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此為兩章一起發,看到第一章時請不要驚訝地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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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迪達拉忘了是從什麼時候起注意到那隻貓的。身為一個獨自在外租屋的大學新鮮人,頭幾個月難免比較手忙腳亂,一切都安置好了之後才有閒暇去留意別的事情吧?
那或許是在一個神清氣爽的早晨?又或者是個有些悶熱的夏夜?他發現到這間小套房唯一的窗戶外時常有影子掠過,黑影、黃影、花影……那些是城市中另一群神出鬼沒的居民,徘徊在巷道間、房屋夾縫的輕巧身影。
說是窗子,其實也看不見任何風景。迪達拉房間的那扇窗正對著的是另一扇窗,那是隔壁公寓的窗戶。擁擠的城市,屋和屋的間距被極力壓縮,外牆和隔壁公寓的距離只有一公尺多一些,中間是窄窄的防火巷,被屋子陰影遮蓋的黑暗小巷平常絕不會有人踏進,難怪會成為牠們的地盤了。
迪達拉真的不太記得那天的確切情形,忘了自己為什麼心血來潮第一次開了那扇窗,但他對於那隻貓的印象倒是十分清晰,或許是因為對牠的印象太深,其他的細節才相對變得模糊了。
那天他探頭出窗,不經意的往旁邊一瞟,那裡竟然有個東西動了一動,讓他吃了一驚。定神一看,是隻貓,尾巴優雅地晃了一下,同樣定定地盯著他瞧。牠端坐在窗台外那窄窄的水泥突出處延伸出去的地方,平時想必其他的貓也是藉這個窗台、牆外安裝的粗水管等等東西在二樓高的這裡活動。
應該是野貓才對,但牠並沒有逃走,反而毫不退縮地與人對望,迪達拉被牠的眼神吸引住了,深琥珀色的眼珠,像高級的寶石一般毫無雜質,瞳孔中流露的神情似乎並沒有任何驚訝,而是慵懶,甚至有些冷漠,好像在怪迪達拉打擾了牠獨自沉思的時間一樣。
迪達拉覺得有趣,他從來沒這麼近看過一隻活生生的貓!他仔細打量牠,紅褐色的光滑毛皮,不長的短毛、中等大小體型、流暢的纖細身體線條……真漂亮的生物!他決定要找個時間畫下牠。
但牠的眼神太奇怪了,簡直就像人類一樣蘊藏著許多想法,好似牠也在打量觀察對面的迪達拉。那或許牠正在想「人類、雄性、藍色眼睛、金色長毛種」也不一定呢!迪達拉胡思亂想著便微笑了起來,自己也不太明白為什麼,他就是想跟那隻貓說話:「嗨,貓咪你好啊,嗯!」
「……」貓沒有回答,這是當然的,又不是都市恐怖片,貓不可能說話。但迪達拉感到有點失望,牠的眼神那麼像人,他覺得就算這樣的貓會講話好像也不奇怪。不過就算不會講話,突然聽到迪達拉發出聲音也不為所動的牠還是很與眾不同。牠再看了金髮大男孩一下子便悠悠站起身來,似乎對他失去了興趣一般從鼻子中輕輕噴了一股氣,轉身輕巧的一躍──無聲無息的跳到下面一段管線,再跳進防火巷的地面跑走了。
「貓咪……」牠走得太突然了,迪達拉有點悵然若失,牠的眼睛那麼漂亮,溫潤又淡漠的琥珀色……他好想再看一會兒,說不定待會可以用自己的調色盤調出那樣美的色調呢!好,一定要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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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再見到那隻貓已經是約一星期後的事了,迪達拉正在拖地時瞥見窗外有褐影一閃,他連忙丟下拖把跑去開窗,果然是牠,還是一副被打擾到的不耐模樣,高傲又冷酷的貓科動物呀。
「又見面啦!」迪達拉衝著牠笑:「啊,等一下,我有東西要給你看唷,貓咪!」他又急急忙忙跑開,到自己的書桌上抓了一張紙再回到窗邊,探頭,牠還在,好。
「你看!我為你畫的!不錯吧?嗯?」迪達拉展開手上的半張活頁紙,上面是一隻貓的素描像,筆法熟練而漂亮,雖是黑白的鉛筆素描,但畫中貓的神韻姿態卻抓得相當好。
「我可是學藝術的呢!」他得意洋洋地對貓說話:「這是你,看得出來吧?嗯……其實我本來想替你畫張水彩或油畫的,不過我試了好久,都調不出你眼睛的那種顏色!現在看你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啊!」
「……」那貓總算有了動作,牠的頭歪了歪,看看那張畫,又看看笑得很開心的迪達拉,好像比較沒那麼不耐煩了。
「要不要進來我家?」迪達拉不知道貓聽不聽得懂他的話,多半是不懂的吧?不過牠真的很不一樣,說不定懂喔?
