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黑]心房 - 17入骨

『腐草中飞出的鹳雀死的时候爪子会朝向太阳升起的地方，翅骨厚一寸又八分。』

『我不会去猜你会站在哪边，因为我清楚的知道。』

SEIRIN真的是一座才建立不久的新城，就地取材来的笔直杨木临水搭成栋栋高脚楼，房顶上用有和成年男子体格相当的棕榈叶作为防水的底衬，再用表面会分泌厚厚树脂的贴近树皮的木材盖出尖尖的顶。

没有精致的雕花装饰，也没有给历史感厚重的巨大石质建筑。同是与森林共生的城市，SHUTOKU是一种诱人探往的神秘感，SEIRIN则是会让人忍不住微笑的生机盎然。

勃发着，向上着，斗志昂扬。

真的，是理想国。

“嘛，虹村前辈还在外面跑，至于你说的从TAIKO救出来的女孩子应该是璐璐，她现在应该在上课。走这边吧，啊、请。”

“在上课？”

由绿间带来，有赤司背书的黑子没费什么劲就通过了SEIRIN森严的审查，穿过用铜墙铁壁形容都不夸张的城墙就能看到里城了。里城比外城更漂亮些，白墙蓝顶，整齐的石块拼接成的街道，从山上留下来的水顺着路两边的沟渠流出去，带动木制的水车吱呀呀的转圈。

“嗯，因为要学习怎么更好的控制自己的魔力，所以必须要认字，算数之类需要用的也得学。只是要教的孩子太多，年龄也参差不齐，很麻烦，进展很慢。”

黑子跟着火神转在路口转弯，“冰室君和我提过，他是从更远的南方到YOSEN的，你为什么没去YOSEN？”

“这个啊……”火神挠挠脸颊，“原因有很多，其实我是去过啦，只是远远的看了那个叫紫原的一眼就觉得火大。”

“我也很惊讶火神君居然是金法呢，就属性来说火克金，合不来是正常的……说起来黛前辈也算是金法和雷法，所以才本能地和赤司君不对盘？但是冰室君也是火法，你们不是相处的还好？”

“那个……”

黑子看着火神一下变得吞吞吐吐的样子，了然的一合掌。“我明白了，你们吵架了对吧。我就说冰室君怎么没和我提过你呢，倒是紫原无意中提到过。”

“真的假的！”

“就是不久之前在YOSEN的舞会，你有去吧？”

不大的庭院整洁干净，沿着走廊一圈的花圃里种着不知名的植物，鹅黄色的小花紧紧攒成球在微风中摇摆。不用进到教室去，就能听到吵杂的笑声说话声，黑子和火神站在走廊的阴凉处透过窗子看着教室里排排坐的孩子们。

“那次请求了半天RAKUZAN学院还是没松口，只有两个自愿的老师来教。结果还得先去教因为各种渠道有了魔法基础的孩子，一个教一个防止孩子之间互相攻击的举动。我们人手又不够，降旗一个人根本管不了这么多小孩。”

“的确呢，降旗君看起来马上就要哭了的样子。”

“常态啦。”

“啊！！老虎！老虎来了！！”

坐在窗边的一个男孩发现了站在外面的火神，一跳三尺高，直接就往外面跑，其他孩子也欢叫着跟上。

“喂！喂！你们几个！还在上课诶！！都说了不要叫我老虎！快点从我身上下去！”

片刻，高大的火神就变成孩子们攀爬的人树，“太好了……”火力集中点终于从身上转移走的降旗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了地上，“得救了。”

“你好。”

“诶！！！！！——”

这次真不是故意的黑子有点抱歉的叹口气，“不介意的话，我来帮忙吧？”

“什、什么？”

“初次见面，我叫黑子哲也。”

出乎火神和降旗的意料，这个叫黑子哲也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居然和孩子们相处的很好。游刃有余的带着这十多个上房揭瓦精力旺盛的小混蛋们，不仅没有让他们捣乱，还意外的完成了教学任务？

“听好哦，一个大冰球能换八个小冰球，四个小冰球就能换这样一种东西的话，你们手里的七个大冰球能换多少个东西呢？”

坐在底下盯着自己盘子里滴溜转的一排冰球的孩子们无一例外的苦恼的着扳指头，黑子微笑着也不催促，只是在手掌中变出更多的小玩意。有活灵活现的飞鸟走兽捏偶，还有样式漂亮的小项链手镯，男孩子喜欢的弹弓、没有刃的匕首，精致的帆船、房屋模型。全部都是冰制成的，在日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勾着孩子们的目光。

“好了，想好的人可以来找我换了。如果个数多的话交换不成立，少的话我却也是不给补。”

“不要啊！这样算错了就好吃亏的！”“是啊是啊好难诶。”“黑子老师可以再给一点提示吗？”“老师……”黑子笑着靠在室内唯一一张宽大的桌子旁，看着下面围坐一圈的孩子渴求的目光。

