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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勢並不大,在消防車趕到之後馬上就得到了控制,剛剛他們所在的場所也隨即被警戒線包圍。
從房屋殘骸中找到的遺體經過齒痕比對後證實了身份,事情就跟黑子還有赤司所判斷的一樣,朝著有些失控的方向前進。
推開了可能成為盟友的對象,現在他們孤立無援,可是,這卻像是刻意製造出的情勢一樣。
雖然覺得異樣,卻不知所以,不安感只能埋藏在心裡,不管是誰。
只有兩個人能夠大剌剌的把不安跟擔心全副表現出來,可是這點倒是稍微造成了一些困擾。
「混帳!救護車怎麼來的這麼慢!是瞧不起人嗎!?」
「別擋路!這裡有傷患!救護人員呢?」
「青峰君、火神君,只是一點小傷而已...」
「「聽不懂人話嗎?!就說別擋路了啊!!!」」有時候黑子真的對於這兩個不聽人話的傢伙毫無辦法。
這兩人展現了火場中的蠻力,把堵住黑子的車庫牆壁給爆了一個大洞,讓黑子不禁心想那時如果要求他們跟獅子對決的話,他們應該會毫不猶豫的一腳踢翻無辜的獅子。
之後他們兩人就緊抓著黑子不肯放手,把黑子拉出廢棄車庫之後沒多久,消防車、救護車跟警車便趕到了,在現場的一片混亂之中,火神小心翼翼的捧起了黑子的臉檢查傷勢。在發現翻起的額髮下有一片似乎是爆炸的衝擊造成的挫傷後,臉色瞬間黑的跟青峰沒什麼差別。
被一左一右夾著押上救護車,用著鬼神般的氣勢站在現場的救護人員背後看著他們幫黑子做緊急處理,面對著臉色僵硬發青的醫療人員,黑子無奈的笑笑要他們別緊張,雖然是長得一張兇神惡煞的臉,但是他們不會真的傷人的。
那兩個傢伙其實溫柔的讓人不敢置信。雖然這樣說,不過也很少人有機會見識到就是。
在做完頭上傷口的緊急處理後,順便檢查了其他部位。背骨跟肋骨遭到了一定程度的撞擊,醫護人員說背上有一片不小的瘀青,其他部位也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傷痕,不過最後並沒有什麼不去醫院不行的大傷,這讓三人都鬆了一口氣。
可以的話,真的是不想再讓他們操任何一點心了,黑子由衷的想著。這兩個人,雖然沒什麼自覺,但是只要是遇到自己的事情就會反應過度。黑子自己本來也把它當成想太多看待,但是在種種的相處中,就算刻意不去在意也會發現,根本不是可以用想太多帶過的等級。不知為何而來的寵溺,黑子不懂他為什麼會得到這樣的對待,不敢承認、無以回報、對此誠惶誠恐的有些卑微,但黑子卻總是因此感激到胸口疼痛的程度。他想,為了回報,他幾乎可以做到任何事,即使要他粉身碎骨。
「可別真的粉身碎骨了啊,哲也。」
不知道站著看了多久的赤司的聲音,帶著笑意從身後傳來,黑子不禁懷疑赤司有聽見別人心聲的能力。
「哲才不會粉身碎骨!哲好好的好嗎!」
「黑子為什麼要粉身碎骨?!你一開始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嗎?」青峰跟火神不滿的出言反駁,時間點上的默契似乎也在無限擴大。只可惜發問的問題點完全不在同一個平面上。
是啊、為什麼呢?黑子心想。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像個無解的謎,是個只有他們三人必須要永遠面對的謎團,可是只有黑子早有答案。只是他不知道他有沒有這個資格告訴其他人答案。
「不、爆炸完全是預想外的東西。雖然的確是有這個可能性,但是我基於現況的判斷把它剃除了。這是我的失算。」赤司收起原本看著他時的笑容正色說,同時走近查看了他頭上的繃帶。黑子看的出他的臉色相當不善。赤司是不會做自責這種無用的事情的,他現在的憤怒,一定針對於事情發展超乎預期所產生的不滿吧,黑子這樣想著。
「不是什麼大傷,請不用擔心。」不過黑子還是在赤司的手指撥開他的額髮而輕拂過臉頰的時候輕聲這麼說,赤司的眼神有一瞬間變得無法解讀。
「的確不是什麼大傷,不過你還是要好好休息。」最後赤司這麼說,手背擦過臉頰,輕拍了他的肩膀。「就算你不想放假,明天至少要休息一天不准來上班。」
「有什麼問題嗎?」赤司抬眼看了站在黑子身後的兩個龐然大物,不知為何一直很緊繃的兩人只是僵硬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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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怎麼樣?」
「昨天回家之後很快就睡了,看起來沒什麼問題。」
這裡是午餐時間人聲鼎沸的速食店,火神一邊把他的第十個漢堡塞進嘴裡,一邊回答坐在對桌的青峰。
青峰一手撐著臉,一邊不知道該讚嘆還是該噁心的看著火神面不改色的伸手拿第十一個漢堡。
自己正常份量的餐點早就吃完了,現在咬著吸管,杯子裡剩下一半的碳酸飲料卻有種難以入喉的感覺。
「雖然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是每次看到都還是會食慾全消呢。」青峰這樣說著,火神則是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幹嘛老跟黑子說一樣的話啊,白痴峰。」完全可以想像黑子是用怎麼樣的語氣說話的,青峰忍不住的笑出聲。
