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鑣,也就是保護主人且應付來自暗處偷襲的人,最常遇到的就是刺客,對付刺客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刺客來對付,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而「墨宣」就是一個專門訓練和管理他們的組織,他們不是刺客,卻擁有刺客的一切技巧,同時也精通各式武器與劍術,他們是「羽」,對主人絕對忠誠且永不背叛的保鏢。
身為一個盡責的羽,她知道自己應該要保護好主人,但如果是個搶她飯碗而且又樂於「玩」刺客的主人呢?
「主人,請你不要把刺客拿來當玩具玩好嗎?刺客應該是我來對付的吧?」我鬱悶的看著樑上正在蹂躪……咳!是應付刺客且微醉的絕美男子,努力忍住想把自家主人從樑上踹下來的衝動。
男子不滿的瞇起了細長的丹鳳,瞅著我,「誰叫你不和我玩划酒拳,現在連跟刺客玩玩也不行,還是……小殤你在吃醋?因為對方是個妖嬈的女刺客?」
我幾乎是暴跳著怒吼:「誰吃醋啊!你這個水仙花!」
「嘖,口是心非啊口是心非,小孩子就是這樣,明明就臉紅了的說,這就是傳說中的傲嬌嗎?看在你臉紅的份上,那我就把人給你吧!」
男子說罷便將刺客從高處扔下,完全不懂得憐香惜玉這四字的意義為何。
這樑柱離地少說有八、九公尺,從上面被丟下還落在零亂不堪的桌椅上……這應該不是普通的痛。
刺客狼狽的起身,嫣紅沿著指尖滴落,桌巾上的刺繡成了血色的牡丹,紅白交織,異常地妖冶。
此時,男子飄然而下,俊美的臉上有著酒醉的酡紅,他慵懶地倚在牆邊,臉上全是戲謔的神色。
負傷的刺客忿恨地看了他一眼,便從窗戶躍出,消失於夜幕下。
我欲舉步追趕,卻被人猛地拉住腰帶,使力一拽,身子已落在了溫暖的懷中,耳邊傳來曖昧的氣息,「唔,小殤我們回去睡覺吧!這兒好無聊。」
無聊?剛剛是誰興高采烈的「玩」刺客,剛剛是誰喝了好幾罈的烈酒,還叫了一堆下酒菜,說啊!你說啊!那個人是誰啊?哼?
還有那個什麼傲嬌,那是什麼東西啊!為什麼主人總是說些她聽不懂的詞彙呢?
我默默的把他抱住自己的魔爪移開,熟練的一記手刀落下,男人已昏睡了過去,你不是要睡覺嗎?我就成全你好了!至少這樣移動會比較方便一些,她可不想帶著一個亂吼亂叫的男人回客棧,這樣她的面子要往哪擺啊!
嬌小的身體帶著男人於夜空中疾馳,房中搖曳的燈火無風自滅,再次燃起時房內出現了兩個黑影,火光映著少女單薄的身影,她正吃力地將男人安放在舒適的被褥上,替他蓋上了薄被後,便悄聲離去。
少女疲累的躺在床上,真搞不懂她到底是保鑣還是保母了……總覺得答案比較接近後者。
銀白的月華散發出柔和的光暈,一道空靈而飄邈的身影自黑暗中顯現,白皙若雪的肌膚隱隱閃著光,柔順銀髮高高的盤起,清秀的面容上卻有著一雙酒紅色眸子,衣袂上有著淡雅的紋飾,鮮紅如血的赤色腰帶於夜風中翻騰。
麗人輕笑著,看著滿臉倦容的少女,「有這樣的主子,很辛苦吧!」
「是啊!蠻辛苦的……天啊!我才十七歲,怎麼這麼快就變保母了?」
「要不,我們一起將他解決了可好?」麗人冰涼的纖細手指撫上了她的臉頰,激起她全身的顫慄,蠱惑的聲音幾乎讓她身陷其中。
然而女子接下來的話語卻讓她瞬間清醒,「我們都是一樣的,只能在陰影中生存,既非人也非妖的孩子啊,我們皆遊走於黑暗的界線上,我們是一起的……」
我煩躁的推開她,「走開,不要以為你是鬼我就不會動手。」
柳眉蹙起,「你會後悔的!你連自己主人的身分都不知道居然還敢待在他的身邊,難道你都沒想過一個武功如此高強的人為何還需要保鑣嗎?他可是……嘶!」
寒芒一閃即逝,華美的髮髻已被削落,長髮披散而下,掩蓋了女子憤怒的容顏,要是再晚一步,可能連頭都沒了。
「他是什麼身分對我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的主人!」
女子怒極反笑,呵,滿口主人主人的,真是個愚忠的人類啊!要是她知道了自己主人的身分還會如此袒護他嗎?六百年,那親眼看著至親死去的痛苦啊!為了報仇什麼都值得!
她沒漏看少女眼底那抹若有似無的不安與恐懼,人類真容易被影響啊!不過是兩三句話而已呢!她到底不過是個稚嫩的少女,怎鬥的過她這個修行六百年的厲鬼呢?
