慌。

　　「無聊就看看。」夏柔遞給我一本書，「這是天使學的課本。」

　　我接過書，強逼自己斬斷腦中紛亂的思緒，反正閒著也是在胡思亂想，我便翻開來看。

　　裡頭的第一章節就附上了全彩的七大御前天使的畫像，也寫到已經墮落的路西法，卻沒有他的圖片。

　　「妳一定很好奇為什麼路西法沒有圖片。」她笑瞇瞇地看著我，「就連大花園的雕像也沒有他的臉。」

　　她這種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讓我心生厭惡，「妳想說什麼？」

　　「別那麼戒備，我只是想勾起妳的興趣加入我們，除了廢除獻息儀式，我們主要還有在研究天使與惡魔，妳可以知道很多有趣的事情呢。」

　　『惡趣味。』米迦勒強烈的嫌惡情緒感染到我，裡頭甚至飽含濃烈的殺意。我嚇了一跳。

　　「──剛剛我說的十八年前路西法的那座雕像被削掉臉後，他的樣貌就從此消失，不再有人記得，大部分的學者都認為是路西法因為墮落而羞於見人，自己削掉自己的臉，然後抹掉……」夏柔擅自開啟自己有興趣的話題，劈哩啪啦講個不停。

　　『你知道她說的是怎麼一回事？』我問米迦勒，我記得他曾經說過自己在十八年前曾經追捕過路西法，不曉得這與這件事有沒有關聯？

　　『是我做的。』米迦勒的聲音突然像是拉緊的細絲，彷彿隨時會斷裂，我幾乎聽不出來是他的聲音。

　　他很痛苦，同時也很憤怒，我不應該問的，在米迦勒情緒的影響下，我試圖撲向夏柔，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命令，或者是出於其他原因，方吉爾從後面抱住我的腰，讓夏柔逃過一劫。

　　「卡蒙是對的，妳真的想殺了我？」夏柔停止講述有關路西法的理論，平靜地看著我。

　　我緊閉嘴唇，直到脫離米迦勒的情緒影響，「不──」我顫抖著牙齒，把話吞回肚子。就算我不想，但我還是必須殺了妳。

　　「妳替誰效命？」她的口氣冰冷，兩手插腰，生氣的動作與表情與薇里幾乎一模一樣。

　　她明明不是薇里，卻帶給我安心的感覺，同時讓我心痛不已，我不想殺她，我不想害薇里難過，我不想違背米迦勒的意願，我不想死，為什麼這些念頭總是相互牴觸？

　　經過盼黎的背叛，我的心早已殘破不堪。

　　我垂下眼，淚水無聲潰堤，然後我抽出袖裡的匕首，「殺了我，不想死就殺了我，不然我會殺掉妳。」

　　「老天，妳是被逼的？」她奪走我手中的匕首，把我從方吉爾懷中拉出並且抱緊我，「告訴我是誰，我可以幫妳。」

　　我被迫將臉埋入夏柔的肩頸處，她輕輕地拍打我的背，這個動作並沒有讓我感到好受一點。她的溫柔只會使我更加痛苦，與其這麼做還不如一刀讓我解脫。

　　這時，米迦勒暫時跳脫束縛住自己的憤怒與痛苦，他的輕聲呢喃化作一根根的支柱，撐起我破碎的心靈。

　　『殺了她，小溫，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的手緩緩上移，繞到夏柔的背後，米迦勒釋放的殺意驅使我的內心，然後──

　　薇里推開門，跑了進來，帶著燦爛的笑容。「夏柔姊，我來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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