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灰濛帶了點淡淡藍色的天空。

　　朝陽尚未浮出，些微日光卻已迫不及待的搶先一步照亮原本全然漆黑的天空。

　　

　　吹起的晨風喚醒原本沉睡的萬物，他聽到輕微只有清晨才會有的聲音自四週響起。額前的瀏海被吹的些微凌亂，有些冰冷的感覺佛過頰邊，耳畔傳來輕輕的如同小孩子般輕脆的笑聲，眼角隱隱約約好像看到了幾個模糊小小的身影經過身邊往身後而去。

　　

　　伸手讓一隻小鳥攀停在手背上，漂亮的深藍圓眼上下眨動微偏頭直直的看著他，低頭梳理身上與藍眼相同卻更加鮮豔漂亮的色彩偶爾可以聽到啾啾的可愛聲音傳出。

　　

　　維持了一段時間他感到有些手酸，像是感覺到他的窘境，藍鳥發出啾啾兩聲便振翅飛起，長長藍色的尾翼在空中甩了一圈，卻沒如他想的飛離而是轉而停到他的肩上。

　　

　　勾起微笑，他繼續攀附在欄杆邊等待著將要升起的晨光。

　　

　　

　　熟悉的風景、熟悉的擺設，卻沒有半分的記憶。

　　除了感覺尚存，就什麼都沒有了。

　　

　　依照他們的說法，他的失憶是透過某種契約，他本身的自我意念造成的。

　　既然如此，恢復記憶對現在的自己來說真的好嗎……？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當自己碰到任何的人事物時，記憶卻空空的只有莫名的熟悉感覺纏繞，這讓人發狂、難受和…厭煩。

　　

　　沒錯，厭煩。一種屬於自己又不屬於他的煩人情緒。

　　

　　他想取回記憶，可也明白心中有股聲音在抗拒著。抗拒著什麼？他不清楚，但隱隱約約好像是爭對那個聽說是自己學長的那個人…為什麼呢……

　　

　　或許…他其實知道原因的。

　　

　　

　　半趴在欄杆上楮冥漾單手撐著臉沉思，開門聲自身後徒然響起，肩上的藍鳥大概因為他的震動而受到驚嚇，這次是真的振翅往遠方飛去，只遺留下幾根輕柔的藍色羽毛。

　　

　　

　　

　　

　　推開門，一手托著餐盤進入房間的冰炎，皺起眉頭不悅的瞪著那應該還在床上沉睡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清醒的少年，「你在做什麼？」

　　明明身體還很虛弱，卻連個外套都沒披就給他站在陽台外吹冷風！真是找死！

　　

　　忍下怒氣，等了半响一直沒等到回應，他瞇起眼正打算說些什麼時，微弱的嗓音怯怯的傳來：「我…只是想曬個太陽…」

　　

　　望著那低頭不敢看自己的人，他揚起眉，將門扉關起，只淡淡說了句：「過來吃早餐吧。」

　　

　　將手上的餐盤放在桌上，等待褚冥漾坐到他對面的沙發上後，他才再度開口：「等一下我會再帶你去提爾那，然後米可蕥他們想與你聚聚，晚點我再帶你過去。」

　　

　　「嗯。」點點頭，褚冥漾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等等我還有工作，所以沒辦法陪你太久，你必須自己走回來，你應該知道路吧？」

　　

　　「放我一個人？」褚冥漾訝異的看著對方，「你們不是打算監視著我，這樣放著我亂跑，不怕我到時跑掉嗎？」

　　

　　「我不知道安地爾又跟你說了什麼，雖然你一度待在鬼族，但那又如何？」放下手中的馬克杯，銳利的紅眼不悅的看向褚冥漾，「你的朋友們一心期盼著你能平安歸來，從沒有對你產生任何的存疑，他們仍就選擇相信著你。」

　　

　　「而且，我們並不打算控制你的行動，你想去哪裡我們都不會阻止。」頓了下，凝視著低頭沉默不語的少年，冰炎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但你要想想那些關心你的他們的心情，不要做出傷害、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

　　

　　相信…？

　　

　　他是妖師吧？如果安地爾沒騙他，他應該是他們害怕欲誅殺的存在。

　　失去記憶又待在鬼族一段時間過，雖然他確實沒有要害人的心，但他們真的相信他嗎？相信他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褚冥漾？

　　

　　希望他回來，信任著，該不會只是一個幌子？

　　雖然當初，他跟安地爾信誓坦坦的說著會有人接納他的，可一旦遇到時自己卻又膽卻、不確定了。

　　

　　撫著有些疼痛的額際，褚冥漾理不清沉在自己心裡的感覺到底是……

　　

　　現在，他到底應該相信哪邊呢……

　　

　　

　　

　　「…褚，你後悔回來嗎？」

　　

　　莫名突然的問話，褚冥漾詫異的抬頭望向冰炎，或許因為逆光的緣故對方那雙鮮豔漂亮的紅瞳變的很暗沉，看著自己的眼神複雜到他無法猜透對方現在在想些什麼、又為何要這樣問他？

　　

　　

　　相互看了半响，冰炎拿起擱在桌上的馬克杯喝了一口，便不再看向褚冥漾而是專心的低頭吃起早餐。

　　

　　「當我沒問，先吃早餐吧。」

　　

　　他不曉得自己為何會問出那種問題。

　　看著褚冥漾不語的模樣，被瀏海遮住的表情讓他無法猜透對方現在在想些什麼，只是有個模糊的想法和不安擴散在心中，等他發現時他已經問出那句話了。

　　

　　在問出口那瞬間他就後悔了，不管答案會是哪種，他現在都不想聽到。很可笑的，他選擇了逃避，自己竟然沒有勇氣去接受，只因為他感到了一絲的…害怕？

　　

　　所以，他帶著尷尬撇開了那雙黑瞳疑惑的注視。

　　

　　

　　

　　開口欲說些什麼，可是自己又想說什麼？

　　望著冰炎逕自的喝著飲料看著手上的報紙不再搭理自己，一股哽澀感和難過讓褚冥漾無法出聲，最後他只好低頭拿起擺放在自己面前的餐點，也選擇沉默。

　　

　　慢慢的咀嚼著手中塗滿巧克力的夾片土司，濃郁的香甜氣息在鼻中和口中擴散，杯子裡的飲料甜甜的帶著淡淡的牛奶香味，一切都是這麼的讓人可口食指大動，可他卻食不知味，感覺不太出這些食物的美好和味道。

　　

　　

　　片片金黃色的光線透過落地窗照射而入，在有些灰暗的室內推移前進，原本被陰影遮藏的地方被另一層光亮覆蓋，透露出原形，退去暗沉的顏色、換上鮮明屬於他們的原本色彩。先是地板，然後爬上靠牆的書架、沙發。

　　

　　肌膚被照進的日光曬得有些發燙，炙熱卻又帶給身體溫暖與舒適，這是他剛剛想要感覺的，而現在他確實感受到了，可為什麼他反而卻感到有些冷呢……

　　

　　

　　

　　

　　

　　

　　餐盤杯具輕微相互碰撞發出輕脆的聲音在異常安靜的室內中迴響、特別的清晰。

　　

　　沉寂的氣氛始終沒有散去。

　　

　　各懷心思的兩人，就這樣度過了對他們來說有些過於漫長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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