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了。」

 

 

 

 

 

 

　　敲門聲響起，中斷了培因的思考。小南剛才把鳥交給自己後就出去了──她看得出培因想想一個人靜靜──會是她回來了嗎？

 

　　「進來吧。」培因話聲剛落，門被外頭的人推開，踏進房內的人卻不是藍髮女子──而是一名黑髮紅眼，有著沉靜氣質的俊美青年，同樣身為曉之一員的，宇智波鼬。

 

　　首領先是因為看見理應身在遙遠基地裡的鼬而挑起了一邊眉，但馬上領悟到眼前人身上稀少的查克拉量是怎麼一回事──原來是分身啊。

 

　　「有什麼重要的事嗎？要讓你特地用分身來找我？」培因問。

 

　　「……我是來提出任務申請的。」鼬面無表情地說。

 

　　「任務？你想做什麼？」

 

　　「請給我三天時間，讓我去跟宇智波佐助做出了斷。我的弟弟，沒有死在地達羅的爆炸理。要除去他，趁現在他可能元氣未復的時候去是再適合不過。」沒有起伏地說了這些話，從鼬的表情上讀不出他的心思。

 

　　「……」培因沉默了一下。這一天終於到來了，沒想到要連續失去兩名成員──鼬並不知道斑已經發現了他的真相，而且透露過一點給自己。既然如此，身為一個「不知情的領導人」，培因就完全沒有否決鼬請求的理由。

 

　　「──好，你就跟鬼鮫去吧。」培因同樣以不帶感情的平穩聲調回應，不讓鼬發覺有任何不對勁。

 

　　鼬頷首。此時培因開口又問：「如果是要說這個，用術聯絡我就行了，沒必要特地用分身跑來吧？」

 

　　「……」鼬伸手入懷，好像是要拿什麼出來：「因為，我還有一件事要麻煩首領。」他抽出手，掌裡拿著一個黑色外殼的小巧方盒子。

 

　　「這個東西，是地達羅的。」鼬說：「我接下來有任務在身，無法親自將它送到──」他說出當初替地達羅療傷時他們所住的基地名稱，「──所以希望首領能在有空時，替我把它帶過去。」

 

　　「是嗎……」培因沒多問什麼就接下了鼬手上的盒子。這不是鼬平常的作風，他剛才那番話漏洞百出，不過培因知道要前去執行「最後一個任務」的鼬沒辦法親自將東西送去是事實，也難怪他只能出此下策。培因決定不揭穿鼬，反正他什麼都不多說就是了，鼬就算懷疑自己為何異常的爽快接下請託，也無法從這件小事上用猜測證明些什麼。

 

　　「我會的。」培因向鼬說：「我能問這裡面是什麼嗎？」

 

　　「……可以打開。」

 

　　培因以輕柔的動作揭起小盒的蓋子，匆匆看了一眼裡面的物品，又蓋起來：「……原來如此。不過為什麼是我呢？你也可以請其他人帶去的不是嗎？」

 

　　「我想，他會比較喜歡你去憑弔他。」

 

　　「唔……鼬，你……我懂了，原來是這樣，『算他一份』是嗎。我想，如果給你看應該沒關係……」培因收起小盒，嘴巴裡卻念念有詞一些在鼬聽來意義不明的話語。

 

　　「……？」鼬沉默內斂地散發出疑惑的氣息。

 

　　「我有東西要給你看。」培因眨了眨那雙異色紫眼，淡淡的笑了起來。他往口袋裡掏，這回換成他遞了東西給鼬。

 

　　「地達羅留給我的。」首領的口氣變得溫暖了些，「他也在其中提到了你，鼬。」

 

 

 

 

　　天氣很好。已經是夏季了，但在這個基地外的岩石空地上因為有周遭高出的岩壁遮蔭而氣溫不算太高。空地的中心有一塊偏黑的長方形石碑，光滑得彷彿能映照倒影的碑面上什麼都沒有刻。

 

　　「這個碑，到最後到底是做來憑弔誰的呢……」培因把手放到石碑長窄的頂部摸了摸，笑了出來：「啊，說憑弔或許『你們』會不高興吧，那麼我換個說法，『紀念』如何？」

 