「丫頭,你絕對會後悔的!你主人的命我要定了!」麗人的身形逐漸淡去,最終化作一縷裊裊白煙,消散於斗室中。
接下來幾天我都心神不寧,本該保護主人的羽,卻為主人帶來了殺機,這樣的她真的適合當羽嗎?
「小殤,再不吃飯都涼了,是我太英俊讓你看呆了嗎?」
「小殤,你確定要走左邊嗎?可是地圖上左邊是懸崖欸。」
「小殤,前面有柱子……啊!誰叫你去撞柱子的!萬一撞傻了怎麼辦?」
「小殤、小殤?你在發什麼呆,你已經看著天空十五分鐘了。」當她回過神時,一張近在咫尺的俊臉嚇到了她,「嚇!主人你怎麼離我這麼近?」
男子充滿磁性的嗓音響起,「還不是你最近老是分心,怎麼,發生了什麼事?」
我輕輕搖了搖頭,「沒什麼,不過是件小事罷了。」
「真的?」男子狐疑的看著她。
「恩,我沒事的……主人小心!」
一把森冷的匕首,破空而來,直指男子的後心,現在要揮劍砍落已經太遲,她咬了咬牙將男子推開,不祥的暗紅,飛濺於空,染紅了淡紫的羅裳。
她悶哼一聲,下意識尋找敵人藏於何處,一抹雪色的身影於林間飄蕩,見一擊不中,便準備進行下一潑攻勢,是她!是那天的厲鬼!
長劍出鞘,嬌小的身影擋在男子身前,森冷的殺氣冰冷而刺骨,她的主人再怎麼說都是「人類」,面對這種非人的刺客,更是危險。
但男子俊美的臉上沒有顯現出驚慌,而是深沉的怒火還有……不甘,男子沉默的看著逐漸妖化的少女,一陣不安擁上心頭。
一點一點,細密的黑色妖紋浮現,繁複華美如火焰般的刺青,自手腕延伸至雪頰。
長睫輕顫,黑琉璃般的眸轉變成驚人的血色,黑色的羽翼拍打著,環繞著豔紅的妖火,絕美的妖豔。
黑與白的身影飛舞交錯於空,麗人已褪去了柔和的外表,露出猙獰又邪媚的笑容,十爪如銀般雪白,凶狠的朝少女揮去。
她舉劍揮舞,嫣紅沿著劍尖灑落,每一劍都讓她身上的傷勢更加惡化,錯身而過的瞬間劃破了麗人雪白的衣袂,造成了深長的傷口,麗人咆嘯著,血色的腰帶像是有了生命般,將她的雙手與漆黑的羽翼纏繞,豔紅的妖火卻無法將其焚盡。
失去羽翼的少女,自空中跌落,黑髮凌亂的散落,周身是遍地的血色,她掙扎著卻徒勞無功,麗人銀白的身影落下,她俯下身輕鬆的抓住了少女纖細的脖頸。
人類還真是脆弱的生物啊!麗人輕舔著嘴角的血珠,嫣然一笑。
「睚眥,尊貴的龍族皇子啊!想不到你也會有靠人類保護的一天,呵,真是諷刺呢!雙手沾染了人類的血,居然還妄想人類保護你!今天我就要讓這個人類葬身於此,讓你體會何為失去的痛楚!」
少女雙手無力的垂落,銀白的指尖對著她的胸口,只要輕鬆的一爪就能讓她殞命,不過……這樣似乎無趣了點,應該要好好折磨一下才對。
利爪劃過少女的衣袍,「嘶!」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纖細的腰身表露無遺。
睚眥沉下了臉,冷冷的道:「住手!她是無辜的,不要折辱她!還有……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麗人勾起殘忍的笑,「一條沒有獠牙的蛇有什麼好怕的?你真該感謝你自己,讓自己得了道絕不能使用靈力的命令,真是英明的父皇啊!」
女子語畢,直接忽視那討厭的男人,冰涼的指尖刺入柔嫩的肌膚,撕裂出巨大的傷口,少女絕望的悲鳴,迴盪於鬱鬱山林間。
睚眥再也看不下去,懾人的冷冽怒火席捲,伴隨著強大的力量滂薄而下,無形的威壓沉重地漫延。
睚眥瞬間出現在女子身後,一眨眼,女子已被擊飛至樹叢間,同時一道道無形的鎖鏈將她牢牢困住,竟使不出任何妖力。
「你竟敢……!」
睚眥將少女橫腰抱起,淡淡的開口,「真是多謝你的提醒,讓我想起了這道命令,不過……命令也是可以違反的,你太小看我了。」
為了救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睚眥帶著幾乎殞命的少女離去,要不是有妖怪的血支撐著,恐怕她早就魂歸西天了。
幾天後,當少女從生命危險中解脫時,看到自己身上被褪至腰際的衣服,還有一旁的睚眥時,顧不得身上的傷,拿起長劍氣的差點弒主。
「你、你,你竟然……!」
「……趁你受傷時吃你豆腐?」睚眥非常無良的看著她,「……想不到你的身材竟比我想像中來的好。」
殤顯然被氣的不輕,連自己身上衣衫不整的事也忘了,「誰能告訴我,要怎樣才可以教訓這個不要臉的男人?來人啊!誰來幫我一下?」
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七弟!別再逗她了!不要刺激病人,事實上,你的衣服是仕女幫你脫的,因為這樣比較容易上藥,咳!你要不要先穿上外衣?這個樣子……有點不妥。」
這時她才驚覺自己的失態,羞的想找個洞鑽下去,「真是的,怎麼現在才發現?」一陣黑影籠罩了她,就在她瞪大了眼睛的時候,自己已被抱至睚眥的懷裡,寬大的外衣蓋住了她嬌小的身子。
她反射性的微微掙扎,沒想到睚眥竟然露出一副見怪不怪的神情,帶著寵溺的笑容看著她,有問題,這絕對有問題!