午餐時間黑子的缺席讓火神打消了做便當的打算,兩人索性相約到附近的速食店用餐,精神上幾乎還埋頭在工作中的兩人討論了好一會兒案情(大概是火神吃掉十個漢堡的時間。),最後終於在告一個段落的沉默中,青峰開口問了黑子的狀況。
不過話題倒是持續不了多久,火神對於問題過於坦蕩簡潔的回答反而讓青峰不太曉得如何發問,注意力很快就被火神從來沒有停下過的進食速度吸引走了。火神倒是完全沒有發現青峰的神情似乎一直都是這樣的若有所思。
對於火神,青峰從來不能算是真正了解,雖然他也很少真的試著去了解什麼人過,不過其實在一個人的人生中,真正需要去了解的人也不會有幾個。
跟了解比起來,青峰總是趨向於用感覺來決定跟人相處的方式,喜歡就死磕著相處下去,不喜歡的也不會有什麼理由留下。對青峰而言,這個原則幾乎不曾出錯。
不過眼前這個人幾乎可以算是推翻了他所有的規則,一個無法衡量的存在。
因為,以他的性格來說,不管怎麼看他都應該會是討厭火神的。
在高一InterHigh預賽開打過後沒多久,看到入讀海常的黃瀨發來的群組訊息說在誠凜的籃球隊看到了黑子,青峰不曉得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境。
已經能夠打籃球了嗎?已經沒事了嗎?很想親自確定,卻又沒有勇氣親自確定的青峰,最後還是跑去了誠凜。雖然他也不曉得他究竟是想要確定些什麼東西。
沒有看到黑子,但是從體育部室門口的名條上,他確定了黑子不在先發的球員名單之中。所以呢?這又代表了什麼?青峰只覺得莫名的失落,卻也不曉得自己的失落感究竟是從何而來。
都已經確定黑子最後還是無法繼續打籃球了,但是卻沒有離開籃球場。明明已經失去了,他的,他跟他的,但是卻依舊無法放棄。
他究竟是在堅持什麼呢?又是有了什麼,讓他可以繼續堅持下去呢?青峰不曉得,他也不想再想。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火神。
他瞬間以為時空錯置,他是站在另一個高度往下看著這個時空中曾經發生過的世界。
但是想必是哪裡發生了什麼差錯,因為火神的目光也跟他這樣對上了,他們就這樣稍微驚訝的注視著彼此,那種明明全然陌生,卻好像恍然大悟的神情出現在彼此的臉上。
誰也沒有說些什麼,他們好像都因為彼此的存在而了解了一些事情,但是僅止於此。
這就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全部了,甚至連名字都沒有交換。
可是青峰卻陷入了全盤的麻木之中,他麻木的幫桐皇高中取得了當年InterHigh的亞軍,還有之後其他的雖然算不上頂尖,卻不太差的名次。
之後便在眾人的驚訝與理所當然之中,宣布了自己籃球生涯的終結。
他想,應該沒有什麼是比食之無味的麻木還要更痛苦的東西了吧。
理所當然的,事實證明他錯了。
在高中畢業後他報考了警校,本來就是以體保生的身分進入高中就讀,當不再繼續打籃球的決定做出後,他剩下的其他的選擇也沒多少。
幸好,擁有極高籃球智商的他,手腦並用將其應用到犯罪知識上倒也意外的得心應手,他就這樣子沒有多想的、順理成章的成為了警察。
其實他的確是適合成為警察的性格也說不定呢。在原本想當機師的黃瀨因緣際會的考入了警視廳航空隊,又根本鬼使神差的進入了刑事部搜查一課共事之後,現任的搭檔黃瀨涼太這麼說著。
對於其他的部份總是漠不關心,但是對於所執著的部份卻會不顧一切的往前衝,就這點來說的確是意想不到的適合呢。大學攻讀了犯罪心理,原本想要進入生活安全部少年課的前任搭檔黑子哲也也這麼說。
而順利考上了醫學院,卻不知道為何選擇了醫事檢驗系的綠間,原本打算成為法醫,卻發現以綠間的能力,在犯罪案件的搜查中,單單扮演法醫的角色實在太浪費人才了。於是在同時期成為法醫的高尾和成的勸說慫恿下,綠間半推半就的去考了國家公務員考試,結果當然不用說,不過成為青峰大輝上司的綠間真太郎,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這究竟算不算的上是好事。
至少不是壞事不是嗎?原本是聯邦探員,回到日本後進入了警備部第一機動隊的爆破物處理班的火神大我應該會這麼說,沒有人會反駁,只有赤司征十郎會露出神情愉悅的微笑看著他們。
這是要耗掉幾個宇宙的巧合才會讓他們又都齊聚在這裡呢?如果這是個故事的話,寫出這種不入流劇情的不入流作者應該是個連青峰大輝的智商都看不起的可悲傢伙吧。
不過青峰當然不會去想這麼多。
他在意的是,跟黑子之間的賭注,他似乎兩次都輸在火神大我手上。
當然,對於這個賭注,火神本人是完全不知情的,甚至連青峰跟黑子本人都不曾將其正式提出過。
甚至是,連黑子都沒有意識到,可能只有青峰一個人把這件事看的這麼重要吧。
在只有一面之緣的火神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青峰心中的警鈴大作,由何而來的不安他也不知道,一直到了一年前,青峰才稍稍意識到了他心中不安的原型。
可能是埋藏起來的記憶,或者是什麼更深刻的東西,不過火神的出現讓青峰耳中的警鈴跟只有自己看的到的警戒線突然變得明晰立體。
照理來說,青峰應該是會討厭他的。
討厭這個,連續兩次把哲從他手上搶走的男人。
這就是問題所在。不管怎麼看,青峰都沒有一點討厭他的樣子。
實際上也是如此,青峰自己都不了解為什麼會這樣。
無論如何青峰大輝都沒有辦法討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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