“那么，能正确念出我手上的字的也算过关。只要对三个就可以挑走一个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样公平么？”

“没问题！”“如果是字的话我还是可以的。”“呜！！！早知道就好好听了！！”

“当然，最后我会出一个简单的魔咒，能认出来这是干什么的就有特别奖励。”

黑子双手一拢，一个内部噼啪闪着电光的大冰球就被放到了桌子的正中央。他伸出手，在空中用冰蓝色的细线画出道漂亮的线。

“那么，准备好了么？要开始了。”

完全成为摆设的火神和降旗站在教室的角落看着黑子怎么把这群小鬼治的服服帖帖，只是出乎他们的意料，沙漏还没流到三分之一黑子就结束了他的游戏。表现最好的孩子也不过如愿拿走了一个自己想要的东西，桌子上的小玩意统共就没少几个，更不要提那个作为特别奖励的冰球了，于是孩子们都静默且眼巴巴的看着那些冰雕在阳光下一点点的融化。

黑子挨个把花朵形状的冰章发给他们，“这个就作为我第一次来这里送给大家的礼物好了，融化的速度会比普通的东西慢一点。”

“黑子老师！”

“嗯，怎么了？”

举起手的小女孩小声的说，“我妈妈说，只有冷的地方才会有冰。这是魔法吗？”

黑子摸摸她的头，把那个冰球放到了她的手里，“是哦，这些全部都是魔法的产物。如果学好了文字和魔咒，你们也能做出这样的东西的。”

“诶！真的吗！”

所有的孩子都挤过来，头碰头脸贴脸的看这个电光流转像是储存了小型闪电的冰球。

“所以，要和降旗老师好好上课哦。这样你们才能更快的做出这样的东西，如果合力的话还能造出和真船等大的东西。”

“是！”

“……黑子，你还真让我惊讶。”

短暂而成功地把孩子们学习的热情调动起来后，黑子功成身退，继续跟着火神在城里转。

“意外的会和小孩子相处呢。“

“这没什么，小孩子都是一个样，精力旺盛、好奇心强、注意力集中的时间短暂。他们这个年龄还都处在渴望拥抱鼓励的阶段，不用成人间独立的思考方式要求他们就好了。”

“黑子你准备在这里呆多久？”

“暂时还没定……不过，”黑子的余光看到空中飞过的金色人影，微笑。“现在看来，大概会留挺长时间的。”

“那这段时间你能不能帮忙带带他们？额，拜托？”

“没有问题。”

火神长长出了口气，“太好了，得救了。对了，你刚才看到璐璐了吧？不过她好像不记得你了……？”

“她不记得再好不过了，那段记忆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忘了最好，我又不缺一个感谢我的人。”黑子停下脚步，抓住火神的衣摆。“火神君，那里是……你们的图书馆么？”

宽敞明亮的图书室，只是书架们还都散发着未干涂料的味道，如山的书籍竖着摆放在通风的天井下。黑子小心地踮着脚一排排的看着书目浏览过去，那种奇怪的熟悉感越来越浓，他随便抽出一本书名看起来很眼熟的翻了翻。

“这些书……我怎么有印象？是在哪看过呢……”

“啊，那些书全是赤司给我们运过来的，你要是觉得熟悉的话不要惊讶啦。”

自动抄写魔法翻抄出来的书没有原本的制作装订那么精美，可是阅读的目的很简单就达到了。黑子仔细的回忆起来，教会的、RAKUZAN学院的、还有YOSEN的？

……赤司君，你搬空了多少个图书馆？

“小赤司！这些书超沉的到底还有多少啊！！”这边的港口，黄濑也在向赤司抱怨。“就算是我一天从这几个地来回负重飞来飞去也会累的！！”

赤司扫了两眼，轻描淡写的说，“这批到了的话，也就还有三箱吧？“

“小赤司！！！！到底是为什么要运这么多的书来啊！！”

“凉太，你还没明白吗？知识的启蒙很重要。”赤司看着远处黑压压往这边驶来的舰船，微笑了起来。“一旦以这种方式醒来，就再也不会睡去，这比战争更有效。”

“啊啊，又来了。”黄濑唉声叹气的一跃站在了城墙上迎风而飘的旗帜顶端上，“如果小紫原在就好了，绝对防御该多省事啊。”

“哲也来了哦。”

“咦！！！”

黄濑徒然就燃起了熊熊斗志，“那么今天就更不能让箭飞进来了。”他两手一翻转，打了个响指，强劲的旋风平地而起，旋转的范围越来越大，形成了把整个SEIRIN都包裹在内的龙卷风。

集结的号角被风吹响，整个城内的战力都行动了起来。

本来也想跟着火神一起去的黑子被半路冲出来的小鬼头们包围着去了避难的掩体，一群丝毫没有紧张感的小鬼在大厅里凑在一起看着识字计数的读本，下午拿到了冰球的女孩红着脸凑过来，塞给黑子一块打磨圆润的石头。