「我一個人住在這裡也很無聊,你可是我第一個邀請的客人。如何?我可以請你吃點魚罐頭什麼的,嗯!」
那貓動動鬍鬚,又從鼻子中噴了一股氣,一副不希罕你施捨的樣子。尾巴一甩,牠縱身一躍又跑掉了。
「好吧,不過你想來的話隨時都可以,我會開著窗子的!」迪達拉對牠消失的地方叫道。好驕傲的貓,但迪達拉就是很喜歡牠。
後來他常常開著自己房間的窗戶,這個城市的治安頗好,這麼做也沒關係。迪達拉不否認自己的心中有種期待,想再見到那隻貓,多親近牠一些。
某天晚上,他正在看著無所意義的綜藝節目配晚餐,眼角餘光瞄到窗邊有影子在動,再看仔細一點,不正是牠嗎?琥珀色眼睛在黑暗中反射出房內光線,好像會發亮一樣。
「是你呀!」迪達拉端著碗說,他想了一下,走到窗前:「我這個人一向沒什麼朋友,現在在學校也是。所以我沒什麼別的意思,也不是施捨什麼的,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願意收下我的禮物,進來我家陪陪我嗎,嗯?」他夾起碗中烤魚的尾巴,伸長了手放在窗台上。
那貓看了他好久一段時間,然後緩緩低下頭,叼起那截魚尾。
「哇!」迪達拉很開心,看來牠是肯接受了!
但更讓他驚奇的還在後面,那隻貓輕輕一跳,進了他的房間來。真的要來陪我嗎?迪達拉很感動,真人性化的貓!
「你可以再過來一點……」迪達拉往後退,坐回他的沙發上:「到這邊來也行,貓咪……」
牠沒過去,在窗下放下魚尾就吃了起來。迪達拉說:「好吧,反正以後你會熟悉我的!到時候肯靠過來再靠過來吧。嗯……我想我是不是該用特殊的稱呼來叫你呀?有名字不是比較容易熟悉嗎?我叫迪達拉,你呢?」
「……」
「哈,我想也是。那我幫你起一個吧!我想想……」迪達拉胡亂轉著電視台,最後停在一個動物頻道。正在播出的是沙漠特輯,豔陽下黃沙礫中一隻全身紅褐甲殼泛著光的蠍子特寫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瞧瞧電視上的蠍子,又瞧瞧那隻貓同樣紅褐光亮的毛皮。
「有靈感了!你就叫蠍子吧!」迪達拉興高采烈地宣布:「吶,不錯吧?蠍~子,嗯!」
「……」那貓抬起頭來瞟了他一眼,再度從鼻子中噴了氣,像是在說:「哼」。
〈二〉
相對於「平凡」的狀況叫「異常」,當你習慣沒有什麼波瀾的生活之後,往往意外會降臨得措手不及。
迪達拉覺得自己並不平凡,他相信總有一天能創作出讓全世界讚嘆的藝術──儘管他現在只是個升上大學沒多久的學生,不過少年心性,對未來總是充滿雄心壯志的。
但除去了這些,他還只是個二十歲不到的大男孩,面對所謂的「異常」,仍然無法反應。尤其,那還是個超自然──遠遠超出迪達拉理解範圍──的異常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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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最後兩堂枯燥的藝術史後,迪達拉和同學相約打了一下午的球,初秋的氣溫並不算低,暢快的流完汗後他心情相當好,在天黑之前悠哉地騎著單車回到一個人居住的公寓,牽車到樓梯間放好,走上二樓,拿出鑰匙打開房門──
直到這裡為止都和過去一樣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迪達拉萬萬沒料到,他即將在這瞬間跨過那超現實的分水嶺,正常生活的休止符就此劃下。
按下電燈開關,迪達拉想像平常那樣把背包扔上床,但在出手前一秒他發現情況不對勁了。
……今天早上有折棉被吧?那為什麼現在床上的被子是捲成一團的?好吧就算是剛睡醒時迷迷糊糊忘了折,那麼棉被底下明顯「有東西」的隆起是怎麼一回事?還有一點,「底下的東西在動」又是怎樣?!
迪達拉驚得愣住了,他瞄向半開的窗戶,本來是為了蠍子而打開的,難道卻成了宵小侵入他房間的管道?真是世風日下!現在的賊居然囂張到入侵之後還睡上他的床!
迪達拉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人,面對這種狀況他沒有萌生怯意反而心頭火起,好樣的啊?敢闖空門是吧?老子今天不把這個敗類扁得鼻青臉腫就不是男人!
迪達拉抄起放在門邊的掃把,輕手輕腳往床的方向跨了兩步,準備趁那在他棉被底下的人呼呼大睡時打它個措手不及。
掃把揮下的那一刻,迪達拉熱血上衝的腦袋裡是有模模糊糊閃過「如果底下的人是個有刀的暴徒怎麼辦」的問題,不過下一秒發生的事卻完全超乎想像。
一隻白淨細瘦的手從棉被中伸出,準確無誤地抓住了即將打上去的掃帚柄。
如果對方是個持刀的暴徒,迪達拉打算拔腿就閃,反正門就在旁邊;如果是個笨賊他就把這人痛揍一頓再扭送警局,不過他萬萬沒想過──
如果對方是個俊美無儔的少年呢?
