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赤司下手有些狠。

虽然正式成为职业棋士并没有太长的时间，但赤司在将棋界也算赫赫有名的厉害人物了。

今年以来，除了缺赛的两场，尚且未尝一败。

棋风并不剽悍，甚至被少许外行人评价为温和，但那只是乍看起来而已。赤司的棋，锋芒敛于布局之间，行驹取胜于无形。

像今次这样狠绝，杀伐之气流于表象的赤司，相当少见。

对手想必也感受到了相当的压力，步步紧逼之下，颓势尽显。

果不其然，很快就被将死。

 

“赤司君……今天看来心情不太好啊。”

一旁的记录员忍不住发出感叹，企图安抚一下尚未从瞬间的溃败中回过神来的棋手，又或许，只是他近几场下来内心的疑惑，终于还是没能憋住。

话钻入赤司耳中，已踱到门边准备离开的人微顿了一会儿。

心情不好么？

好像还真是，不过说到原因，赤司都觉得可笑。

离去的脚步到底没有停下，嘴角却扬起了自嘲的笑，几不可闻地“哼”出了声。

 

身着简单却不失端庄的和服走在将棋会馆里的赤司，衬着一头赤色的发，也是相当令人侧目的一道风景。

向来习惯了为人所瞩目，尽管赤司今天心情确实不大好，也没舍弃仿佛打骨子里带着的礼节。

一路走到出口处，司机迎了上来，身后，好像还多了一个人。

再一眼就分辨出来了，是本家的管事。

事实上赤司现在相当不想见到他，但对方可以算得上是看着赤司长大的长辈，赤司还是耐下了性子。

 

“少爷，老爷吩咐，今晚在本家进行的聚会请您务必出席。”

果然没有好事。

之前父亲便亲自电话做了通知，父亲的秘书在今早又做了提醒，结果最后还是不放心的派了人过来。

明明根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甚至和本家分家几位重要人物的生辰都无关。虽然，赤司一开始也并没有打算拒绝。

至少今天，回自己的住处和回本家，对他来说并没有分别。

轻“嗯”了一声以示回答，赤司干脆地上了本家的车。

赤司自己的司机倒是很灵光，虽然只是短短一瞬，还是看清了赤司的指示，驾车跟了上去。

 

这天算是赤司家除去节日和大长辈生辰之外，半年一度的聚会。

随着赤司征十郎这一辈开始步入社会，为更好维系家族，加强不同辈分之间的交流，而兴起的聚集。

虽然也会交流少许的公事，但进入就餐时段，大家就会刻意的避开这部分话题，按照大长辈定下的传统，扯些许家长里短来营造家族温情。

早年有段时间赤司对此非常排斥，不过成年搬出本家一段时间后，因为全新的机遇和经历，却有了少许改观。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赤司都缺席了这个聚会，近半年才再度出现。

大概也是为了弥补这段空白，父亲尤为在意他每一次的出席。

也开始渐渐适应着，当然，出于某个顾虑，赤司对出席聚会也并非十分乐意。

 

今次的聚会上，某分家提供了一支上好的清酒，赤司配合着也喝了几杯。

酒过三巡，话题进入了令赤司百无聊赖的阶段。

寻了个由头准备离开，临行的脚步却被来自父亲的声音阻了下来。

“征十郎，你的房间今早派人打扫过。”

这几年下来，赤司的父亲也发生了很多变化，虽然中间一度僵持到过激的程度，如今的结果也算得上不错了，毕竟从前的他，根本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很自然地缓和下语气，赤司尽可能呈现出谦和的表情，“不了，父亲，今夜我还是……想回去。”

多少斟酌了一下措辞，最终赤司也没提“想回家”几个字。

父子二人对视了那么一会儿，最终赤司的父亲沉默着挥了挥手，看赤司带着歉意的微笑向在场的人告别，算是默许了他的离去。

 

离开主宴场赤司很快联系了自己的司机。

对方似乎遇上了一些小状况，一下子陷在卫生间里出不来。

不过之前顺利的退场似乎让赤司感觉不错，对司机也并不催促，寻了处落座便开始回忆今日的棋局。

此处倒算得上安静，可这份安静并没能维持太久，就被带着微醺酒意的谈话声打破。

声音的主人是和赤司同辈的两个分家年轻人，如果赤司没有记错，这两位近日分别在各自的分公司有着为他们父辈所夸耀优秀表现。

两人到这边来大概是为了洗手间，主宴场附近只有一间，这种时候年轻一辈多半会分流到这边来。

所在恰好是个视线死角，赤司正犹豫着是否需要打个招呼，没来得及出声，反而先入了别人的话题。

 

“我说啊，本家那位是不是走了啊？”

“好像是走了一会儿了。”

“你说，他离家那么多年，为什么突然又回来。”

“还能为什么，都知道不是么。”

“他职业棋士做得风生水起的，居然还有余力回来接手家业……真不愧是本家的啊。”

“哼，得了吧，他那点事儿谁不知道。不过，做出那样的事情，还有脸回本家，确实也挺厉害的。”

“当然厉害啊……”两人表情古怪的交流了一下，随后发出满是讥讽的窃笑声，“刚刚，我还听到他说……要回别的男人家里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两人的声音并不大，只不过是赤司的耳力向来不错，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就说，即便是现在，他还是不那么喜欢来参与这种多少有些假惺惺的聚会。

敛目间气压低了几分，但到底没有当场揭穿他们的意思，赤司见人已经进了洗手间，便起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