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斗] 月光島 - 14

14.

早晨，他被往下腹部探進的溫熱的手喚醒。「別鬧……」這個時間身體本來就敏感，要是撩撥起來就沒完沒了了……

山下智久從棉被裡露出臉，「如果今天是假日就好了，真不想讓你穿上衣服。」說著，用嘴唇輕觸斗真的胸膛。不幸的是，這天是星期二，他也得去博物館上那個掛名似的班。

生田斗真昨天才從警衛的口中聽見山下的正式職稱：藝術顧問。除此之外，他猜想，從研究中心員工的態度看，山下大概多少能影響集團的決策──

透過那個似乎被他厭憎著的會長嗎？

山下跳下床，非常自然地穿上從他衣櫃裡取出的衣服──從貼身衣物開始。當小麥色的手腕從水色直紋襯衫的衣袖裡伸出來的時候，生田的腦海裡浮現的是那雙從他舊短褲裡伸出來的筆直的腿，纖細的腳踝。他回到外婆家以後，從背包裡拉出那條短褲，洩落一地晶瑩細沙……

「山下。」胸腔裡的絞索被慢慢地收緊的感覺，迫使他出聲呼喚。

正在扣鈕扣的人走回床邊，從他唇上領走晨間的吻，沒有發覺吻裡夾雜著內疚和憂慮。他用手指梳順了斗真的頭髮，又把瀏海撥成如同桌上照片那造型，滿意地微笑。

「你等一下只打算請我吃昨天那種牛奶配穀片嗎？」

「……嫌棄的話自己到船上買桃太郎飯糰吃。」擔心弄皺自己熨好的襯衫，生田只是伸出一根食指推開他。「我拿新的牙刷給你，可別偷偷用我的。」

下樓後，他久違地烤了兩份起司三明治。

山下智久在爐子旁邊張望了一下，回到客廳，安靜地打開桌上的筆記型電腦，生田斗真從烤箱玻璃的映像裡看見了他的動作，沒有作聲。

「欸，上鎖了啊？」山下盯著要求輸入密碼的方格，無從下手。

「你想找什麼呢？」

「有關生田斗真的一切。」他闔上電腦螢幕，在沙發上轉過頭。「我發現了，你其實很神秘呢。」

「……我？」斗真正往馬克杯裡倒咖啡。

神秘？他才覺得山下非常神秘──不管是哪一個山下，在這點上都相同。

「獨自住在缺乏個人色彩的房子裡，用的是像飯店備品一樣的標準寢具，好像隨時準備好撤退，四周全是丟掉也不感到可惜的東西。」

或許吧，因為猝不及防地丟失過太重要的東西了。

「這不是都被看穿了，還有什麼神秘可言？」生田斗真端著杯子轉身，在對方的直視下走過來。

靠得很近的時候，山下智久微笑著凝視他。「如果真的能看穿就好了。」

上車的時候，生田才看見昨晚被山下扔在座位上的手機，正閃著電源不足的燈號。「你昨天忘了電話？」

「嗯，」山下面無表情地拾起手機。「剛剛其實是想借用電腦檢查下郵件的。」一邊說，一邊把電源關掉了。

「……你就不能直說嗎？」

「反正不會有什麼大不了的事的，錯過就算了。」

實際上，事態完全不像山下智久說的那樣。

午餐後，陣陣隆隆作響的噪音，從上方籠罩住研究所。試管與燒杯隨之在桌面上振動，生田斗真讓研究人員停下精密機械。

他快步走出實驗室，摘下口罩。「剛剛是地震嗎？」

恰巧走出隔壁機房的同仁看著他，好像這是個詭異的問題，接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主任說的是直昇機吧，你來之後還是第一次降落。」

「啊？」

「是會長來了。」那人伸出戴著乳膠手套的手，指向窗外。

四棟水泥建築中間，停了架紅色塗裝的私人直昇機。機頂的大型螺旋槳停止轉動。

紅色與紅色之間還有各種微妙的差異，那座鐵橋的紅令人感覺哀豔，這架直昇機的顏色則是紅得妖異。

艙門打開，陸續下來幾個人。最後從那架直昇機中走出的，是遠遠看不出年紀的男人。一身鐵灰色的西裝底下，腰桿挺直，步伐穩健，沒有理會走上來準備攙扶的人員，除了陽光下耀眼的那頭銀白髮絲，毫無老年人的氣息。

生田斗真記得上次在圖書館看見宗谷彰的傳記，昭和二十二年他十七歲，這樣算起來，今年也該有八十多歲了……

無須聯想昨夜松本潤發現的文獻，看見實際年齡與外表之間的巨大落差，已經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山下說過，他曾經試著拿鏡子照過宗谷彰……

