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
近幾年的夏天可說是越來越熱了,杭州八月,裡應當是溫潤的天氣,讓人覺得挺舒服的,北里湖與岳湖上的荷花大瓣大瓣地開,展開的芙蓉葉足夠延長上好幾尺的水面,露水凝聚在葉片裏邊連結著梗的上頭,給陽光曬得發亮,這般暖烘的好天氣,讓隔壁舖子那隻奶油色的花貓都禁不住地伸展筋骨,移動牠老祖宗的小腳掌兒,出門溜達梳毛。
我躺在內堂那張躺椅上頭,瞧著外頭的景致也是閒得發慌,午後這愜意的好時光,本就是拿來放鬆的,今個兒這季節恰是旅遊旺季,不是古董舖子騰生意的時候,自古道上的這句俗話說得好,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這幾個年頭下來,要碰上真正識貨的可就是少之又少,說三年還算客氣了,真要有一場大買賣,十來年都不算是長。
近期下來,要不是進了幾個不得了的大斗,不然我可能一輩子就這麼憋屈在這小舖子裡頭了,沒啥遼闊見識,要瞧上什麼珍奇古物,還只能從爺爺留下來的筆記裡頭尋。但這幾次下來的經歷,也夠我受的了,每每都是死裡逃生,好幾次命就差點扔在斗裡,現在想想,那些過往還真忒不可思議,就像是做了一場大夢。
的確是。
不由得嘆了口氣,幾趟下來,有些事仍舊是我改變不了的,那鐵錚錚的現實就擱在眼前,比那些見不得光的秘密更加令人畏懼。儘管我再怎麼想知曉背後的一切、想去追尋一切的根源,但並非想用這樣的後果與代價換取,那一點也不值得。
自格爾木回來也已有了一段時間,原先是一隊整齊的過去,到後來幾乎是落魄而疲憊地逃了出來,其中有多少損失實際上是無法計量的,除了身體上的折磨,還有心理上的壓力。阿甯死在蛇口下的那幕,我至今仍是無法忘懷,偶爾午夜夢迴,那副活生生的景象仍舊會出現在我的腦海裡頭。
這頭更麻煩的,則是悶油瓶。自他從天石裡頭出來,便徹底的喪了神智與記憶,印象之內的他總是冷著一張臉,砍起粽子來十分意氣風發,那天渾身發著抖的悶油瓶,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個巨大的岩洞裡頭,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才會讓一向冷靜沉著的他,變成這個樣子?
之後我搭車回了杭州,便和胖子他們分散了,悶油瓶這個狀況,需要更好的醫院治療,因此我託付胖子將他送到北京大學第一醫院去,暫且先待在那兒。在精密儀器的檢查之下,初步判定他的身體是沒有什麼問題的,或許是遭受到什麼過大的刺激或打擊,才讓他喪失了記憶。
兩個星期後,悶油瓶便出院了,暫且住在胖子那裡,這期間,我也曾飛到北京去看過他一次,見他穿著病人服,就這麼呆愣地坐在病床上頭,一動也不動的望著窗外,眼神平靜地毫無一絲波瀾,單純的樣子就像一個不知世事的孩子,我到的時候,胖子正坐在他的床邊給他削蘋果,看那傢伙手腳笨拙的模樣,我莫名地覺得好笑。
探望悶油瓶的時候,我也試著和他說說話,但事實上得到的反應很少,他頂多只會直直地瞧著我,沒有動作。我問了他些以前的事情,他似乎全不記得了,但還知道自己叫做張起靈,不知道是不是與我們相處的那些記憶消散而已,畢竟他連我和胖子都不認識。和悶油瓶重新介紹過之後,他掃了我們一眼,過了很久之後,才僵硬地點了點頭,見著這副模樣,我和胖子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幸好只是失憶而已,腦子倒是沒摔壞。
看著他這個模樣,我的心裡也很是複雜。如今悶油瓶成了這個樣子,也不是我們所樂見的,他一個人孤苦無依的,既沒有親人也沒有一個去向,我想起了定主卓瑪向我們傳口信的那一夜,那時的悶油瓶所說的「如果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沒有人會發現」,直到現今,我逐漸明白了他的話中之意,若是沒有我們,他真會斷了與這個世界的聯繫。
世界上再沒有一個人記著自己,那是什麼樣的滋味,光是用臆想都讓人覺得難受,我不知道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態說出這種話的,但我知曉自己絕對會牢牢地記住他,自從遇見了他,實在讓我的周遭改變了太多太多,這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再說,幾趟旅程下來,我已不再將他當作外人,只要有悶油瓶在身邊,我總會覺得特別安心,那是一種很難述說的感覺,或許早在某些時候,我已經對他抱持著某一種程度的好感了吧。他替我們做了這麼多,若是沒有他出手相護,我這條小命大概早已扔在哪個斗裡了,現今碰到這樣的狀況,說什麼我們也得替他在身後撐上一把。
昨夜胖子那頭撥了一通電話過來,說是明天要到我這兒來一趟,打算連小哥也一起帶來,我心想這丫的不靠譜的傢伙,該不會是又幹了什麼好事來著吧?細問之下,才知他有個在山東的老表要成親,那是和他從小一起穿著開襠褲長大的,也算是發小來著,胖子打算花一個星期去他那頭,除了吃喜宴之外順道也聚聚,因此暫時得將悶油瓶放在我這裡。
我沒多想便說是好,基本上我也有這樣的打算,把小哥接來自己這兒住,我在舖子附近租的公寓還有一間空房,恰巧能讓他住下,雖說不是多有收入,但供需他基本生活還是行的,總是勞煩胖子也是不妥,畢竟他還會親自下幾個小斗淘沙,不會全待在北京不走。這些日子以來,我下過的幾個大斗都是由三叔安排的,要不是由他排定,我一點也沒有下斗的心思與來源,待在西泠印社當個小老闆,對我來說才是樂得輕鬆的不二法門。
因此我便連夜整理起另一個房間,雖說我是個單身爺們,但家裡至少還是會定期打掃的,因此打理起來也不算太過吃力,僅將一些雜物移開便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終於完成。為了這個,我還特地到超市去弄來了一組新的床單和枕頭套,全是羽絨的,連小爺我自己都沒用這麼好。
客人是那位惹不起的主兒,雖然現今已經失憶了,但任何人見著他仍舊得保持著三分畏懼,哪能不妥善款待。況且悶油瓶對我來說也有著救命恩情,做這些算得了什麼?以他護我的行為來說,就算要我替他赴湯蹈火,還是做其他任何事,我都心甘情願。
才剛想著,外堂就傳來了熟悉而響亮的吆喝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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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走向,不虐了(?)。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VLcM9g5BD
要虐在別的地方再虐小花吧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EIHDUAK0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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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坑也請大家多多指教\ ^q^ /