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斗] 秘色 - 07

第一次，感覺到能教人為之狂亂的吸引力。

如果對象是個陰柔型的美少年，也還罷了。儘管也算白皙纖細，但隔壁房那人怎麼看都是個成年男人。

山下智久躺在布團上，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嘴唇。唇邊彷彿還殘留著粗糙的觸感。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wDaA18C2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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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對同性沒有特殊興趣的自己，竟然會對那樣的人一時意亂情迷，做出了奇怪的事……不，果然問題出在「春齋真跡」上吧……他今晚畫了又毀去的的那幅松林圖，像夢一樣漂浮在山下緊閉的眼前，揮之不去。

隔板那側毫無動靜，那人大概早就睡著了。想到這裡，山下懊惱地把棉被拉到頭頂，拒絕再去想他的事。

他並未察覺生田斗真那份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懊惱。

都做到這種地步了，最後被推拒，老實說他實在有點愕然。

起初可是對方先把嘴唇貼上來的。嘴唇很溫暖，但拉開他的手卻冰涼異常。也許，山下當時想吻的並不是他，而是「春齋」吧……

說起來，自己那時候又在想什麼呢？竟然想誘惑一個男人？

他看著紙上橫臥的誘人線條。忽然拾起沾水筆，在洋裝的裙襬下畫出纖巧的腳踝，圓潤的腳跟，腳趾微微往足心蜷縮著，好像帶著情事過後的暗示。

山下智久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亮了。京都畢竟和東京不同，窗外聽不見街市擾攘的車聲，他摸出昨夜放在枕邊的手錶，才發現自己起得比平時遲。

「客人先生。」

正半跪著靠在窗邊眺望川畔風景的人，連忙整理好衣襟，打開紙門。阿繁把早餐端進房間來，接著動手收拾鋪被。

倒是沒聽見她走進隔壁房。也許人家醒得早。

「客人先生……」阿繁打斷了他的思緒。

「我叫山下。」他放下筷子。要人家稱呼自己「智久」什麼的，他絕對說不出口，不過叫「客人」也太生疏了。

少女頓了頓，似乎不知道能不能立即改口，於是乾脆略過了稱呼。「斗真早上要陪貴子小姐去西陣訂製腰帶，車子待會兒會在樓下等著。」

他不太明白阿繁的意思，又有點想問貴子是誰，結果只是睜大了眼睛看著少女。

「請山下先生也一起去吧。」阿繁發出了邀約。

「啊？」山下微微搖頭。「我要在這裡，等橫山先生過來……」

「阿橫先生週末會一直睡到中午的。」小女孩對橫山裕用了和贗畫師一樣的稱呼，只是後面加了個「先生」聊表敬意。她稍微壓低了聲音：「清子嬸說了，如果山下先生要留在這裡的話，阿繁就得待在屋子裡招待。」

他明白了過來。心裡卻彷彿有點失落……並不是那個人極力邀請自己同去，而是這名少女想跟著「斗真」和那個貴子小姐出去，因此想說服他帶自己一道出門罷了。

並非不能拒絕，但山下不想看女孩在他面前露出失望的表情。

拖到汽車在門前停下，他才下樓去。

男人今天穿著一襲友禪和服，搭配石青的腰帶，衣服乍看像是樸素的墨色，抬起手開車門時，山下才看見他右側衣袖和下襬染的枯色芒草紋。

和人非常相稱。話說回來，昨天的豔麗浴衣也很適合他。

他回頭看了山下一眼，兩人沒有搭話。

等在車子後座裡的「貴子小姐」一如山下所料，是位年輕貌美的藝妓。晨間還沒有畫上濃妝，車廂中卻散發著香粉柔膩的氣息，她髮髻上斜插著華麗的垂櫻髮簪在春風中微微搖曳。

生田斗真讓阿繁先上車，坐在他和貴子之間。山下只好在司機旁邊的助手席上坐下。

「啊，今天有客人嗎？初次見面──」仔細看的話，會發現貴子比阿繁大不了幾歲，說話的聲調卻充滿了女性獨有的嬌媚。

斗真輕聲笑了。「不必對他用那種聲調說話，山下老師是東京來的美大教師，可不是哪家的少爺。」

「真是的，好像把我說成是勢利眼的人呢。」話雖如此，貴子不再試著向客人搭話。「我把搭配的和服先送去整理了，只帶了照片來，是這樣子的。」說著，她從手袋裡取出照片，遞給斗真。

「好漂亮。」阿繁湊過去看照片。

「可惜原先配的腰帶和千鶴屋的明葉去年做的那條太像了，而且我也覺得樣式不夠出色。」

「是啊，這圖案也太保守了。」生田斗真點頭附和。

「畢竟是十多年前做的。」

斗真盯著照片上的和服，考慮再三。「用翠色和水色的底，配上金色和桃色的織錦；捨棄牡丹唐草、紅葉之類的現成紋樣，就織成流水曲線和金魚的圖。妳看怎麼樣？」

「嗯，我不知道……」

沒想到這趟還真是為了替藝妓挑選腰帶而來，山下智久有點意外。他說起腰帶的配色和紋樣的語氣，就像在談論藏鋒筆法或是沒骨層染的技巧一般嚴謹，完全感受不到昨天那種輕佻的態度。

真是……奇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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