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斗] 秘色 - 15

除了興奮，景物脈絡的錯置為這局面另添上一層恍惚感。

他以為這個贗畫師是屬於京都的，就像渡月橋和金閣寺那樣。

但現在，這個人躺在宿舍的狹窄房間裡，就在他眼前，展開身體，如同……在法蘭德斯畫派的油畫裡看見妖艷的浮世繪美人，沐浴在醇醲的林布蘭光裡的小野小町。

錯亂至極，美麗至極。

午後的陽光從對著荒涼後院的長窗裡滲進來，有若古典靜物畫似的微光照著這一幕，比瞥見春齋的偽作更詭譎惑人。

山下這麼想的同時，激烈的吻持續著，好像兩個人都隱約憂心，一旦動作冷卻下來，冰冷的現實感便會趁虛而入。

他俯身之處，那片白皙的肌膚正因動情而泛紅，然而對方的動作卻很自持，彷彿要展現自己在他身下仍然握有主導權，有隻不安分的手自他頸後滑進髮隙。山下智久停止了吻，別過頭，輕輕啃咬頰邊那隻故作強勢的手腕。

像是受不了搔癢，生田斗真的右手縮了一下，旋即被抓住了。

「真美。」山下智久發出喟嘆。

「啊……」囓咬伴隨著舔舐，沿著淡青色的筋絡，從手腕直到手肘內側。他想抽回手，「我最討厭了。」竟然有人膜拜似地吻著他手上交錯浮凸的靜脈，並且說那美麗，生田斗真完全無法理解。

「怎麼會？」想將美麗事物佔為己有的眼神，透著幾分孩子氣。「不是很美嗎？像是秘色瓷一樣。」

生田愣了一下，然後微笑了。「這是……什麼傻話呢。」他不再擔憂接下來的事，閉上雙眼，任對方的吻爬上肩頭。

初次的情事終了。山下智久靠在生田斗真的胸前，幽然嘆了口氣。

「我覺得自己就像春齋一樣。」

正茫然凝望天井的贗畫師嗤地笑出來。「……你一定是說反了吧。分明我才是春齋。」

「不，」山下伸手在床邊摸索。「你是梅枝太夫。」

原來如此，說的是戀愛之事，而不是繪畫。

「……你錯了。」生田再次糾正他。「我是春齋。」

搆著打火機和煙盒的手，驀然止住了動作。

這是雙向的表白。

他點起菸，抽了一口，才說：「我想看你的畫。」

「……西國花見名所圖嗎？」話裡帶著輕浮的笑，因為那可是大師為太夫贖身所畫的。

山下沉默了一會兒，坐在床沿，看著消散於空氣中的煙霧。「不是春齋的畫，是『你的畫』。」他不確定生田斗真聽了這句話，會不會又生起氣來。

斗真沒有接話，坐起來，自身後把下巴擱在山下肩上。山下無奈地抬起左手，讓對方吸自己指間夾著的那半支菸，手指與乾燥的雙唇微微相觸，分開。縱然是放縱過後，也感覺到其中濃厚的誘惑性。

「說起來，你也是學美術的。」然而，生田接著說出完全無關的話。

「啊──」不等山下發完質疑的單音，生田斗真扳過他的臉吻他。

吻裡全是他平常抽的香菸的味道。感覺非常奇異。原來以往被自己吻的人，是這種感觸啊。

山下正這麼想的同時，那短暫卻深入的吻結束了。

「所以，你這裡應該有畫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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