而對面的男子深深的看著他們,完全是一附了然於心的神色。
「七弟,近水樓臺先得月啊!」
「二哥過獎了。」睚眥輕笑著。
「呵,先別高興的太早,七弟,別忘了你所做的事,對於你抗命的事父皇已經知道了,懲處應該會在這幾天內下來,好好珍惜剩下的時間吧!」
男子說完便帶上了門,留給他們相處的機會。
當男子抽身而去,殤疑惑的看著深後的主人,「主人,你到底是誰?還有那個女人……」
「我是龍族的第七皇子,剛剛的男人是我二哥螭吻。」
輕輕將懷中的人兒擁緊,睚眥有些苦澀的開口,「那個女人會成為厲鬼都是我的錯……」
六百年前,他正好去人間的市場遊玩,碰巧救了個險些被抓入青樓的女子,後來女子的家人為了答謝他,就邀他來家中作客,日子一長,大家都把他當作家人來看待,直到有一天,他無意間發現,女子的二哥,正策劃著奪取家產——而方法就是殺了所有的家人,奪走一切。
睚眥知道後便小心地想找出他二哥欲奪家產的證據,但在他找到證據之前,女子的二哥已經先動手了,觸目所見皆是腥紅的血色,而睚眥也在防禦的過程中,失手殺了她的二哥,而當時女子親眼目睹那場景,便認定睚眥是殺她全家的兇手,殊不知其實真正的兇手其實是他二哥,但死無對證,又能如何呢?
倖存下來的女子,帶著怨恨死去,之後因強烈的怨念成了厲鬼,成了現在的樣子。
而睚眥也因誤殺了人類而遭到父皇嚴厲的懲處,下令從今往後不得使用靈力。
正因如此,所以他才需要「羽」的保護嗎?
所以那時他才會無法出手,直到最後……
「……」殤背對著睚眥,黑髮垂下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上次我被下令不得使用靈力,而這次……我也不知道會受到什麼懲處,可能以後就很難再見到面了吧!」
少女的聲音哽咽著,「為什麼要救我?我是半妖同時也是保護主人的羽翼,本該為了主人而犧牲……」
如同她的名字「殤」,有著未成年而死去,早夭的意味,當那個名為父親的男人知道他因生產而過世的老婆是個妖怪時,就把未滿三歲的她丟棄於荒郊野外中,要不是被「羽」的人發現,她早就成了野獸的盤中飧了
她曾經意外妖化,險些殺了自幼照顧她的師父,而那次事件後她便逐漸遠離人群深怕他們被自己所傷,隨著年歲增長也漸漸能控制這股力量,但她依舊和人類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直到睚眥出現,她才開始學會融入群體……
或許在她的淺意識中,睚眥早就成了不可或缺的存在了吧!很像是家人也很像是……戀人。
「沒有誰應該為誰犧牲,你真的……是個笨蛋,怎麼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這樣我……怎能放心?」睚眥熟悉的嗓音微微嘶啞,懷中的人兒轉過身抱住了他,一陣溼熱在胸口漫延。
「你別想甩掉我!」殤抬起佈滿淚痕的小臉看著他,看到他眼中映著相同的苦楚,更是心痛。
一陣溫熱覆上了她的唇,有些霸道的吻著,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唇舌交纏,直到她差點因缺氧而昏了過去,睚眥才分開誘人的唇瓣,看著滿臉緋紅的少女,滿意的勾起一抹邪笑。
殤驚訝的張大了眼睛,完全反應不過來。
不知為何,睚眥的身影竟開始有些模糊,她試圖想讓自己清醒,但卻感到力不從心,身體疲累的靠在睚眥的身上,強烈的睡意襲來,最後所見的是……睚眥那哀傷又深情的笑靨。
睚眥輕撫著她柔順的黑髮說道:「對不起,我還是沒辦法放下呢!其實我騙了你,懲處早就下來了,我將會失去皇族的身分還有一切的靈力與武功,還有……如果有緣的話,我們會再見面的,小殤。」
之後,龍族的七皇子遭流放,而殤則是四處尋找著睚眥,面對睚眥的不辭而別她始終無法接受,不死心的想要把他找出來,在遙遠的未來他們將再次相遇,在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情況下相逢,而這或許又是另一個漫長的故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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