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日

 

隔天早上，沒有下雨了，雖空氣充斥濕氣，但總算天晴。

 

綱吉一早就到骸的家外，他站在骸家的另一道木門外頭，躊躇一番，才敢伸手按下門旁的門鈴。錯覺嗎？門鈴按起來感覺很重，有黠難按，但細想只是因為他的手太抖了。

 

昨天他待到停下才走，他那刻還真鬆了口氣，因為跟六道骸待在一起，壓力自己就會在他肩頭上加諸，大有透不過氣的感覺。現在又來了，他在虐待自己的精神嗎？

 

門鈴也沉默了，還是沒有人來應門，難道不在家嗎？決定再按一次門鈴，不過細微的動靜讓他住手了。綱吉盯著門，門正慢慢的打開。

 

「……你很早呢。」開門的是家的主人骸，他只開出一條小門縫，綱吉也只能看到骸的半張臉和紅色眼睛，看起來沒有生氣，不像人類。

 

「呃、呃……是六道先生你昨天說早點啊。」綱吉結巴的吐出話，手指互相絞著，整個人看來緊張極了。

 

「也太早了吧。」回頭看上掛牆的時鐘，早上六時多，這麼早來這裡幹什麼？

 

「對不起！我……我晚點再來！」知道自己過份曲解了所謂『早』的意思，擾人清夢了。綱吉九十度鞠躬，動著僵硬的身軀轉身。

 

「站住。」冷冷的開口，把綱吉叫停。把他吵醒了還想立即走人？

 

「是？……」狐疑的望向六道骸，但視線馬上又退縮了，理虧的他哪敢直視六道骸的駭人眼睛？

 

「我也不可能再睡了，你在這等一下，我換件衣服就來。」門關上了，綱吉就被掉在外頭，一直待到六道骸出來為止。綱吉沒有問他們要到哪裡，骸也沒有說，他只是靜靜地跟在六道骸的身旁，跟著那一抹黑色身影走動。

 

「那個……六道先生，你不用梳頭嗎？」偷瞥旁邊的骸，昨日見面時是梳得整整齊齊的，呃，除了那一撮豎起來的頭髮外，都是垂直的。可是今天卻是有點亂翹的，凌亂且慵懶的感覺。

 

「不需要。」板著臉說話，視線不曾移到綱吉身上，都只專注於路上。看六道骸的態度，綱吉也不好再說什麼，這是別人的事，他是不能控制別人的決定。

 

猛然一陣狂吠，綱吉嚇到的渾身一抖，棕眸望向聲源，看見了被困在柵欄裡的犬隻。

 

「……」骸也因此停下了腳步，他安靜的看著綱吉。綱吉在看到犬隻以後慢慢向後退縮著，便撞上了骸。小臉掛著僵硬，眼中混雜著不安和丁點兒的恐懼。

 

「走、走吧。」綱吉吞吐的開口，就徑自向前走，忽視那一聲接一聲的吠聲。

 

「你害怕狗？」骸沒有逗留，他緩步的跟上去，街道因早上而蕭瑟，骸只消輕聲說話，就傳到綱吉耳中。

 

「沒有啊。」轉了半張臉，但掩飾不了被引發的懼意。

 

「你大概是被狗咬過吧。」這是很容易猜想的事，很多人因為這樣而害怕一種事物。

 

「嗯。」覺得根本沒有可隱瞞的意義，自己的反應早就是一個好答案，所以直接回應了。

 

骸輕哼一聲，也不再有什麼話說，因為骸轉身就進入了一間意式餐廳。

 

「早安，請問幾位了？」綱吉跟在後面的進門，這時一個餐廳侍應出生招呼，綱吉覺得那侍應口音怪怪的，他抬起頭看，原來是外國人。

 

「兩位。」相比之下，骸的日語就溜得多了，單憑聲線是分不出來，因為骸一點怪腔怪調也沒有。

 

侍應把兩人領到落地玻璃旁的座位，接著替他們寫單。六道骸拿起菜單看了幾眼，就一口氣點了想要吃的，而綱吉則點了一杯熱咖啡，那侍應寫下全部的單，去廚房交代以後，就極為空閒的站回門口處。

 

「你不餓？」骸這樣問，目光有點分神的環顧冷清的餐廳。

 

「我吃過早飯了。」綱吉老老實實的回答，但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完全冷掉了，沒有話題。待到食物和一杯咖啡都端上來，綱吉才有放鬆的情況。輕力地用匙子攪動熱氣蒸騰的咖啡，纖指把淡奶的包裝撕開，往咖啡中添加。

 

他們差不多待到七時多，街道上的人流開始多，各有各的上班或是上學等等，連餐廳中也人多起來。

 

骸還吃著那餘下的一點食物，卻驟然留意到綱吉臉上有不尋常的表情。

 

咔喳，那細微的聲音引起了骸的注意。骸向餐廳的一張桌望去，一群聚在一起吃早餐的高中女生，興致勃勃的接著花巧漂亮的手機在拍照，而對象是六道骸。

 

那班女生一旦被發現了，便馬上把手機往一邊藏著，覺得做了這種事也沒什麼大不了，但被拍了照的骸並不是這樣想，他最討厭就是拍照，特別是現在這種被別人偷拍的情況下。

 

骸噹啷的放下了叉子，用餐巾抹了把嘴，就默的站起來，要向那一班女生走去。綱吉發現了骸的異常情況，馬上叫住骸。

 

「六、六道先生！你要去哪裡？」綱吉看到了骸臉上極度不爽的表情，眼中正閃爍著不明的光采，他便害怕了，他不知道六道骸要做些什麼，說到底他一點也不了解六道骸，所以他也不會知道骸會做出什麼事來。

 

「沒事，只是，辦點小事而已。」骸細勾起唇角，但看起來不友善，總讓人覺得心寒。

 

「可是──」不待綱吉再接話，骸就轉身向那一桌走去。那一群女生裝著笑笑說說，但有幾個人都在冒著冷汗。

 

「妳們可以把剛才的照片刪除掉嗎？」骸令綱吉有點意外的用著平靜的語氣說話，他還以為六道骸會大吵大鬧起來呢。

 

「什麼照片？」拍了骸照片的卷髮女生還在裝無知，聽見骸虛軟的聲線之後，氣焰更大，更不會承認她做過的事。

 

「是嗎？」骸輕瞇眼，訕笑開來。

 

「妳就即管留著吧，若果妳不後悔的話。」骸說了莫明奇妙的話之後，就走到門口那裡結帳，連同綱吉的咖啡錢也付了。綱吉見到骸突然走了，馬上也跟著跑出去。

 

「六道先生！你怎麼突然走了？！」綱吉氣喘吁吁的也追到離開餐廳、已經走遠了一後路的骸。

 

「啊啊……會死啊。」骸仰起頭，看著顏色有點灰沉的天空。

 

「欸？」

 

「剛才那幾個人會死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