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斗] 秘色 - 19

19.

那些贋作中美妙的破綻，是除了他們倆人之外無人能解的秘密；把暗藏著祕密的畫作公開出去，這份痛快彷彿躲在公開聚會的暗處偷偷接吻，散發微妙的情色寓意。

完成了指定數量的仿畫之後，生田斗真益發任性起來。「夏天快到了，我想要去看得到海的別墅畫畫。」

「那還不簡單，這事交給我去辦。」剛把最後一幅畫交給預定的藏家手上，橫山裕收起原本朋友般自若的態度，換上了殷勤的待客手腕，向沙發對側的人說。「正好我相熟的造船業財主在鎌倉一帶有幢豪華別墅──」

「不要鎌倉。那裡離我家未免太近了。」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mEDs2dNyo
「你家在神奈川？」一旁在文件上蓋完章的山下，聞言抬起頭問。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FtlusnOo7
說也奇怪。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人也有出身地。

「大概是吧。」贗畫師只丟下狡猾的回答。「至於日本海側又太冷了。阿橫，我想去山陽那裡的海邊。」

「喔，廣島的海邊哪。不錯，特產有這麼大的牡蠣──」

「我才不吃牡蠣那種玩意呢。」

碰了幾鼻子灰，橫山裕耐著性子不敢發難，求助般望向另一個人。「不過，那個，現在山下老師的學期還沒結束吧？」

「我無所謂。」山下平淡地說。「想去海邊畫畫的人又不是我。再說，我看招待他一個就夠你忙了。」

出乎意料，生田斗真只是微笑著，沒有反駁他。

「這什麼差別待遇嘛……」雖然知道自己不能與之相提並論，骨董商還是忍不住喃喃低語。

就連這抱怨也全然被無視了。

「春齋不是還畫過那個嗎？《嚴島日暮》。好啦，阿橫你就去找個靠近嚴島神社的別墅吧。」

「哎，遵命。」橫山裕從山下手上接過文件，拍了拍氈帽上並不存在的灰，立刻站起身表示去意，只怕再多待下去自己會接到更多要求。萬一這傢伙追加『在離島上、有溫泉的別墅』什麼的，他可去哪裡找相應的物件呢。

「記得代我向清子嬸和阿繁問好。」

「想去海邊寫生啊？我竟然沒聽說。」橫山一走，山下智久就開口說。

「我也是剛剛才想到的。」生田斗真理所當然地回答，一邊打開橫山裕帶來的日式點心禮盒。「但忘了你還沒放假，我一個人去多沒意思。」

山下露出似有若無的微笑。看來他至多是厭倦了東京，還沒有厭倦自己吧。「那正好，你去旅行寫生的時候，我找個新的地方住。」

「搬家？想擺脫我了嗎？」這話說得毫無質問之意，反倒充滿誘惑。

他們同時下意識地看向教師研究室沒有上鎖的門。

「總不能一直在這裡和橫山見面吧？還有你住飯店的花費……」

「沒想到，原來山下老師是心疼阿橫的錢？」

看他沒有濃茶配也能吃下那極甜的點心，山下蹙起眉尖。「怎麼可能……」

「你現在的表情真好看。」約莫是故意的，生田斗真從盒子裡又揀起一個菓子，望著他，伸出舌頭舔走唇角殘留的白豆沙餡細末。

「……你就是喜歡看我煩惱的樣子吧。」

「被發現啦。你有點憂鬱的時候比平常還要好看。」贗畫師無賴地笑著。「所以，到底為什麼要搬到別處呢？我住飯店很方便，花的是大阪人的錢，每天還有人打掃。你住在宿舍不也沒有什麼不滿嗎。」

「哼，你一定要我說出口就是了。」

「你可以──告訴我理由，或是吃一個菓子。任君挑選。」斗真把做成櫻花模樣的小巧點心擺在掌心上，朝他伸手。

「我看我還是選……」他還沒說出選項，對方便迅速把手上的點心放進嘴裡，然後小心翼翼地微微張著嘴唇，好像生怕弄碎了舌頭上綻開的粉紅色櫻花瓣型。

「你啊……」真是太惡質了。

費了好一番工夫，他在他舌頭上吃掉了那枚點心。柔軟細膩的人造花瓣之中，居然真的有一絲櫻花的香味。

「喂，」散發甜味的耳語說。「你就這麼不想說出口？」

山下第一次感到遲疑。住在一起的話，也許……在他厭倦之前，自己會先被他殺了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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