被單滑下,底下那人撐起上半身坐了起來。火紅色的微翹短髮、冷漠卻色澤溫潤的琥珀色雙眸緊緊盯著迪達拉,銳利的目光看得他心裡毛毛的,而且為什麼……好像似曾相識?瓷器一般精緻無瑕的臉上沒有表情,迪達拉確定他沒見過這個人,但又總覺得心裡有種奇特的不協調感。
那人持續抬起身子,坐定,被子從他頸肩處滑至下腹,露出完美俐落的身體線條及光滑肌膚,嗯?全、全裸的嗎?!
拜託誰來告訴他為什麼會有一個裸體的美少年出現在他床上?!
迪達拉腦中一片混亂,此時那少年看似才微微用力一扯,力量卻大到迪達拉無法對抗,回神時掃把已經整根脫手被搶了過去。糟糕,手上沒了武器……迪達拉神經緊繃地抬手擦了一下臉,很好,自己沒有流鼻血或口水吧?他才不是會輕易被美色迷惑的人!就算是個頂級的美少年(而且疑似全裸),也不能改變他擅闖民宅的事實!
「你……你是誰啊?幹嘛闖進我家,嗯?!」努力想兇一點,但由於震驚尚未平復,聲音有些底氣不足。
「……」那少年稍稍抬起一邊的眉,張開形狀漂亮的薄脣說話了:「是你說我隨時都能進來的。」
「我又不認識你!什麼時候──」
「我是貓。」
紅髮少年用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打斷了迪達拉,他將掃帚丟到一旁,舉起右手在自己頭頂上摸了一把,那裡就出現了匪夷所思的東西。剛開始迪達拉還看不出那是什麼,定睛一瞧才發現,那是一對動物的耳朵!
而且還是前一陣子十分流行,據說很萌的貓耳。
那少年放下手,形狀慵懶的眼睛一下也不瞬地瞧著迪達拉,淡淡地再說了一遍:「我是貓。」
正經八百的語調和神情,他看起來完全不像在開玩笑。
「……啊?」迪達拉忘了把下巴合起來,毫無形象地張著嘴,目瞪口呆。天啊真是太可憐了!這麼一個漂亮的美少年竟然腦筋不太正常,為了說服別人他是隻貓居然連COSPLAY的道具都帶在身上!
「是嗎,那你有尾巴嗎?嗯?」雖然蠻不厚道的,但迪達拉有點忍不住笑意,同時他也在思考應該要報警,把這個少年送回家去。
「你想看的話,在這。」那紅髮少年伸手進被窩,然後抓了一條長長的紅褐色毛茸茸尾巴出來。
不會吧連這個都有!迪達拉終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貓耳還有貓尾巴!太、太可愛了吧──
那紅髮少年皺著眉頭,看起來不太高興:「有什麼好笑的,迪達拉。」
「沒啦我只是……呃?」迪達拉詫異地瞪大了藍眸:「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你自己告訴我的。」紅髮少年看對方仍是一副無法理解的樣子,冷笑道:「我懂了,所以你並不相信我。那我就讓你明白好了。」
「什……」迪達拉眨了一下眼,想不到在他眨眼的瞬間床上的少年消失了,換成一隻他相當熟悉的貓科動物端坐於原來的地方,琥珀色的雙眼中似乎流露出嘲弄之情。
「蠍子?!」迪達拉衝口而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還沒來得及走過去,再次眨眼後貓又換成了少年。
「那名字很接近但不對,」紅髮少年往頭頂又按了一下,那對貓耳便憑空消失了,「我的名只有『蠍』一個字。」他抬起精巧的下顎用那迪達拉看過許多次的琥珀色澤眼睛耐人尋味地瞅著對方:「──你相信有妖的存在嗎?」
這是偽‧城市裡的貓!正式名稱叫城市裡的貓妖怪!第一章和「城市裡的貓」相通,也就是說這是兩個開頭一樣卻不同發展的故事,大家可以當成平行世界看待。也算是姐妹作吧(?
靈感來源在於我當初寫貓第一章時,本來想誘導大家把蠍子貓當成蠍,後來證明很成功,我那時候在後記說「不然的話蠍蠍貓就該變身成美少年然後說我是修練成精的貓妖」,其實只是隨口說說,後來我認真想了一想,覺得……這樣的老梗感覺也不錯啊!
於是就有了這樣的一篇故事XD迪的設定基本上跟城市裡的貓相同,但是他家隔壁不會住一個人類蠍,人類蠍不存在於本故事裡,所以請別期待雙蠍爭迪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