“艾希！你干吗把随处都能捡到的石头给老师啦！”“就是就是！”“才没有！那可是我的幸运石！”

黑子摩挲着掌心里星星形状的蓝石，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未来，等到他们学到药理和魔法阵就该明白这些石头并不普通了。”

在别处一小块就可以卖到天价的魔法蓝锡矿在这里滥大街到用来当做刷屋顶的隔水涂料，除了隔水效果比较好意外仅剩的优点是很漂亮，还有用来刷墙的白色膏石也是种挺昂贵的魔法原材料。

矿产资源真是丰富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啊……

外面撞击的轰隆声渐响，站在外围拿着了冰镰的黑子看着这些仍在笑着没被困扰到的孩子的脸，也为他们开心。苦难还没来得及在他们身上刻上伤痕，就已经得到了庇护，不得不说实在是很幸运。

咔的一声，屋侧的木窗突然被击的粉碎。

“全部趴下——！”

黑子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去，脸颊上就沾上了温热的液体。

仿佛被按了静音慢放键一般，这一秒，他甚至还能看到空中留下来的金色轨迹。下一秒，他就只能看到坐在血泊里的那人，小小的身体上浸满了红绽开了朵好大的花。

黑子仿佛听不到周围人的惊呼，来不及挥出镰刀的手停在了半空又慢慢的收回，按在溅了血的他的脸颊上，镰刀啪的掉在地上碎成了冰碴。

“医生！！有没有医生！！！”

黑子在没见到圣骑士前一直很疑惑，到底是战力强到怎样的人类才能杀死重创那么强悍凶猛的人鱼呢？

现在他明白了。

一直把魔法宣扬成弃神标志的教会拥有的圣骑士军，全部都是魔法师。

卑鄙无耻，手段低劣。

“日向！你们这些神的叛徒！”

“不行啊小赤司！这些光箭风屏挡不住！”

“我们才不信仰这样的神！”

“大辉！不要冲的太快！”

“啊！！——绝不饶了你们这些家伙！”

“哈哈，你们这群杂碎！”

混乱且火光四起持续了一整个夜晚，直到破晓。准备一网打尽，出动了全部兵力的格萨克里没有等来胜利的消息。

他的圣骑士军被全数歼灭。

呲牙咧嘴的火神坐在地上，让黑子把成瓶的烈酒浇上他的肩膀，在剧痛还没过去他都没准备好的时候，耳边传来清晰的刀刃刺入皮肉的声音。

“！！黑子！！！疼！！”

“请火神君做一个好榜样可以吗？你旁边躺着的艾希刚才拔光箭的时候都没哭。”

“哪能比吗！我这可是铠甲嵌到肉里了！”

“你还知道啊。”

黑子用高浓度酒精冻成的尖刀一块一块取出碎了的甲片，“铠甲这东西是用来防护的，不是用来给自己制造二次伤害的。这点还请你记清楚了。”

充当起临时医生的黑子把火神的肩膀包扎好就去看下一个人了，临时支起的急救室内病人不是晕了过去就是已经服用了镇静剂和止痛剂睡着了，安静的室内和外面喧闹混乱的场面形成过大的反差。

“火神君，为什么你会站在SEIRIN那边呢？”

“因为，日向前辈说‘我们要堂堂正正的活在这片土地上，走在阳光之下。’他们早早从教会叛逃出来，只是向往着更美好的东西。我站在SEIRIN这边也是，难道有错么？”

“没有错……”

即使会因此牺牲掉自己的纯白，甚至送掉性命也没有错。生命美好值得珍惜，可为了守护更多的柔软，必须有人变得坚硬。战火，仇恨，鲜血，能够尽我所能的终结这些。

“一起吧！”满手还沾着没有凝固的血的黑子隔着两个床位冲火神伸出手。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呐喊的声音轻易坠落，消失在强烈的光芒里。

蒙蒙亮的天空里日月同在，烁烁成辉。

黑子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端着放满纱布的木盆走出来，就看到还穿着一身金甲的赤司背对着门坐着，双刃剑没有归鞘就那么平放在腿上。他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初升的太阳发呆，阳光正面打在他的脸上，像是只刚打猎归来却还没吃饱的头狼。

“黑子。”

“嗯？”

“不，没什么。”

赤司侧头看着走远了的黑子，用右手手紧紧抓住另一只忍不住去摸剑的左手。

“不行，不行。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再有一次，我会直接夺走控制权的。”

“不会的。我不会让那天到来的……不会让黑子不再需要我，更不会让距离时间耗尽我们曾经美好的东西。”

“这一切结束，无论如何带黑子走。”

其实光芒的旋律每个人都无法听见，可每个人的心中都回响着它的明亮。

这是一首献给乌托邦的战歌。

只剩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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