　　說著給已經不在的「他們」聽的話，首領拿出一個黑色小方盒：「地達羅，這是鼬要給你的東西，我替他拿來了。」

 

　　打開盒子，深紅色絨布上站著的是一隻翹尾昂揚，以木頭刻成的精緻小蠍子，就像要活過來攻擊般的栩栩如生。

 

 

 

 

　　培因印象深刻，看完那封信的鼬頭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複雜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有任何感想嗎？」培因故意問。

 

　　黑髮男人停頓了好幾秒，「為自己而活……他能夠不後悔，那也很好。」

 

　　鼬臉上出現的極淡笑意中確實摻著哀傷。培因接下鼬遞回給自己的信，收起來：「那孩子，已經變得很堅強了啊。不過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跟他變好了？之前他肯乖乖的讓你治就讓我覺得很好奇了呢。」

 

　　「大概是信上說的……『教訓他一頓』之後，他就說他承認我是夥伴了。」鼬如實回答，培因笑出聲：「真有趣，地達羅委實怪得可愛。不過你確實不錯，還為他──這是你親手刻的吧──做了這個。」他拍拍放了黑盒的褲袋說。

 

　　「……這本來應該當面交給他，我答應他的，卻拖到現在。」鼬的音量低下來。

 

　　「……」鼬，你這樣不行吧。首領心想，連對一個朋友都表現出這麼溫柔重然諾的態度，教人如何相信你忍心去殺死親生的弟弟。如果不是他已經知情，絕對會懷疑鼬提出任務申請的動機。

 

　　或許是也有想到首領正在想的事，鼬突兀地說道：「我該走了……首領，拜託你了。」就走向窗邊去。

 

　　「交給我吧。」這將會是最後一次見到鼬了，培因在心中為這個身為哥哥的青年感傷了一下下，然後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鼬，你是為自己而活嗎？」

 

　　地達羅說的「不後悔、自己承擔自己的決定」，你也是如此嗎？

 

　　背對著領導人的青年緩緩側轉過頭，白皙端整的臉龐上，紅寶石般的眸子半掩在纖長的睫毛之下，望了培因一眼。

 

　　鼬一個字都沒說，但他形狀漂亮的薄脣卻慢慢漾出一個真誠的微笑。

 

　　然後開始分解。鼬的形體消失，化成十數隻漆黑的烏鴉從窗口飛出衝入雨幕之中，振翅而去。

 

　　「答案是肯定的啊……連你也是這樣嗎，鼬。」語氣有些惋惜，培因在僅剩他一人的房中自言自語。

 

　　那的確是他最後一次見到鼬。

 

 

 

 

　　「連鼬也不在啦……」培因取出小木蠍，安放在碑上。微微的起風了，一陣暖呼呼的薰風拂過了培因的黑袍下襬和頭髮，舒適而不悶熱，在空地之中吹著、打著轉。

 

　　「吶，我來此地紀念你們，想想你們。」培因仰起頭，對著萬里無雲的藍天──

 

　　「時間還在流逝，記憶或許會淡去，但對於你們為組織的付出、不悔的決定，我會銘記在心。與你們之間的事，我也會好好記得，因為我是首領嘛。人與人之間的事，想忘也沒這麼容易。所以地達羅、蠍、鼬、飛段、角都……」

 

　　一個一個，培因念出已逝的同伴的名字，像是在傾倒內心，張開雙臂，擁抱這陣風和天空似的──

 

　　「──再見了。若有靈魂存在，就去到該去的地方吧。我們啊，都應該看向前方，然後去到未來──」

 

　　他與他與她與她還有他和她……所有人的故事互相交織著構築出了世界，齊向未來展開。即使死去，走過的軌跡仍會留下，而時間，就這樣帶著世界繼續向前，綿延不絕。

 

　　橙髮的男人站在什麼都沒刻的黑碑前，吹著暖暖的風笑了。這個令人又愛又恨，醜陋而美麗的世界啊。

 

　　一切都還在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