這時候，跟隨著宗谷的身影，生田才看見，除了他的上司東利彥，山下智久也站在艙門外等候的行列中。頭髮被直昇機刮的風弄得有些凌亂，離得太遠了，看不清表情。

一時之間，心底又萌生奔下樓的衝動。

不，快逃走，離他遠一點……

「主任。」

他猛然轉過頭，大約臉上帶著戾氣的緣故，野島頓了頓，才接著說：「東所長請您到東棟的大會議廳列席，接待宗谷會長。」

東利彥向側門舉手示意，讓生田過來在身旁座位上就坐，野島和其他助理一樣站在遠離會議桌的牆邊。生田斗真掃視如橢圓形軌道的大會議桌一圈，看見低頭把玩手機的二宮和也，而山下智久並不在會議廳裡。

伯祖父蒞臨，讓他作陪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明知如此，但擔憂感像地心引力，拉著他往下沉。

「生田君這是第一次面見會長吧？」

「啊，是的。」

「不必緊張，雖然是那麼了不起的人，不過會長是很近人情的……」

近人情？那個眼神堅硬如同冷兵器的男人？

生田在心中這麼反駁的時候，會議廳正面的對開雙扇門緩緩打開了。看見山下智久當先走進來，他總算放鬆多了。

山下臉上雖然沒有微笑，但也不像多麼不愉快的樣子。他保持著無謂的表情，為會長拉開座椅。打開桌上的礦泉水瓶，把水倒進晶亮的玻璃杯裡。

連這種瑣事都要交給姪孫而不是招待人員做，大概是個提防心很重的人。

終於看見宗谷彰的正面，生田斗真立刻把眼神移開了，以防止自己發出聲音。

尤其，山下就站在他身後，對照的效果太明確了：的確是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只是分屬不同時期罷了。

從正面一看，宗谷的臉上已經有不少斑點和皺紋，肌肉也隨著年歲鬆弛下來，並不像動作姿態那般使人感到異樣的年輕，但仍然看得出秀麗的五官。比起傳記書上的青年時代留影，略顯渾濁的眼珠依然放射出凌厲的光。

相形之下，山下智久的美貌顯得十分溫和柔順。

「請在座諸君不必太拘謹，」老人開口，聲音有些模糊，山下傾身幫他調整麥克風。「我今天來，不是為了抽查年中工作進度，只是想著來看看海，還有這孩子……」

被他輕拍手背的時候，山下僵了一下，那個瞬間沒有逃過生田斗真的眼睛。

聆聽完三個單位的工作簡報，生田斗真暗暗想著，果然獨缺「研發中心」的報告。這時，老人忽然起身，要和在場員工握手，大家不得不緊跟著站起來。他瞥了對面座位一眼，二宮毫不掩飾地瞇細了眼睛，滿臉不情願。

宗谷在東所長引荐之後，對生田伸出右手。握手的力道如同他預想一般，是超出八旬老人的有力程度。全程跟在會長身後的山下什麼也沒說。

也許是多心，總覺得向這裡投來的眼光好像帶著某種戲劇性質的期待。

「我讀過生田君的論文。」會長說的並非客套話，出乎他們的意料，連山下都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相當優秀，作為科學研究者，想像力和膽量也是不可缺少的素質……」

「哪裡，是您謬讚了。」待宗谷移動腳步，他還在推敲：莫非「想像力」和「膽量」這倆組詞，是在對自己提出什麼警告嗎？

會後，山下又當先陪著會長離開。隨著人群移動到大門前，生田斗真摸了摸身上，說：「唉呀，我把手機忘在剛剛的抽屜裡了。」

這是從山下智久昨天晚上的伎倆中得到的靈感。

「快回去拿吧。」東利彥說。

一旁的野島似乎猶豫著要不要跟上，他說：「我記得位置，自己去拿就可以了，馬上就回來。」

他的確把手機「忘」在抽屜裡了。取回手機，走出會議廳雙開正門前，生田斗真順手把主位桌上那隻玻璃杯收進實驗袍的口袋裡。

宗谷會長接著造訪的是「博物館」。趁著空檔，生田斗真溜進西棟，二宮和也看著他神秘兮兮地從口袋裡拿出以無菌取樣袋裝著的玻璃杯，笑了，打開通往逃生梯的門。

他們站在平常聚集著菸槍的轉角平台上說話。這麼開闊的地方不太可能被監聽。

「既有想像力，又夠大膽，嗯？」二宮以讚賞的表情，指著玻璃杯說。

「……你也聽見了啊？」

「可不是，老頭子中氣真足，就算我不想聽，話也會傳進耳膜。」二宮接過袋子，「只是我還以為他說的是你跟……」

斗真連忙打斷他。「另一份對照樣本我明天帶來。你說多久可以拿到鑑定結果？」

「如果急著知道結果，你自己採樣回去做比對就是了。這種非技術性的工作，對你來說應該很簡單吧？」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等。「是你們說，在這裡留下的痕跡越少越好的。」

「啊，沒錯。」二宮和也想了想，「具體多久我也不知道，東西得轉幾手交給翔君，他那邊有科搜研的朋友能幫忙。」

紅色。生田點頭表示理解，二宮轉過身，對著外面點了根菸，靠在欄杆上逕自吞雲吐霧。生田斗真默默推開氣密門，走回建築物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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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想去海邊！！超想游泳！！！（結果只是在冷氣房裡重看Summer Nude'13 PV的乾涸的我...）

明天去趟游泳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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