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把那兩樣東西拿了出來,坐在床沿看著這兩樣物件看了好久,最後站起來,把那些扔進垃圾箱中。
然後他又轉身,回去坐到床沿,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他只知道地上本來明確的那一條光線,正逐漸變短、變模糊,光因為日移的關係消失了。
消失了。
骸忽地瞪大兩眼,他終於又再移動了,他這次行動比第一次慌張,他撲到那個垃圾箱前,將剛才那兩件物件翻出來,他感到珍惜的緊握在手中,眼裡有些濕潤發燙,但是卻沒有流下任何一滴淚水,又或許,他是在強逼自己不流淚。
一直以來,綱吉都是在自己身邊的,是伸手可及的。
但是他居然消失了,而在他面前能證明綱吉有存在過的,只有一個手機和一張跟廢紙無疑的門票票根。
可是他不捨得,他現在連那兩個物件要扔掉都捨不得。
骸緊咬住下唇,他緊緊捏住手中的東西,他覺得很不舒服,特別是腦袋,頭痛欲裂,他身體向來很好,從來沒有試過這樣可怕的頭痛,他不知道被人砍一刀是不是這樣子的感覺,但要他比喻的話,大概就是那樣的感覺。
「鳴……」他倒躺到凌亂的床上,手已經握不住,他爬住抓自己的頭髮,把髮根揪得死痛還是無法打散腦中的痛意,他不知道這場莫名的折磨維持了多久,可能是幾天,他連任何食物都吃不下,水也只草草喝了幾口又淺淺睡下。
一個星期以後,本來就瘦削的骸更瘦上一圈,不過他的頭痛漸漸退了,比較能進食,但是份量不再像是以前吃那麼多,甚至比正常人的份量還少上一半,但是,不會再有人關心他、問他是不是不舒服。
唯一接近過他,知道他喜好的人已經不存在了。
坐在客廳中帶點冷意的皮革沙發上,骸無神的看向窗外,天空一片藍,天氣很好,骸對此無法表示喜愛,明明雨水是那麼擾人的,他現在卻想要下雨。
下雨,讓他想起來了那天,綱吉冒雨過來……也就是那一天……綱吉不見了……
六道骸像一個空殼子一樣,每天都呆在家裡,餓了就吃一些綱吉以前留在這裡的零食充飢,整個人冷冰冰且僵硬,變得像沒遇見綱吉前的六道骸,只是現在變得更加惡化、更加封閉。
又幾天過去,時間已經快踏入七月,這個時候,骸收到了一通來電,是由奈奈,綱吉的母親所打來的。
她平靜地告訴了骸,喪禮已經準備好了,她說完了日子時間地點之後,就掛了電話。
七月一日 早上 陰天
今天就是綱吉的喪禮,骸從昨晚開始就徹夜未眠,所以他很早就起來了,喪禮他應該出席的。他去梳洗,將自己整理得像個人之後,他打開衣櫃,因為衣服都是黑色的,弄得櫃子裡面像是黑呼呼一大片的。
骸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像是微笑了。
真是適合出席喪禮的衣服啊。骸想。
他默默的把衣服一件接一件的拿出來,扔到床上,他看來選不好自己應該穿的衣服,一直到衣櫃裡黑色的衣服都被清出來了,他看著櫃裡的深處楞了一下,將最後一件衣服拿到手上。
那是一件襯衣,滿是褶痕的樣子顯示著它沒有經常被穿過,因為它是一件白色的襯衫,也難怪沒人穿過它,骸看見它,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有過這件衣服。他想了一會,最後他不選擇平常就穿的黑色衣服,而是選了唯一一件白的。
穿到身上,雙手撫著衣上的褶痕,感覺很邋遢,要是平常的話,他不接受自己穿成這個樣子出門。
骸盯著鏡子中的自己,很落寞,一臉無所謂。
對他來說,已經沒有東西很重要了。
身穿白色襯衫和黑色的長褲、帶了點小錢就出門了。
在去喪禮地點之前,他去了一趟雜貨店,裡面放了好多便宜的東西,密密麻麻的,他走到擺賣廚房用具的區塊前,瀏覽著一把把漂亮的刀,他選了其中一把合眼的就去結帳。
店員把刀放好到那個配套的盒子裡,但是骸一出了店,就把那個漂亮的盒子拆掉不要了,他拿著那把刀,插到自己的腰後,刀片特有的金屬冰冷貼到皮膚上,讓骸打了個哆嗦,很快就適應那種涼意。
他漫步在路上,看起來就跟一般無所事事的青年一樣,但他心情一點都不悠閒。一拐角,就看到前方不遠處聚集著幾個人,是來出席喪禮的人,他看到了奈奈正在跟那些人講話,但是他沒有過去。
他一直站在那個拐角前,一直沒有邁步過去,隨著時間過去,進入會場的人也變得稀少,站在門前的奈奈,四周張望了一下,看到沒有人要來,她嘆了一口氣便轉身進到房子內。
這個時候,骸才探身走到那個門前,就僅僅只是站著,沒有任何行動。
明明……已經告訴過自己要出席的……
骸揪住自己的衣襟,覺得心臟跳得好急,他喃喃自語跟自己說要進去,但是身體還是動不了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麼沒用的人,他連走步路都辦不到!
在骸心裡不斷掙扎的時候,天下起雨來。
不大不小的雨點打濕在他的身上,白色的衣服不可避免地緊貼到皮膚上,頭髮也被打濕,變得十分狼狽。骸並不想著避雨,他不說進去都辦不到,他連從那裡退開都沒辦法。
既不能進亦無法退,只有被雨打濕的悲哀。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裡面的人推開了門,看到下著雨以及站在雨中的男人,都不免嚇了一跳。不認識骸的人都走避開去,合力把棺木抬出房子外放上已經開來的廂車上。
後到的奈奈看到骸輕呼一聲,急忙想要拿傘,不過已經有人先一步打開傘走過去骸的跟前。
「……六道先生。」面前的人是警長,受害者綱吉他好歹是有過一面之緣而且是骸的熟人,最重要的一點是,澤田綱吉是被他們警察手中逃出去的罪犯所殺死的,只要想到,他就深感內疚,所以他出席了澤田的喪禮。
他以為六道骸不會來了,因為在會場內他沒有看到他,然後想到上一次帶他到醫院時,他甚至嚴重拒絕看綱吉一面,便想或許澤田綱吉對六道骸來說沒那麼重要。
但是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子。
骸感受不到雨水,他抬起臉看著面前的人,他笑了一下,明明,這不是應該笑出來的場合。
「吶,警長先生。」骸輕輕地說話:「你知道嗎?我現在的頭腦是前所未有的清醒,比起以前還要清醒很多,也再次看到很多東西。」
警長聽著骸的呢喃,他不明白這段話的意思,權當是六道骸難受過頭所說的無意義傻話。
「吶,你知道嗎?那個罪犯的所在之處。」骸朝對方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